这场骚动几乎花了刑警队两个小时才平息下来，当邢国强通过内部电话给叶柯的办公室打来电话时，我们刚喝完一杯定惊茶。叶柯接起电话听邢国强说了些什么，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好一会儿，他才“嗯”了一声：“知道了，我和萧晨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我问叶柯怎么了。叶柯表情复杂地道：“那对夫妇的女儿在两天前因为体内器官大量衰竭而死，医院开具了死亡证明，也通知殡仪馆前来处理后事，但那对夫妇却非说女儿是被人害死的。医院为了自保，只好告诉那对夫妇离奇死亡的案子需要交由刑警大队负责，他们或许是处于极度悲伤的心理状态下，还真的纠结了一伙无业游民到刑警大队闹事，要让刑警队替他们死去的女儿找回公道。”
“器官衰竭而死……难道中毒的迹象？”
叶柯却摇了摇头：“邢队长联系过医院负责人，那边给的答复是‘不明原由的器官衰竭’，可能是细胞病变造成的，但没有中毒的迹象，所以医院才会直接通知殡仪馆过来收走尸体，而不是联络警方。”
这就奇怪了，既然医院都认定死者的死尸非外力因素造成的，那对夫妇为什么会觉得女儿是被害死的？
带着满腹疑问，我和叶柯出发前往邢国强的办公室。对门进屋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沙发上竟然坐着那对夫妻。一见叶柯，那彪悍的妇女蹭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叶柯被吓得本能地退出两步。邢国强拦住那妇女，皱眉厉声道：“还没闹够？坐下！”
妇女只好悻悻地坐下，却看着叶柯道：“医生，你要帮帮我们啊……”
叶柯问邢国强怎么回事，邢国强只好拉着我们到一边，解释说这两人实在闹得厉害，刑警队没有办法，只能留他们在大队里待一会儿。尸体目前就停放在隔壁，只要叶柯给这对夫妇一个说法，相信他们就会走了。
叶柯点了点头，就听沙发上那中年男人道：“法医同志，我们不是想闹事，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们女儿一直健健康康的，突然就这么死了，医院又查不出确切的死因，我们没办法，只有来找你们，希望你们能帮我们把害死我们女儿的凶手找出来啊。”
我皱眉道：“有很多情况可能导致器官衰竭，既然医院没有验出中毒的迹象，或许只是你们女儿原本所患的隐疾发作吧？”
“绝对不会！”
妇女激动地站起身：“我们女儿每年都有体检，如果有什么问题医院怎么会不告诉我们呢？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我心里好笑，又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向那妇女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女儿是被害死的，除了她的死亡有些不同寻常之外，还有别的证据吗？”
叶柯也道：“人体是很奇怪的东西，很多突发的古怪疾病在发作之前是没办法检验出来的，我们不可能因为你们觉得女儿死得蹊跷，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为你们验尸，这不合规矩。”
中年男人也站起身，一把拉住叶柯的手道：“有的，我们有的！”
听男人这么一说，我和叶柯都愣住了，邢国强忙拨开我俩走上前，问那男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中年男人看了自己老婆一眼，那妇女才道：“在娇娇出事之前的那两天，她一直在网上看婚纱，还问我们哪件婚纱漂亮，可娇娇根本没交男朋友，怎么就看上婚纱了？”
我道：“或许是她交了，但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呢？”
“不可能，”中年男人道，“虽然一开始我们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在外面交了什么男朋友，而且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我们特意找了娇娇的同事朋友打听，根本就没这个人。而且娇娇每天下了班就回家，也没见她煲什么电话粥，短信都发得很少，这哪里像一个谈恋爱的女孩儿？”
我和叶柯、邢国强面面相觑，等着夫妇说下去。那妇女满脸愁容，继续道：“我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娇娇，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想跟人家在一起。娇娇说没有，说她是在帮朋友挑，我们都信了她这话，可有一天晚上，娇娇睡觉的时候说的几句梦话，把我们吓得不轻，我们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梦话？”
妇女点了点头：“娇娇说什么……绣球，绣球招婿，还要穿红嫁衣，和相公一起走白骨路还是什么的。”
一听妇女这话，我浑身都窜起了鸡皮疙瘩。“血绣球，抛绣球，一抛抛到白骨沟……”这是那红衣女鬼说过的话啊！
见我脸色大变，叶柯有些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忙摆手，问那妇女然后呢。
妇女皱紧眉头道：“娇娇一晚上都在做那个梦，我们这才想起当时娇娇让我们帮她挑的婚纱里，有一套大红色旗袍一样的婚裙。我觉得那裙子不好看，跟娇娇说这个年代谁还穿这样的婚纱，都是白婚纱，在教堂里，可漂亮了。娇娇却特别喜欢那套婚裙，还说女人就该穿这样的嫁衣。”
中年男人插话道：“听见娇娇说这种梦话，我当时就上去叫醒她，问她是做什么梦了，怎么满脑子都惦记着红婚纱。娇娇却说她在梦里见到一个姐姐，那姐姐就穿着很漂亮的红色婚裙，还说什么要给娇娇用绣球找个好男人。我以为娇娇工作压力太大，心理出了毛病，第二天就给娇娇联系了心理医生。可……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娇娇就出事了，而且……而且尸体旁真的放了一颗血红的绣球！”
我脑子里“嗡”一声就炸了，心说飞僵不是已经带着那几栋老楼跑路了吗？那些红衣女鬼应该也跟着飞僵走了才对，怎么会这个时候跑出来害人……
妇女说得伤心，拿袖子来来回回擦着眼睛道：“这件事肯定不简单，我们娇娇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不然怎么会有什么绣球什么穿着红婚纱的姐姐？一定是人对娇娇干了什么事，她才会突然暴毙的。”
我皱紧眉头，拉着邢国强走到一边。邢国强见我脸色难看，也皱起了眉头：“萧晨，你想跟我说什么？”
“邢队长……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在飞僵老巢里，还遇见过其他几只恶鬼，一种长颈鬼，一种能迷惑人的脑魔，还有一种……就是身穿红嫁纱的红衣女鬼。那女鬼穿的婚裙，就是大红的旗袍，她手里拿着的，也是一颗红绣球。”
这话一出，邢国强脸色登时就黑了：“你不是说那只千年僵尸已经跑了吗？”
“没错……我们一致认为飞僵已经离开了，而那些长颈鬼和红衣女鬼，也应该跟着飞僵离开才对。我不知道为什么，红衣女鬼还会出来作祟害人……”
“现在怎么办？我总不可能告诉他们，你们的女儿是被女鬼害死的吧？我报告也没法写啊。”
我忙按住邢国强，叹了口气道：“现在李小墨回到道观，白仲卿去了上海，郭大顺和水无烟都走了，我身边没有一个灵异圈子里的人。如果要处理这件事，我得先联系上他们其中一个，请他们出手帮忙。但现在必须先安抚住这对夫妻，否则他们再闹起来，很可能把已经盖棺定论的食脑案重新牵扯出来，那时候就麻烦了。”
邢国强皱紧眉头思忖一阵，走到那对夫妇跟前道：“这样，既然你们有这么多古怪的地方，我立刻安排刑警对你们分别进行笔录，至于尸体，我们的法医也在，等笔录录完，案子上报立案之后，他会替你们的女儿验尸，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听邢国强这么说，那对夫妇对视了一眼，忙不迭地点头道谢。叶柯有些奇怪，拉着邢国强问怎么突然答应立案，案子一旦成立，牵连的事情可就广了。
邢国强对叶柯道：“关于红嫁衣和绣球的事，之前萧晨的朋友……就是那个被我们误以为是食脑案凶手的交警同志也遇见过，我认为这件事不简单，很可能其中真的有人在捣鬼。”
叶柯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向叶柯点头，表示邢国强说的是真的。邢国强这番话说的倒是很有水平，也不明说陈定遇见了什么，也不透露这事可能是恶鬼作祟，而且他也没说谎，飞僵的背后却是有另一股势力在运作，这股势力既然能操纵飞僵，也就能操纵红衣女鬼。
想到这儿，我这才意识到邢国强刚才在想什么，以及他为什么会答应立案调查。如果说飞僵是被人控制在捣乱，那红衣女鬼脱离飞僵，继续留在市里，更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儿，很可能也是被人控制。邢国强一直很想找出食脑案的幕后操纵者，我们都能明确一点，这个幕后操纵者一定是个有勇有谋的高人，既然是人，就在邢国强的办案范围之内。
虽然邢国强接受了白仲卿提出的结案方法，但他绝不会放任一个人，在他管辖的市里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