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二人继续西去。妙颜仍作男子装束，但宁空知道她是个女儿家后，心中总是不甚自在。走了一程，期期艾艾地道：“那个，妙颜……既然你是个女儿身……还是……不要……”
妙颜冷笑道：“怎么，你是怕我也学那些女妖，去夺你的元阳么？”
宁空忙摆手道：“不不，贫僧哪有此意？只是男女有别，一路多有些不方便处。”
妙颜道：“你这和尚，真是婆婆妈妈！我又不是那些娇怯怯的人间姑娘，也不需你照顾饮食住宿，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我与你只是同行一段路，到了前面，自然分道扬镳。”
宁空满腹狐疑，却也不便多说。
二人一时沉默下来，行不多时，却听到前面传来擂鼓杀伐之声。妙颜又冷笑道：“前面又不知出了什么麻烦事，若没有我，真不知你怎么办，哼！”宁空已经渐渐摸出她小气性，也只是苦笑。
二人翻上一道山岭，看到山脚下是一片青草平原，上有一条碧色的长河，在远处的另一座连绵雪山下蜿蜒伸向远方。原来此处已经出了大山脉，到了甘凉古道，宁空喜道：“这便是河西了吧？听说从这里便可直通西域了，啊，那是——”
他旋即看见，原来山下正有两军开战，尘沙滚滚，杀声阵阵，看样子各有数千兵马。左边的一支军队多是步兵，身穿白衣白甲，极为醒目，右边则是骑兵为主，许多人脸上身上都涂得花花绿绿的，宁空依稀认出，惊道：“这好像是回鹘人的军队？”
“不错。”妙颜凝望着脚下的战场道，“另一边便是金山国了，甘州的回鹘和它接壤，在边境上不时有所冲突。看来马上又是一场大战了。”
宁空和妙颜一时无法下山，只好在山头观战。极目望去，两军如群蚁聚合，不久双方便各擂战鼓，开始冲锋。宛如两道巨浪对冲在一起，杀声震天。金山军虽勇猛，但回鹘有骑兵，大占优势，一阵狠冲猛杀，很快就占了上风，不久后，金山军扔下数百具尸体，纷纷溃退。
宁空虽是出家人，但身为汉人，对金山国多少有些香火之情，不由急道：“啊呀，这下可糟了！”
妙颜不以为然地道：“你慌什么？金山国如果那么不堪一击，早就被回鹘人灭了。”
果然，不久眼前的局势又有奇异的变化，回鹘的骑兵正在大举追击，忽然之间，大地上出现了一道诡异的裂缝，最前面的百余骑奔驰正急，连反应的余暇都没有，顿时无声无息地陷了下去，被那裂缝吞噬了。后面的骑兵有些刹不住脚，也跟着掉了进去，有些虽及时转头，但又和后头的兵马冲突，一时阵脚大乱。
“这……这怎么……” 宁空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却不料更可怖的事情还在后头。
几条或黑或褐或花的长长巨物从裂缝里钻了出来，一条条都有十余丈长，身披鳞片，口吐红信，竟是大得不可思议的巨蟒，至少有四五十条之多。它们摇头摆尾，支起上半身，组成一道可怖的蟒墙。回鹘众骑兵虽然剽悍，却也吓得不住后退。
“那是什么？”宁空惊问道，心中隐隐也知道了答案。
“摩睺罗伽。”妙颜冷冷地蹦出四个字。
“果然是八部众中的伏地龙……如此说来，难道是伏地龙也在保护金山国？”
妙颜冷笑不答。却见回鹘兵马毕竟悍勇过人，退出几十丈后又稳住了阵脚，纷纷弯弓搭箭，射向那些伏地龙。一时箭落如雨，但群龙身上的鳞片有如盾甲，将飞箭尽皆挡开，又连成一线，一拱一拱地向回鹘人战阵中推进。
妙颜冷笑道：“这些伏地龙虽然卑下，也算得上是八部众，这些凡人的箭怎么可能伤得了它们？咦？那是——”
却见回鹘骑士停止放箭，却也没有后退。从阵中走出一个矮小的侏儒来，浑身青毛，形状半人半狗，还长着一根尾巴，说不出的怪异。
那侏儒比常人还要矮得多，但站在那些巨蟒之前，群龙却似有畏惧之意，竟不敢再前进了。
宁空看得惊奇，刚想问妙颜那是何物，却听侏儒高声叫道：“你们这些蠢蛇，见了犬夜叉老爷还不退散！”他身子虽小，却声如洪钟，宁空在数里之外的山头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妙颜蹙眉道：“犬夜叉也来了？”
“犬夜叉是什么人……什么神魔？”
“犬夜叉乃是飞行夜叉，在夜叉中号称矫健第一，名头很大。想不到那些回鹘人将他请来了，有他在此，金山军恐怕……”
群龙正在畏葸不前，犬夜叉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后面的回鹘兵又同时大举放箭，犬夜叉仰头吹出一口气，化为一道怪风，那些飞箭被怪风所激，发出碧绿的妖异光芒，更加快捷无伦地射向那群巨蟒。群龙还想凭借鳞片格挡，却已然无效，许多箭矢倏然便刺透鳞片，刺入肉中。群龙被射到要害之处，疼得胡乱扭动起来，有的倒地，有的便缩回地下的裂缝里逃走了，攻势全被消解。回鹘军大喜，一边继续放箭，一边反攻上去。
宁空看得不忍，道：“那个……你帮帮他们吧？”
妙颜睥睨战场，冷漠地道：“你一个出家人，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帮回鹘人杀汉人是杀，帮金山国杀回鹘人就不是杀了？”
“这……”宁空不知如何说。
“何况我昨天和持法王激战两场，现在还没全恢复，对付那犬夜叉，我也未必是对手。欸？”她忽然在空气中嗅了几下。
宁空也闻到一股奇异的气味，仿佛是什么野兽腥膻，甚是刺鼻难闻，忙捂住口鼻：“那是什么？”
妙颜微微点头道：“是了，是那驭蛇的人来了。”
但却又不见人影，只见群龙似乎受到那气味的刺激，猛然间狂性大发，也不顾及箭伤，纷纷又奋勇向前，狂扫乱咬，回鹘兵刚形成的攻势转眼又被消解掉，这下斗志全消，溃不成军。
犬夜叉见势不对，腾空而起，手中变出一把丈许长的三叉戟，长啸一声，跃到一头巨蟒头上，猛然戳下，直至没柄，又立时拔出，飞身而起。那巨蟒头顶鲜血狂喷，倒地乱滚，压死了不少双方的士卒。虽然一时尚未致死，但显然是活不了了。
犬夜叉刺毙一条巨蟒后，毫不停留，又扑向另一条巨蟒，如法炮制，也将其击杀，然后又是第三条。妙颜也不禁骇然：“他竟如此……如此……”
但当犬夜叉将三叉戟刺入第四条地龙时，另一头地龙却猛然蹿出，张开门洞一样阔大的巨吻，趁他尚未拔出三叉戟之际，将他一口吞了下去。
金山军纷纷欢悦而呼，但那地龙的身子抖了几下，却在地上打起滚来，只见它腹部蠕动不已，显然是犬夜叉并未毙命，而是在里面翻江倒海，才令它如此痛苦。
宁空正看得心摇神驰，忽然眼前一花，妙颜已经迅飞而出，贴着悬崖向山下而去。
“你在这里等我！”
妙颜叫道，身形如燕，转眼已在数百步外，箭一般射向山下的战场。
片刻之间，“砰”的一声爆响，那地龙的肚子已然炸裂，犬夜叉带着一身的黏液血浆飞了出来，一边抹着头脸，一边口中大骂道：“奶奶的臭蛇，老子非——”
“杀！”
妙颜身在空中，凌厉叫道，此时她离犬夜叉只有数丈，袖中飞出千百道银光，化为光剑的洪流，射向犬夜叉身上。犬夜叉正在擦拭身上污秽，哪想得到有高手突袭？待发现时，早已不及闪躲，他的三叉戟又已经失落，情急之下只好伸手格挡，他手上也有法力，竟然硬生生地将妙颜的连把飞剑都挡了下来。
但他身子被飞剑所夹带的大力所冲，身子向下撞去，轰然撞在地上。妙颜手势一转，飞剑又分散合击，后发先至，变幻无穷。犬夜叉刚爬起来，急忙要躲，已经来不及，肩上腿上连中了数剑，发出一声惨号。
“你是什么狗东西，竟敢暗算老爷，这笔账非算不可！”犬夜叉瞪着妙颜，恨恨道。
妙颜更不答话，手势翻动，飞剑又连番射出，犬夜叉见势不妙，再耽搁说不定便送命在这里，咬牙足下一蹬，身形蹿起，转瞬间飞上云头，杳杳远去。
妙颜见追杀他已不及，便收了飞剑，身影一晃，又离开战场，沿着山坡飞回山头上来。宁空问道：“你没事吧？”
妙颜道：“我有什么事？只可惜让这厮走了，他和我已经照面，将来恐怕……哼哼。”
宁空道：“你原来也是侠义心肠，这回那些摩睺罗伽一定很感激你的。”
妙颜摇头道：“什么侠义？我要那些蠢蛇感激作甚？只是看不得这小小夜叉如此放肆罢了。”
犬夜叉逃走后，回鹘兵马转眼也撤得干干净净，这一场大战，终于以金山国大获全胜而告终，不过双方都是遍地鲜血尸骸，那些伏地龙也死了七八条之多，横七竖八地倒在战场上。宁空叹息良久，数着佛珠默默念经。
然而，面前又出现了极为怪诞的一幕。那剩下的几十条地龙围到死去同族的尸体边上，宁空本来以为它们是在哀悼同类，不料看着却有些不对，它们纷纷埋下头，似乎在撕咬吞咽着什么……
“它们……它们在吃同类的尸体？！”宁空惊呼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妙颜道，“畜生就是畜生，你把死猪喂给猪，把死狗喂给狗，它们难道不吃？”
“但它们是……是摩睺罗伽……都是有灵性的呀！”
“什么灵性，只是低下的畜类罢了。”
宁空一阵战栗，不敢再看，别过头去。但仍然恶心难忍。片刻后“哇”的一声，将早上吃的一些野菜干饼都吐了出来。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宁空道，心中一股说不出的烦恶。
“别看了。”妙颜简单地道，“走吧。”
下山路上，宁空默默思索着摩睺罗伽的事。
在佛经中，摩睺罗伽的记载并不太多，只知道它们是腹行蟒类，为八部众之末，守护庙宇，有时候也是音乐神。但本末源流却没人能说清楚。
说来也是奇怪，天龙八部中，天神、阿修罗、夜叉、乾达婆和紧那罗虽然族类各异，但都类似人类，不仅身具法力，而且颇有慧根。至于龙神和迦楼罗鸟，虽然是动物之身，然而也都是神圣的瑞兽神鸟，各具无数神通，唯独这摩睺罗伽，不过是一种巨蟒，虽然比一般蛇类巨大，却似乎也谈不上如何出奇，如何能跻身八部众之列？宁空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将疑问告诉了妙颜，妙颜却道：“此事在《大般若经》上有过记载，你不知么？”
宁空想了想：“《大般若经》当年是三藏法师带回大唐，但路上遗失了一部分，后来中土所得的只是残本，所以小僧一直未窥全貌。”
“原来如此。那故事是说，本来只有七部众，并没有摩睺罗伽一部，后来才成了八部。”
宁空大是好奇：“此事倒是从未听闻，还请赐教。”
“八部众中，其他七部早已皈依，据说有一次佛祖在灵鹫山说法，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夷、优婆塞和七部神众都来聆听。说到最精妙的时候，却从地下冒出一条巨蟒来，原来这蟒蛇听佛祖说法多年，渐渐也通了灵性，它问佛祖，自己能不能成佛，你猜佛祖怎么说？”
“众生皆有佛性，自然皆可成佛，只在修不修而已。”
“你倒真是佛门高弟。”妙颜似讽似赞地说，“当时大众却不明此理，都讥讽那巨蟒不自量力，狂妄无礼，不过佛祖说了一番话，却和你说的差不多。巨蟒自然欢喜雀跃，愿和自己的子孙一起为佛祖守寺庙，所以后来便被擢升为八部众之一，又因为蟒蛇之名终究不好听，于是号称摩睺罗伽，华言便称为伏地龙了。”
宁空恍然：“原来八部众中特意安排了摩睺罗伽一众，是为了表明众生皆可成佛的至理。”
“话是不错，不过此后千年，摩睺罗伽也终未有成佛成菩萨的，只是在庙里享用供奉的酒食，后来佛祖灭度，天下大乱，摩睺罗伽灵性渐渐泯灭，也沦为畜生一类了。”
“那它们何以参战呢？难道是被金山国的兵士豢养的么？”
“摩呼罗迦虽然堕落无知，不过还不是人类能够驾驭的，那驭蟒的，乃是另有其类。”
宁空依稀猜到，问道：“乾达婆？”
妙颜刚要答话，忽然间脸色有异，又嗅了几下。
宁空也嗅到，空气中有一种芬芳，缥缥缈缈，若有若无，却令人陶醉，与昨日画军身上的气息，倒也不无相似。
“这是……”
“驭蛇的家伙来了。”
香气愈发浓郁，在异香中，渐渐有如云似雾的东西凝聚成人形，一点点变成一个白玉般温润的俊美男子，身穿宝蓝色的锦衣，悬在空中，袂带飘飘。
“在下夕名，乾达婆众，多谢二位相助。”青年道，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宁空顿生好感。妙颜却冷冷地道：“那犬夜叉我看他不顺眼，就教训了他一番，可不是为了帮你们乾达婆。”
“自然自然，不过不管怎么说，姑娘也帮了我的大忙。”原来夕名早已看出她是女子，“想来姑娘当是天界中的仙子吧？”
“哦，你怎么知道？”
“姑娘驱星驭电的剑术出神入化，自然是因陀罗的正传，天界中的翘楚了。”
妙颜总算露出一点笑容，道：“算你还有点眼力，我是提婆族的妙颜。”
“那这位长老是……”夕名望向宁空，神色有些疑惑，似乎看出他并无神通在身。
宁空低首礼道：“贫僧宁空，只是个凡人僧伽，并非神众。”
夕名却仍然恭谨地道：“大师法相庄严，光华内敛，定然佛理渊深，岂是凡人？不知二位是往何处去？”
宁空道：“贫僧自东土来，往西天求法。这位——”正不知如何说妙颜，妙颜却冷淡地道：“我们去哪里，与你何干？”
夕名道：“大师既然去西天求法，这甘凉道便是必经之途，我受弥勒佛祖之命击退回鹘，说起来都是佛门中人。我也要返回敦煌，不如便请二位和在下一起同行如何？敦煌寺庙千百，佛事极盛，大师若肯盘桓数日，谈经说法，也是极大的福缘。”
宁空一喜，便想答允，妙颜却道：“不必啦，咱们本不相识，何况你带着那些地龙，一路定然臭气熏天，我可不想和你同行。”
夕名面色不改，温言道：“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相助之恩，再次谢过。如有缘分，前路再逢。”说完，飘然而去。
夕名离去后，宁空问道：“我反正也要从甘凉走，与他们同行，不也甚是方便，又何必一口回绝呢？”
妙颜“哼”了一声道：“昨日我跟你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么？”
宁空一怔，道：“你是说，佛已灭度之事……”
“佛已不在此娑婆世界，八部众相互攻杀数百年，虽然仍以天众为主，但下面的部众袭击杀戮我等的，也是数不胜数！拿乾达婆来说，他若杀了我，便可获得我的先天灵气，对他的修为不知会增加多少。”
“可是乾达婆不是佛前的八部众吗？不会这么残忍吧？”
“昨日要吃你的紧那罗也是。”
“但我看那夕名的样子不像是……”
“妖怪的额头上写着妖怪两个字吗？”
“……”
甘凉道在南北两座山脉之间，长约两千里，宽却只有数十里，妙颜为了避开金山军，不走中间的商旅大道，只沿着山脚的小道前行。宁空忍不住道：“那夕名就算不怀好意，也不是你对手，你何以如此怕他？”
“他一个人我自是不怕，但金山国是乾达婆的地界，自然要格外小心些。”
“乾达婆善于飞行，我看他已经飞回去了。”
“若他一个倒还好说，赶着那么多伏地龙，他想回去也没那么快。”
“对了……”宁空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伏地龙也是八部神众，为什么被乾达婆统带？便如犬马一般？”
“说来也是伏地龙自作孽，伏地龙本来是在天竺的佛寺中生活的，后来天竺外道盛行，佛寺全毁，百年之前，摩睺罗伽王——我不记得叫什么，对他们不熟——便带领部众东迁到敦煌一带。路上经过大沙漠，摩睺罗伽王被罗刹鬼王杀死了，剩下的部众群龙无首，又自相残杀，最后就被乾达婆所控制。乾达婆养着他们，倒是有吃有喝，本来还是当成客人，后来当成家奴，再后来，他们生下的小地龙就直接被乾达婆抓去养，受他们的训练，连话都不会说了，就这样，一步步成了畜类！”
“但他们难道没有灵明之心吗？真的甘为牲畜？”
妙颜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思索宁空的问题，良久方开口：
“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灵明，也许曾经有过吧，但是现在，肯定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什么众生都有佛性，只不过是虚妄空谈罢了。”
二人谈谈说说，到了傍晚，行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所在，其时又风沙大作，天地昏暗，宁空正感困窘，妙颜却施展法力，口念真言，飞上飞下，竟然在地下斜斜凿出一个洞来，带宁空钻进洞里，虽然有些逼仄潮湿，但却暖暖的好不舒服。
宁空心中感激，又见妙颜和他一起进了洞里，洞里漆黑一片，眼看二人要眠在一处，宁空微觉尴尬，道：“我、我还是在外面好了。”
妙颜冷笑道：“现在又故作什么古板了？还怕我占你便宜么？”在洞壁上又是一拳，竟又打出一个小地洞来，自己钻了进去。宁空虽然佩服，也不由感到奇怪，这敲地成洞的本领是哪门子法术？
妙颜似乎察觉了他的念头，答道：“我是天人之体，本来不眠不休都可以，可为了你，却只好每天花几个时辰静坐了。”
“妙颜，你为什么……陪在我身边？”
“我不是‘陪’在你身边。”妙颜抗议道，“只是我们一起同行，因为……因为我也要去佛国。”
“你并非修行之人，为什么要去佛国呢？”
“是……为了我一个心愿，不过……我不能说。”妙颜道，“现在还不能说。”
宁空不语，洞中一时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另一边又传来声音：“你不问我是什么吗？”
宁空不觉啼笑皆非：“你不是说不能说吗？”
“是不能说，不过……”妙颜期期艾艾了一阵，终于道，“要是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点。”
宁空见她分明想要说，忍不住便想笑，道：“那还请仙子赐教。”
“好吧，就告诉你一点也无妨。我是为了……得到承认。”
“什么承认？”
“我父亲在天界妻妾甚多，家里的子女可以说数不胜数。我母亲只是其中一个，一直失宠，而且已经去世了。我在家中一点地位也没有，只能任兄姊欺凌。我想要变得更有出息，让我父亲也承认我是个出类拔萃的孩子，这也可以告慰母亲了。但是这其中有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我只有……只有到了西方佛国，也许能求佛祖慈悲，除掉这个障碍……”
宁空这才依稀明白，苦笑道：“如果能找到佛国，那是何等的福缘，你却只是为了在父亲面前有面子，未免买椟还珠——”说到一半，虽在黑暗中，却都感到妙颜一对能杀人的眼睛冷冷盯着他。
良久，妙颜喷出一口冷气：“果然是我太傻了，你这小和尚懂什么？不说了不说了，不过告诉你也好，免得你还以为我对你……呢！”
宁空忙不迭地苦笑：“小僧明白，万万不敢再误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