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四哥的工人们
在新来的工人里面,有一个叫郭永超的人,三十多岁,少严寡语,干起活来很卖力。就是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爱喝酒,经常醉倒在工地外,不是被被旁边小区的保安扶回来,就是被执勤的交警拖回来。因此,他得了个酒鬼的绰号。工地的项目经理几次建议杨四把这个酒鬼开除,可杨四都没同意,一来酒鬼是他的老乡,二来是酒鬼干活很得力,但最重要的还是人员缺乏。
酒鬼被安排和李玉泉一起下大料,杨四认为酒鬼少言寡语,李玉泉平时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可以不往心里去。今天酒鬼不知怎么回事,李玉泉又在大骂:“酒鬼,**有什么用,你除了灌的了几瓶猫尿还会干……..”
这次李玉泉没敢再骂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酒鬼利剑一样的目光,而且这把目光铸就的利剑直指他的咽喉,似乎只要他一轻举妄动,这把利剑就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的咽喉。
海龙发现酒鬼的目光可以这么犀利,看来酒鬼不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蛋。同时,他隐约觉得这个酒鬼有故事。
晚上,秀才去海波那儿玩去了,海龙一个人呆在工地觉得无聊,便到外面走走。他来到离工地不远的一处草地上,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昏暗中,他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在独自抱着瓶酒在喝,走进一看,是酒鬼。
“郭永超,又一个人在喝闷酒。”
酒鬼抬了抬头,看见是海龙。“哦,是…….是….海龙,来…..陪我喝……喝两杯。”
看来这个酒鬼喝多了,如果今天我不来,说不定又会醉倒在这儿。海龙笑了笑说:“杯子都没有,我怎么陪你喝?”
听海龙说完,酒鬼把酒瓶递了过来,“就这样喝!”
海龙发现酒鬼喝的是烈性的红星二锅头,又看了看酒鬼,他那眼神好像是不容商量似的,一直举着,等海龙来接。海龙接了过来,说:“好了,永超,你今天喝的有点多了,我们改天好好喝。喝酒要注意身体啊!”
酒鬼大笑一声,说道:“我当年是**镇的首富,这点…..酒算…..算什么……”
海龙一听,来了兴趣。酒鬼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今天何不就此机会来听听他以前的故事。海龙说:“好!我就陪你这个首富好好喝两口!”说完酒坐了下来,咕咚了一口。靠,这酒真烈啊!海龙被呛的咳嗽了两声。
海龙把酒递给了酒鬼,酒鬼咕咚了一大口。海龙问道:“永超,你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酒鬼回答说:“我家以前是跑运输的,红火的时候有八辆东风140,资产达到几百万。那个时候多凤光,镇政府都向我家借钱,我爹五十岁生日的时候,流水宴摆了好几天。”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还陶醉在昔日的辉煌之中。“那时,我只要一个电话,可以招来一个排得人马,我身边的女朋友可以凑齐两桌麻将………”
“那后来列?”海龙急切的问道。
酒鬼喃喃的说道:“后来我爹接手了镇政府的一个化工厂,厄运就从此开始了,短短的一年时间,我家就垮了,我爹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一病不起,不久就离世了。”
说完,酒鬼抿紧了嘴,闭上了眼,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巨大的悲痛之中。
看到酒鬼这样,海龙愧疚的说:“对不起,永超大哥,让你想起了伤心事。”
不一会,酒鬼站了起来,仰天长叹一声,又咕咚了一大口白酒……不远处,有一对正在卿卿我我的小情侣,那男的朝酒鬼骂了句神经病。酒鬼听了大怒,用酒瓶指着那男的吼道:“说谁列,小兔崽子,**找死!”说着,朝那对小情侣踉跄的走去,那模样很吓人。那男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的,差点把他这个“伴”都给跑丢了。
想不到酒鬼原来这么暴躁,或许醉酒之后的酒鬼才是真实地酒鬼。如果是平时,酒鬼说的这些话海龙可能认为是吹牛,但现在海龙相信酒鬼说的是真的。
那对小情侣一下子跑的没影了,酒鬼踉跄的追了两步,在一处杉树丛旁打了个趔趄,然后一阵狂吐,把一对正在杉树丛中的情侣给也吓了出来,他们看到了酒鬼也是拔腿就跑。酒鬼大吼:“跑什么!”那对情侣跑的更快了。海龙估计这对情侣正在爱爱,因为他看到那男的跑的时候双手还提着裤子。海龙笑了两声,同时又担心起来,他怕酒鬼闹事。
酒鬼已经被项目部列入了黑名单,如果再一闹事,肯定会被开除的,而这是四哥不愿意看到的。海龙想到四哥待自己不错,今天就帮四哥一个忙吧。于是海龙给海波和秀才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快过来帮忙把酒鬼扶回去。
海龙跑去给酒鬼买了瓶矿泉水,叫酒鬼漱漱口。酒鬼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悲伤的说:“海龙,知道吗,我破产后,那帮兄弟一下子离我而去了,我的那些女友也不理我了,连我那已经订婚的未婚妻都跟我分手了,他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啊!”
说完,酒鬼像个孩子一样捶胸顿足的嚎嚎大哭起来。
海龙劝道:“永超大哥,别这样,那些人都是些势利的小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们大哭,更不值得你为他们伤心。”
酒鬼停止了哭声,咬了咬牙,“我的那个未婚妻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对她说,‘你别看老子现在栽了,老子敢说,不出三年,老子就会爬起来,**到时候别后悔!’记得那年我二十四岁,这八年来我开过出租车,开过餐馆、倒腾过海鲜,什么事都干过,可是…….”说完,酒鬼痛苦的摇了摇头,又猛灌了几口二锅头。
海龙忙去夺掉了酒鬼手里的酒瓶,劝道:“永超,别再拿酒折磨自己了,为了这些人,付出这么多不值得啊!”
酒鬼悲壮的说道:“我这么拼命不是为了他们,我只是要让他们明白,我郭永超在那里跌倒,就可以在那里爬起来。我失去的东西我郭永超照样可以拿回来。可是,三个三年都快过去了,我郭永超还是一事无成,到现在,我他妈还得在工地上受这口窝囊气。”
说完,又梗咽了起来,“海龙,我真的没办法了,我很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酒鬼半跪在地上,嘴里不停的梗咽“我该怎么办?”
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酒鬼,海龙一时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海龙读书的时候经常有女孩在他面前这样,海龙总能够把她们安慰的好好地。可面对一个大老爷们,海龙还是头回碰到。海龙一直都以为哭鼻子是小女生的专利,原来大男人也会啊!海龙大概不知道,几年后的某一天,他也会和现在的酒鬼一样。
妈的,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海龙发现不远处的杉树丛中钻出了几对情侣,草地上面也有几对,他们都朝这边望了过来,是酒鬼的哭声吸引了他们。海龙显得十分尴尬。妈的,海波秀才两个王八蛋干什么去了,这么久爬也该给老子爬过来了,就让老子一个在这丢人!
其实海龙电话一打,秀才海波就打了个的在朝这边赶过来。他们正在网吧里面反恐,听到了海龙的电话后立刻强行关闭了正在进行的“战斗”。
二人赶来的时候,酒鬼已经醉倒在地,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念道:“我该怎么办?”三人几乎是把酒鬼抬回去的。
第八章2
第二天,是个雨天,和往常一样,海龙和秀才又买了点菜去海波那里打牙祭。不同的是这次还有酒鬼同行,酒鬼买了许多菜,说是要感谢几位兄弟昨晚的关照。
到了海波这儿,海龙和秀才又看电视去了。永超说:“海波,你也去看电视,今天我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三人惊奇的发现酒鬼的厨艺原来这么高超,尤其是海波。海龙和秀才只是看热闹,而海波却能够清楚的看清其中的门道。酒鬼的切菜的刀法,还有炒菜的手法,那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出来的。
一会儿,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就端了上来,海波品尝了下,连连称好。三人迫不及待的动起了手来。
海波问道:“永超,你的手艺哪儿练出来的。”
酒鬼说:“我以前是开餐馆的,我的手艺就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秀才问:“那你的餐馆为什么没开了,以你的手艺,你的生意应该不会差得。”
酒鬼摇了摇脑袋,低下了头,似乎又陷入了不愿回忆的往事中去了。海龙轻轻的用脚在桌空里踢了下秀才,示意他别再提这些事。海波见了,忙把话题转移了,“永超大哥,你是**镇那个村的?”
酒鬼说:“我的村子离你的村子不远。”顿了下,又说:“海波,你不用转移话题了,有时候把憋心里的东西倒出来还好受一些。”又看了看海龙,“海龙老弟,谢谢你昨晚陪我喝酒,让我有机会好好地倒了些憋在心里的东西,我感觉很好。”
海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还记得呀!”
“有些事情你就是把自己灌死也忘不了的。”说着又陷入了沉思中。
海龙说道:“永超大哥,你的事海龙昨晚都说给我们听了。我想告诉你,人这辈子就这样,喜欢忙得忙一辈子;喜欢玩得玩一辈子;反正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人活的就是一股精气神。你岁数上大我一截,按理说我没资格说你的,但我还是这样提醒你一下。”
秀才说:“不管怎么样,你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像你那样喝酒,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得垮掉。”
酒鬼说:“谢谢几位的关心,我以后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的。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列!”
吃完中饭后,四人一起去网吧“反恐”去了。
第八章3
不知是上面的那个王八蛋拍了拍脑袋做了个决定,以前决定在过年前封顶的工程一下子要求提前到元旦前封顶。这可苦了杨四,本来他的人手就有些紧张,这样一来就更紧张了。杨四使出浑身解数,把能招的人全都招来了。
这几天又陆续增添了些新人,才把局面暂时稳住。今天大家都在转钢筋,转钢筋两人一组,三猴子和一个老头子被分在了一组。三猴子不认识这个老头子,眼睛骨碌一转,老毛病不禁又犯了。
三猴子把老头子引到一捆直径28的钢筋上面来,一下子捞起了两根。两根直径28的钢筋足足好几百斤,三猴子想看看老头子捞不起而出糗的样子。还一个劲的催促道:“快点老师傅!”
老头子没有动,看了看三猴子,微怒道:“年轻娃,啥子意思,你是想表现你力气大还是欺负我年纪大?”
三猴子一脸坏笑的说:“老师傅,您有所不知,我们这儿这种钢筋都是一次捞两根。”
老头子生气了,用他隆重的SC口音说道:“你把我当二(傻子)哄!告诉你,年轻娃,我在毛主席时代就扛钢筋修军火库,这一辈子都在跟钢筋打交道。你去问问王勇杨四,他们跟我学艺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教他们这种钢筋可以两根一起捞………”
这时,魏建军来了,知道情况后把三猴子一顿训:“三猴子你知道这位老师傅是谁吗?这是我师傅的师傅。本来在家养老的,因为四哥这儿太缺人了,就过来帮帮四哥,你有眼不识泰山,要是四哥知道了,饶不了你。”
三猴子还是像往常一样,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老师傅,跟你开个玩笑。”
见三猴子认错了,老头子也没责怪了,而是带点关爱的口气说:“年轻娃,悠着点,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也是一咬牙,几乎可以移动一座山。现在老了,连个小便都有些力不从心。”说着,捞起了一根直径28的钢筋就和三猴子抬了起来,边走边说:“身体就如一根发条,不要把它绷的太紧,这样你会很快废掉。小伙子,向你那样动不动使蛮力,我估计你到我这个年纪还不如我。”
三猴子连连点头。说:“老师傅说的有道理.”
午饭的时候,三猴子把这事讲给海龙听,海龙立刻对这个老头子产生了兴趣。他想从这个老头子的口中探知王勇的成功的轨迹。
晚餐的时候,海龙把三猴子拉到那个老头子旁边坐下了。三猴子向老头子打了个招呼。还好,这老头子很健谈,一会就和两人聊上了。
“你们这样的年轻娃来干这活划不着(来),你看你们,年纪轻轻,晒得黢黑黢黑,搞得灰头土脸。你们去进个厂不行吗?”
三猴子说:“我也想去进厂,而且是女娃多的厂,可是没办法,我的书读得太少了。很多厂进去要考试的,考些什么26个字母,还有些题目我都不知是些什么东西。”说完苦笑着摇了摇头。
海龙说:“不要丧气,三猴子,厂里也不好混,要不我就不会出来了。”又问道:“老师傅,您觉得干这行不行吗?您的两个徒弟王勇和杨四现在都干的不错嘛!”
老头子说:“我的徒弟有多少我都记不清了,像王勇杨四这样的太少了,和他们你没法比。”
海龙问道:“为什么没法比?”
“王勇的成功是抓住了机会,那个时候出来包工的人少,工人的工价又低,又没有谁来跟你竞争;还带点运气的成分,王勇跟的几个建筑公司也都正规。你们大概不晓得,那个时候经常活干完了人家不给钱,你哭都没办法,一个老板只要碰到一回这样的事情估计就垮了。”
“那您认为现在做这行还可以么?”海龙问道。
“现在的事情我不敢说,但我觉得是个机会。你们看,现在一下子起了好多的工程,应该不错,年亲人,好好把握哦!”
老头子的话给了海龙更大的信心,海龙心里默默地回道:“我会好好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