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知秋叹道:“六子,你杀得了他吗?”连她都能看见后堂暗处正走出几个人来,手持武器。
张六当然看见了,也知道今天的不利状况,但知道地宫秘密的人,就得死,他的责任就是拼命守护。
冷知秋问:“木大夫,你要救的人是小玉吗?救了她,你当真发誓不泄露地宫的秘密?”
“嗯。”木子虚淡淡的回答,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没有说谎。
木子虚看到那样一个空城,其实本来就觉得好一场荒唐,有种所有人都被项宝贵耍了的错觉。这算什么秘密?如果告诉成王,成王可能都会怀疑他瞎编。
冷知秋却道:“你不泄露又有何用?钱多多也知道了。世上的秘密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只不过早晚而已,在我心中,还不及那些损毁的花草重要。小妇人不是手眼通天之人,不能帮先生你救玉姐姐,此番横遭祸事,既拦不住钱多多,又不能奈何先生你,我还是赶回去收拾园子要紧。”
又对张六道:“六子,我们走,换个寻常点的大夫治伤吧,这些不寻常的人,知秋已经十分厌倦与之打交道。”
木子虚失望的抿唇。“知秋姑娘,昨晚之事再说一次抱歉,小玉的事——”
冷知秋往外走。
“你这么求我,无非是小玉被紫衣侯抓去了,是也不是?知秋欠紫衣侯的人情已经很多,不能再开口。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都是你们这些人的事,不要再来打搅我这小小一介妇人。”
张六跟着她走,突然觉得她真有主张。木子虚是表面的淡定从容,冷知秋却是隐而不露的,在一片混乱里,她是最能坚持住节奏、懂得放缓脚步静下来的人!
如今这个时候,的确不该被木子虚左右,急着上京城救周小玉,这样只会陷入混乱的局面,越陷越深。
对于冷知秋他们来说,条件已经极端不利,没有人手,张六受伤,地宫被发现,园子被毁,还有个意图不明的王妃。他们这时候不能再仓促往外跑。
木子虚目送这主仆二人离去,有些精神恍惚。项宝贵到底积了什么福,娶了这么个媳妇……
冷知秋回到项家,和公公婆婆说明了情况,便一家子人奔赴沈家庄,连夜收拾园子。
包括项宝贝、三爷爷、惠敏表舅母也一起去了。大家心情都有些低落,也不大说话。
到了第二天傍晚,才把园子收拾干净,冷知秋又花了大量时间去挑选还能制作干花的断枝。张六带着伤,和冷兔、沈天赐一起把晾干花的小屋搭好了。
项沈氏在沈家庄终于买下了一座大园子,原是张氏盘踞苏州时沈家的一处旧宅,当时尚年幼的项沈氏就和嫡姐沈芸一起生活在那里。
沈家早就败落,宅子几经转手,如今是从一个贩米的员外处买下来的。
有了这座离园子近的大宅,他们就不用天天跑回城里。冷兔和沈天赐先搬进去常住,冷知秋还是待在木屋住,或者随公婆回城里榕树街项宅住。
时间过得飞快,钱多多到了京城,会同凤仪楼的曹老板一起,等候皇帝召见。
虽然一直有公公为他们联络传递,但这几天比较异常,皇帝整天不是朝堂上,便是御书房里,就像争分夺秒跟生命时间赛跑似的,总是在忙碌。所以,他们就一直被晾着,每天去宫外等候,却总是没见着皇帝就退回来。
这天,传话的公公终于笑眯眯告诉他们:“皇上正在早朝,待巳时结束,便在御书房专门召见你们两位爷。”
二人欣喜的互相递眼色。
只要把侥幸获取的“秘密”告诉皇帝,皇帝就该兑现承诺、嘉奖他们,赐官封赏不在话下,最主要的,和宫中这层关系不会断了,可以继续恩泽绵延。
屁颠屁颠等到了辰时末,突然,皇宫显得特别安静,一群鸽子惊飞起来,嗡嗡振着翅膀四散,随后,才传来惊天动地的一阵哀嚎:“皇上——!”
曹老板浑身一僵。
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惨无人色。
洪元30年5月初七,开国皇帝在朝堂议政时,驾崩了!
那一天,远在千里之外的燕京。
成王朱宁从北面两个关调兵,抽出五千精锐,准备回京。
“即便父皇要传位给文王,也不能临死都不见我这个儿子吧?”他还不知道皇帝已经驾崩。
燕京外芦苇荡一望无际的苍翠,水鸟扑棱棱惊起。
朱宁临风站着远眺。他的身姿,是一种轩昂,修裁工整的鬓角,舒朗的眉目沉稳而凌厉。
到了一年夏种的时候,不应该再有战事,鞑靼这段日子很安分。
在朱宁身后不远处,项宝贵长身玉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成王此刻进京,真的只是要见一见你的父皇?”
“是。”朱宁手里拨弄着檀木佛珠。
“据我所知,紫衣侯已经带了五万精兵驻守淮安要塞,太子他很怕你,京城不太欢迎你去。你这五千精锐,去了京城,九死一生。”项宝贵说着忍不住摇头笑。“我劝你还是待在燕京比较好,太子是个急性子,你会有机会的。”
朱宁回眸深看了看他,皱眉沉吟。
正在这时,却见一片阴云飘来,脚步声如同呼呼大作的狂风,越来越近。
这脚步声,项宝贵太熟悉了,不由得挑起眉,目光穿越过芦苇荡的上方,往东——
百里外,是停泊在黄海边的琉国使船,琉国王妃正站在船头,也正看向西北面的燕京。
海风吹得她如仙飘然,雪白的衣裙翻动,一双红绣鞋小巧玲珑,娇媚得如同女鬼。
是仙,还是鬼,都一样绝色人间。
这无上的丰采表面,掩盖的却是她的恐惧。即使相隔百里,却仿佛依然能感受到一束质疑的目光,凶狠的刺来。算日子,地宫里的上万精卫应该到燕京了。
“不知道国相的小娇妻死了没有。”身后,一个声音带着些嘲讽。
是驸宾尚风。
琉国王妃心神一凛,仪态万千的往前走了两步,直到护栏前,“我是为了国相好,成王太有城府主张,宝贵他孤身无援,万一成王变卦要杀他,他就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