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才一松开,项宝贵便打开了门,生怕被徐子琳抢了似的,赶在头里拉住冷知秋的手,突然,他挑眉一低头,看向身旁的女子——
颈部以上,还是他的小娇妻,那个冒仙气儿的冷知秋。
颈部以下……他有没有拉错了人?
冷兔“哈”一声笑大了嘴巴,露出豁口牙。他倒是洗清爽了,眉清目秀的招人喜欢。“以后还是不叫你神仙姐姐了。”
徐子琳也摇头,但什么也没说,不参与打击好友的自尊心。
张六傻乎乎看了半天,最后确定那就是少主夫人没错,只要还是她就行。所以他放心的下楼去传报、准备马车。
冷知秋懊恼的垂下螓首,事已如此,她就不会再退缩了,挣出项宝贵的手,坦然道:“行了,走吧。”
看她刚才羞怯的样子,配着那身衣裳,的确有些令人“刮目相看”,但一旦找回精气神,走出那股子潇洒的曼妙身姿,却又从里到外恢复了她本来的气质——原来不过是珠玉蒙尘罢了。
项宝贵一笑与她并肩下楼,抽空偷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声道:“后面还有不少阵仗,娘子,我永远支持你哦。”
冷兔乍了乍舌,有些出神的跟在后面。就在刚刚,他发现了神仙姐姐的确有个让他无比佩服的优点,那就是“勇敢”。
几个人出了客栈,就见四辆马车已经等着,两队荷甲的士兵举着红缨枪护在两侧,四周有些来往客商在远处指指点点,就包括之前那个猪泡眼的员外。
第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一点雪白的衣襟,一个完美的下颌,以及唇形完美如花瓣的樱桃小口。
红唇轻启,声如清泉。“国相,你来这辆车,有要事相商。”
项宝贵却将冷知秋抱上第二辆马车,对着第一辆马车道:“明日再说不迟。夏七,快赶车,别让太子他们久等!”
说完就跳上第二辆马车,干脆的放下帘子,心里暗自窃喜,看来妻子与那“青梅竹马”也不是那么黏乎,他这样霸着粘着,也没见两人有谁反对。
张六驾车走起,项宝贵却开始发魔怔,盯住身边女子瞧了又瞧。
冷知秋被瞧得浑身不自在,煞风景的问了句:“你明日什么时候离京北上?”
“……”好比兜头一盆冷水。
冷知秋又问:“你是和那王妃一起去燕京吗?”
“嗯。”项宝贵沉着脸闷闷应了一声。
“还是不要和她一起去吧?你是知秋的夫君,她是寡居的王妃,你们在一起行走,知秋放心不下。”她就是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又有几分客气的余地。
既没有胡乱吃醋耍赖,又没有一无所谓的清冷。这份感情,淡淡的,若有似无。
项宝贵心里一动,故意问:“你放心不下什么?”
冷知秋推开他紧挨在身上的胳膊,愠怒不言,她还真不知,放心不下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项宝贵忍不住伸臂将她抱坐在怀里,满眼宠溺的低头,就想吻上那微微撅起的小嘴,却听外面兵马急匆匆而过,直入皇宫午门方向。
另一边,管弦丝竹,歌声妩媚。
张六低声道:“少主,好像不太对劲。”
冷知秋发觉项宝贵的眼神分散了一下,就知道他在想事情,距离一寸三分,闻到了他的气息,想起唇齿厮磨的感觉,便有些唇瓣发麻,但似乎,这次就到此为止了。原本小鹿一样乱撞起来的心很快平静下去,她不问他“何事不对劲”,安分的坐在他怀里,想着收了他的簪子,还要去买衣裳,她是不是也该准备什么礼物给他?
马车四角镶嵌了夜明珠,还有一盏琉璃灯吊在侧壁,灯上写着“梅”字。
因此,光明显得奢华,奢华到令人发指。
这世上,权势带来的财富,总是比民间日积月累做买卖得来的那点家产,要更庞大雄厚,不可相提并论。
一个新任不久的紫衣侯,便已如此不动声色的拥有豪门深院、宝马香车,数量不可小觑的私人护卫军队,家中想必也是奴仆丫鬟如云,姬妾成群。尽管如此,两次匆匆相遇,梅萧看来似乎依然闲适如昨,既不张扬狂妄,也不耽误生活情调。
这种京官的做派,是苏州城里没有的。
项宝贵问她:“你爹是不是和成王有走动?”
冷知秋“嗯”了一声。
项宝贵便又继续去想事情。
丝竹管弦歌舞的声音越来越近,耳听得道路变成了石板平铺的大道,马蹄声笃笃的清脆,车前一只铜铃被敲了三下,顿时叮铃铃一串悦耳的音符,似乎在提醒人们,到目的地了,不管在做什么,都该准备下车了。
她不禁抬起头,正对上他垂下的目光。
“晚上我还回那家水月居客栈下榻吗?”她问。
“好。”
“你呢?”她伸手揪住他胸前一缕发。
“一会儿,我会让六子先送你们回去,等我办完事,就去找你。”
他说到“就去找你”时,嘴角勾起笑。
那笑意有些别的意思,冷知秋先是感到一阵放心,继而就觉得脸红了,心里有种不明究竟的期待。
太子朱鄯、令国公梅凉、曹国公李秀均已在紫衣侯府正中的渡云阁就下宴席。
梅萧亲自出来迎接四辆马车载来的这队组合奇怪的宾客。
最先的琉国王妃仪态高洁,由女侍搀着,莲步款款走过去,本应该随后下车的国相却没下来,所以第三辆车里下来了琉国附宾尚风,这个眉目异常深刻的异国男子深深看了一眼第二辆马车,便紧追两步,跟在王妃后面。
梅萧冲王妃和附宾都标准的抱拳行官礼,请他们进去,自有青衣小厮引着往渡云阁去。
琉国王妃微微偏转头,眼角留意了一下梅萧,有一丝无人察觉的失望滑过眼底。人人见了她,都会失神痴迷,只不过有的人明显,有的人掩藏行迹。但她很确定,这个紫衣侯大概根本没看清她长什么样,他的目光一直在第二辆马车,等候的焦急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