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就暗了起来，云倾倾知道不是快下雨了，而是天快黑了。
北冰国常年下雪，很难找到干木头之类的生火，但是眼看天黑，没有也是不行的，云倾倾后来还是在背阴处抱回了一捆干木条。
火光渐渐起了，周身开始温暖了起来。
燕子也终于转醒。
“我睡着了吗？”燕子打量了下周围，就猜到自己八成是睡着了。
云倾倾点头，然后往火堆里添着木条。
“现在已经天黑了，明日再走吧。”毕竟晚上也不见得会安全，不过这里既然长期住人，放羊，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的吧？
云倾倾蹲着身子，一时间觉得不是很习惯，但她得习惯男人的举动。
燕子点点头，只是却就此再难睡着了。毕竟刚刚睡醒来。
“姐……云大哥。”燕子看着云倾倾道。
“嗯？”
燕子摇摇头：“没什么。”
“想说就说出来吧。”云倾倾明显感觉到，刚刚的一瞬间，燕子似乎有什么要说。
后者低眼看着火堆，道：“就是想到点以前的事。”
“给我讲讲吧。”云倾倾反正也是无事。而燕子想到的，无非是和老妇人有关的，这些事情，其实说出来后，再想起就会成为回忆了，终究是过去。
燕子抬头看着天，但是更多的事被参天的树遮挡住了视线，似乎在回忆着点什么。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会调皮，然后偷偷的跟着祖母，每次都会被祖母半途中发现。”燕子其实已经记不清这些事情了，更多的是长大后，祖母给她讲起小时候的事情提到的。
“我身子不行，经常吹个风就能病好久。祖母就从那时候开始研究药材。每次采药卖的时候就顺嘴问一句这是什么药草，有什么用处，该怎么用。”
“后来每年粮食换下钱了，祖母就买书，一本是关于药理方面的书，一本给我识字。”
“我小时候每次问，村里人都不识字，为什么祖母你懂得这么多，祖母每次都会说，因为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书香门第，我会问，那为什么还待在小山村？”
“祖母就笑笑不说话。”其实书香门第，只是期望吧？披着文人的衣，自己清高，确实是上不得不面对现实屈服。
“我还会问到爹娘，为什么别的孩子每天都腻在爹娘怀里？燕子只有祖母呢？”
那时候的祖母每次都会一脸慈祥的对她笑着说：“因为燕子的父母都是大英雄。”
“大英雄……为什么反而还不陪燕子呢？”
“他们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祖母笑着说，然后偏过头吹灭蜡烛。
“睡吧。”
燕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还是觉得睡不着。什么事情……比燕子都重要呢？
祖母没有回答，因为燕子没有问出声来，而即便是问了，如今也得不到回答了。只是当初的小燕子，如今已经长大，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爹娘疼爱着。
还有时候，燕子赖死来活也一定要去后山。
祖母每次都会用严肃而忧心的语气对燕子道：“那里有狼，不安全。”
“祖母骗人，那么多人都去后山，为什么就没有人被狼叼走？”燕子自然是不信的。
祖母却很坚持，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而偶尔一次，祖母同燕子谈起，道：“其实后山有狼是真的，祖母的一位亲人就差点因此丧命，只是它们不经常出来而已。”
“狼……很可怕吗？”燕子不确定的问。
“也不是，它们只是太饿了，可是要以人为食就很危险了。”
燕子瞪大眼睛，然后欣喜着笑道：“那我们每次带点吃的去，如果遇到狼了，不就不怕了么？”
祖母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但显然是不认同。
每当燕子再以此纠缠的时候，祖母就会道：“后山又不是只有狼，也有蛇的。”
“蛇有毒，可是我可以不碰它啊。”燕子的想法还很单一，毕竟她当时还小，不懂得那么多，只按照自己最直观的想法来说。
祖母拍拍燕子的小脑袋，道：“你就算不碰蛇，但是蛇跑到你身边咬了你，你也许才知道它的靠近，这件事情，不是你说远离就能够避免的。”
“可是蛇……也不是每次都有啊。”燕子脑袋转得很快。
“但是我们毕竟很被动，宁可相信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燕子低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蛇……没这么可怕吧？”
就算有毒，可只要不是短时间就能够致命的剧毒，逼出来，也就没什么了吧？况且，又不是所有的蛇，都有毒的呐。
燕子的想法，祖母似乎不用她说就能够知晓，于是祖母又道：“其实蛇最可怕的一点，不在于毒。”
“这个村子前好多年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些真实的事情。一个壮汉上山遇到了蛇，后来活着下来了，但是却就此一病不起。村里人就张罗着请神，后来隔壁村的神婆来了，施法，就说只能保这人十年的命。结果壮汉自那天就莫名好了，可是十年后早上，忽然间就死了。村里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这也太迷信了。”燕子听着，最嘟着觉得不可信。
却不料想祖母摇摇头，似乎深信此事一样“你不信不行，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
于是祖母就有开始讲道：“听说万物都是有灵的，还没有人的时候，就是这些禽做霸主，后来人类争夺生存，就与它们发生了矛盾，人们杀了很多蛇，因为忌惮，觉得蛇有毒，留着必然会害人。后来，蛇每次遇到了人类的时候，就会数他们的头发，被蛇数过头发的人，都活不长。”
“祖母……这好悬壶啊，头发这么多，蛇怎么能够数的清楚呢？”燕子听得有些困，但还是撑着，因为想不通，而搞不懂，她就睡不着了。
“谁知道呢？也许……蛇就是有那种特异功能呢？”
“那那么多的人都见过了蛇，后来不会都死了吧？”燕子缩了缩脖子，觉得挺难过，虽然她不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可还是觉得很残忍。
祖母想了想，摇头：“也不是的，只要见到蛇的时候扒拉扒拉头发，听说就没事了。”
“让蛇数不清头发吗？”燕子问道。
“对，燕子真聪明。”
燕子也开心的笑，随后道：“既然蛇和狼都有对付的方法，那燕子……是不是就可以去后山了？”
“不行。”
“为什么！”燕子不乐意的看着祖母，搞不懂怎么就她不可以？
祖母就柔和了神色，但还是不允许，最多道一句：“燕子太小，等长大点祖母就带你去。”
后来，燕子每天的事情，就成了追问祖母。
“祖母祖母，燕子今天长大了吗？”
“长大了。”
“那是不是……可以去后山了？”
祖母捏捏燕子的耳朵，道：“比起昨天是长大了，可是还不够，得等长得高高的才算真的长大。”
“祖母，燕子长高了很多呢！”燕子穿着能够露出手腕的衣服，觉得挺高兴。
祖母看着却是心酸，然后笑着道：“是啊，燕子长大了。”
“那……”
“但是长大的孩子是不会每天追问自己有没有长大的。”
那好吧……燕子以后不问了，可是，祖母啊，其实你只是不想让燕子去后山吧，但……为什么呢？
燕子从小到大都没能够弄懂。
不过其实，祖母不知道的时候，燕子已经偷偷去过后山了，那里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也没有遇到狼和蛇。燕子就更不懂祖母的心思了。
但如果这是祖母的秘密，那……她就原谅祖母。
直到昨日，祖母在家中碎碎念着什么，燕子隐约听到了什么丈人，儿，估计是想念逝去的亲人了。燕子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时候了。
祖母看见了燕子盯着她，就忽然想到什么，道：“燕子，祖母带你去后山吧？”
“好。”燕子轻轻点头应声，然后跟着祖母小步小步的走。
祖母年纪大了，走不快，而燕子喜欢这样陪在祖母身边，所以也走得很慢。
“燕子啊……祖母感觉，怎么一转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
燕子笑道：“燕子已经长了十几年了呢。”
“是啊……”好多人，也已经离开十几年以甚至几十年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后来，因为就在那一天，昨天，祖母就永远的离开了她最爱的小燕子。
“其实我想我能才得到，为什么你的祖母会不让你来后山。”云倾倾听着，忽然开口。
燕子眼眶有些湿润，眨了眨眼看着青云：“为什么？”
“她怕自己也变成后山的其中一部分，那样……离开你太早了。她放不下燕子。”云倾倾还清楚记得，老妇人昨日指着后山的一部分道，那里埋葬着她的娘亲……
其实不止吧，后山，怕是很多地方，都埋了人的吧。
晚上的风冷也就算了吧，吹起来还总让人觉得阴森森的。燕子抖了抖，所以说……祖母的长大，原来是她要离开的意思吗？
如果这样，燕子永远都不长大了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