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借口的战争，都不过赚得一把虚泪。』
老婆婆微抬着头，皱着眉头听了很久，似乎才听清，和蔼的道：“这是栗子酥，旁边的两种也都是，不过是做法不同，多了些花样，做得多了，久了，也就自己摸出了门道……姑娘若是喜欢，就多吃些，随意拿吧，钱物都是小事，老婆子怕也没多少时日，每天有几个铜子儿够过活就够了……”
“婆婆定会长命百岁的。”云倾倾怕婆婆说得多了又想起伤心事，笑脸夸道：“婆婆的糕点都看起来好棒的样子，旁边这个是绿豆糕吗？我小时候常喜欢吃呢！就是爹爹说吃了肚子沉，不好消化不能多吃呢……”
“你爹爹很爱你，也是怕你吃坏了肚子。”苏落话语间笑的淡然，心中却又不由黯然：“可不是谁家父亲都有功夫这般关心孩子呢！喜欢的话，今天多吃点。”
“好啊。”云倾倾伸手去拿，没留意绊到了老婆婆刚刚坐着的板凳，眼见前面是柱子，左边是老婆婆，云倾倾只得连忙左移，算是直直的撞进了苏落怀里。
苏落闷哼一声，连连压住翻涌的气血。
虽说在妩媚楼那会儿，两人合算着也倒搂搂抱抱了近半个时辰，可那时毕竟是吓坏了，换了地方，换了心境，这回苏落倒是没那般介怀，倒是云倾倾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急忙退了身子。
却咬着粉唇，面颊粉嫩，庆幸天色已晚思量着苏落也不见得看着她方才神色。
“上次你取飞镖时咬了我的胳膊，这次……算是还清了。我刚刚……什么都没做。”
苏落轻笑道：“恩好。”
真是有趣极了，和别的姑娘不同，却也不缺小女孩的本色，说起来那次……才真的是个意外，谁料到怎么突然就已经咬上去了……
云倾倾拍了拍脸，平下来小鹿乱撞的心跳，安安静静的吃东西，她是真的饿了……
老婆婆又坐在小椅上，晃着身子看着天，也不知道是在数星星还是看月亮。口中自言自语着：“年轻人啊，都不喜欢老婆子啰嗦，没事就别多说话了，多惹人嫌……”
“婆婆，能讲讲您从前的故事吗？”苏落恍惚从老婆婆眼中读懂一种孤寂，一丝寡淡的无望。
云倾倾也支起耳朵，一边吃着，一边等着老婆婆说。
好一会儿，婆婆才动了动脖子，慢悠悠的喘着气，张张嘴，欣慰的笑道：“好嘞，你们想听，老婆子也爱讲……”
近二十年前，南州国统一大陆，国泰民安，可是啊，那些男人所谓的英雄气概却不消。
没有任何理由，战鼓一敲，便是战乱沙场，我的丈夫手握兵权，儿子也是一番好武艺，苦于和平年代英雄无用武之处。
战争未起时，儿子说，他啊，觉得帝家公子有勇有谋，为人处世恩威得当，好有气势嘞。老婆子只当是好事，就说，蛮好嘛，多结交些这种正直之士，没坏处。可不肖两月，老婆子送茶时，无意听着父子俩商量说着连同帝家小子，要……造反嘞！
“当今圣上待你父子二人不薄，这般可不是给我沈家蒙羞！不忠不孝嘞……”老婆婆当时就盛怒不管不顾闯进去训斥。
吵闹最终，只留得丈夫一纸休书，儿子两声心意已决，三个直敲心底的响头。
四日后，老婆子一股犟劲收好了休书，离开了那座府邸，临走时，听见儿子生生叫了五次孩儿不孝却谁都没改了心思，却才不过两日，便又担忧丈夫年已不惑，从前上战场的老病根可有犯了？儿子弱冠气盛，可会和老子吵得面红耳赤？孙嗣年龄尚幼，可有个病端祸事岂不糟心？
声声叹息没来及下咽，便听闻战乱已起，那时我又担心着他们的身家性命，可半月路程已经将一家人拆的七零八散，儿子和从前的丈夫也在不同地方征战。
不同的是，这次征战，是为了谋逆……
此后便只偶尔听到同她一般随战乱漂泊四方的人们说起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知道几年后，战争渐渐到了尾声，落幕的结果是议和，北冰国与南州国签了平等条约，趁战乱独立的小国纷纷附属，可北冰国君将欢呼的时候，老婆子听在耳中的，却只有一纸昭告天下的圣旨。
制曰：南州国旧部沈家父子沙场为我北冰国英勇奋战，带领一众将士血溅沙场，双双阵亡。特封……
双双阵亡！老婆子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良久，可怜当时已经半老徐娘，这下却连牵挂之人都不曾有了……眼睛像是被清水糊住了一般，渐渐看不清面前的景物……
……
故事虽然没说前就猜的七七八八，可换了人细讲，又是别样心酸。
云倾倾看着老婆婆闷咳不断，吧嗒吧嗒泪珠子落不断，上前安抚道：“婆婆，您的丈夫保不准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战胜了自然好，可万一败了，难免牵连家中人。他……应该也是真的很爱您。”
苏落想说逝者已逝，可说了更是徒增伤悲，倒不如不提这伤人的事实。
“婆婆的丈夫儿子便是沈正立和沈帅两位前辈吧？”苏落开口问道。当年若不是这两父子，他南州国才该是最终的胜主，何必会天下一分为二……可那二人却也是性情将才，真不知怎着看上当今北冰国的皇帝……
“咦……”老婆婆似是惊奇，咯咯的笑着，道：“难得还有人记得了……”
“在下虽生在在附属小国，却听得家中老人讲过。”苏落随口说道，却不经意间，已然落下谎言。
云倾倾吞下口中的糕点，应声道：“是呢，倾倾也时常听爹爹谈起过，每每说起，爹爹也是万般惋惜。”惋惜到像是自己害了他们一样的痛心。
“很晚了，故事也听完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恩？”云倾倾算着当真是有些晚了……“那就…送送我吧。到了分岔路，便各自回去好了。”
“婆婆，不早了，您也早些收了摊位吧。”
老婆婆眯着眼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摊位后就是老婆子落脚的屋子，不怕，人老了哟，睡不着……”
苏落淡淡笑着，这次，他跟在云倾倾身后……
“苏落，你不是北冰国人，那你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还是…要迁居？”
“除夕前后怕变便走了……”
“哦……”他真是诚实，哪怕说个假时间或许会让她开心会。可他没有呢，“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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