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不停歇的工作让邝梓健感到疲惫,但他似乎满足于这种疲惫,不同于一年前悲凉的生活,他渐渐找回了生存下去的动力,无论那动力是来自于姚琳的关心,还是安眠剂的试验,至少,他不再处于那种消极的日复一日的等死状态了。
他的生活出现了期盼,如春天将至,漫山遍野的拇指花即将开放一样,他期盼能再进入那世界与庐小喻重聚,也期盼在这世界和姚琳与小赛聊天游玩。
但由于要加班加点的关系,他每天和姚琳相处的时间其实只有中午那一个小时,甚至更短,不过那也可以了。邝梓健也觉得满足,有时晚上姚琳还会打来电话,小赛也会抢过听筒大呼小叫的和白帽子聊上会儿。
然而有一点要说明,邝梓健绝非在追求姚琳。他没有这种奢望,他只是觉得姚琳是个单身母亲,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半百男人,两人在某种特质上有着相似的地方,可以在困难时相互帮助,闲暇时相互陪伴,只是做为朋友。
一切,与爱无关。
晚上邝梓健做了个噩梦,自从参与安眠剂试验以来他已不常做梦,更别说是噩梦。醒来时仍是月夜,他隐约记起已残缺不全的梦境中,自己乘上一艘救生船,下海打捞遇难人员尸体,可穿着深海潜水服在沉船处搜寻时,找到的并不是人的尸体,而是成百上千具狗的尸体,每天都有如John一般丑陋的狗的尸体,在海底堆积成山。
大约就是这样一个梦。
他回忆起老老John与老John死时的模样,不禁有些感伤。狗与人一样都会在死前露出其最真诚的一面。
邝梓健叹口气,想再睡去,可一闭眼即有一大团火球袭来,火球穿过他的身体飞向远处深邃的黑洞,黑洞周围点缀着天文台放映厅投射出的猎户、天狼、织女等各大星座。
实验室的冷血女人说那个“邮轮沉没”画面同自己有关,可事实上邝梓健并没有在那儿发现任何与己有关的蛛丝马迹,先不说是否与己有关,那突如其来的影像想说明什么呢?
显然那不是安眠剂的时间,而是扩展功能扩展出的“另一个世界”,可邝梓健并没有要求使用扩展功能,大脑也不可能在思念庐小喻的景象中毫无征兆的杀出“邮轮沉没”来。
那这只有一个解释——实验室的女人擅自启动了扩展功能并将什么全新的试剂注入自己大脑,从而令自己踏上了那艘实在早已沉没的邮轮。
安眠剂能看见自己的过去,扩展功能能看见和自己有关的人的过去。他们必定是在实验中做了手脚,从醒来后女人的问题中可以得知,女人是利用了自己去沉船上搜寻线索。一如刚才噩梦中下海搜寻遇难者尸体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安眠剂记忆其衍生出来的扩展功能,它的目的就绝不仅仅像研究所最初宣称的那样简单了,他们有更庞大的计划。
另外从这次醒来女人对自己的态度也可佐证这一点,她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关怀,尽管那关怀的语气很短暂但确实出现过。可见研究所正慢慢珍惜或者说培养邝梓健,一如女人也说,能进入第三轮试验的人很少……甚至有可能他们会派人监视自己的生活……这么一想邝梓健感到不安,更无法再睡了。
他睁开眼望着窗外造纸厂的厂房,厂房中竖有一根高大的环保烟囱,经过净化的废弃通过那儿排入大气。夜色中,烟囱吐出的废气如棉絮一样白,一样柔和,但却升上很高的天空也不见消散。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那应该是John在梦游,这并非是在说笑,有些狗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梦游。邝梓健曾见过前两代的John都发生过这种状态,所以他不会惊讶,只是觉得像被人绞住脖子般难受。
这是John家族的遗传,每当它们快死的前段时间就会开始在夜晚梦游,其实这也不是特例,世界上有很多家犬都有这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