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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隐轶

又败了!波顿(Burton)气喘吁吁地在战场上奔跑——向远离战斗的方向。

波顿是布兹(Buth)老爷手下的一个佃农。布兹老爷?那是斯林霍姆领主的大管家的舅舅。离开村子的这十几天,他都在布兹老爷的大儿子西塞(Cesy)少爷的麾下当兵作战。听说是因为领主大人受了羞辱,要找大路对面的贵族老爷讨个说法。布兹老爷是斯林霍姆领主谦卑的仆人,出兵出力自然是义不容辞。至于他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自然负有替主子和领主挡枪堵箭的责任。虽然波顿本人不怎么理解,但西塞少爷是这么说的,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然后打了七、八场,大多数时候他们一个上午都撑不住就败退下来。运气好,还能顺利回到营盘。运气不好的,就有可能受伤、死亡,或者被对面抓去成了最悲惨的农奴。当然波顿家的地位比农奴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佃农,也就是说他自己的土地不足以养活一大家子,所以只能以放弃自由迁移的权利为代价,租用地主的土地耕作,再将每年收获的十分之五、六上缴。留下的部分,基本只够他和他那一家子糊口度日了。

放在几百年前,这样的情况是难以想象的。没有田地?你可以到森林、山谷里去开垦啊。夫妻两个,带着三、四个半大小子,十几年下来总能有一卡库(Carco)的土地了——作者注:1 Carco约等于1公顷,67亩。

然而到了如今,所有受到龙神庇护的土地、山林、河流,都是贵族老爷和他们的亲信的了。离开魔法的保护,打破深邃的密林或蛮荒的山脉中垦殖?一家人加起来,都不够恐怖的魔物吃一顿的。虽然老爷们一直说帝国如何如何的强大,帝国军队如何如何的所向披靡,但他们这样的平民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波顿每年都听人说起偏僻地方的村庄、镇子遭到匪徒和盗贼的袭击,财物粮食被掳掠一空的故事。甚至还有村子里闯入了魔物,整个村子的人全部神秘消失,连牛羊猫狗都没一只幸存的惨剧。

那些魔物,在波顿还是小孩的时候,只是老奶奶威胁他们日落后回家的借口。可到了他娶妻生子,要为家庭耕作谋生的时候,已经变成令人恐怖的事实。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是普通猛兽受魔力影响的异变,还是古怪的术士实验的产物?通过蛮荒森林间的阴暗小路,未知的地下通道,魔物扩散开来,不断地渗透到文明的世界里。领主、贵族和有钱人搬迁到阴森但坚固的堡垒中,他们带走了依附他们的铁匠、织布工、石工等手艺人,建立起由石头城墙保护的城镇。附近的村庄没有人力和物力建造石头城墙,也没有财力供养军队或雇佣武力。他们不得不整村整村地成为附近领主的附庸,以土地、人口和多达半数的收成作为代价,换取到紧急时刻可以进入城市避难的承诺。

这种情况下,波顿全家只能蜷缩在狭小黑暗的茅屋里——至少外面有夯土的城墙保护;只能一次又一次忍受地主和高利贷商人的盘剥——至少让仁慈的领主满意后,会有一支军队威慑那些越来越猖獗的匪徒和魔物。

有个路过的修道士曾经大骂贵族领主,说他们抛弃了祖先的荣耀,放任自己的领地和子民落在恶奴、奸商和强盗之手,只顾着在自己的城堡里过着奢侈放荡的生活。波顿隐约觉得这个穿着满是补丁的男人说得对,但他没有勇气抛家弃口地去追随。那个人后来消失了,再没在他们面前出现。波顿暗自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莫名的遗憾。

波顿记得他的祖先居住在一个土地肥沃的村子,祖父和父亲都说那里出产丰富,有鱼有鹿,长出的麦子有三、四个分蘖。可惜好几代之前他们家就不得不逃离家园,到斯林霍姆子爵的领地上谋口吃食。他们成了佃农、雇工,不必随着土地的买卖而被迫改变效忠的对象,但要追随旧主人就不得不重新签订或许更为苛刻的佃约,如果要讨好新主子就要看你的老婆或女儿是否能得到新主人或新管事的欢心了。布兹老爷他们家就是这么发家的,据说他的曾外祖母是老老老子爵的小妾情妇。

波顿本人倒是勤奋肯干,他的老婆、女儿们则长相一般,所以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平常吃穿省着点,冬天和春荒的时候也还不至于挨饿。鹰嘴豆、橡子、栗子之类的杂粮粥,别说佃农了,就是有足够土地的自耕民,每年也少不了要吃上一两个月的。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自己能加入领主的军队吃公粮,等于替家里省了一份口粮。为此,他觉得应该感恩了。但是……贵族老爷和领主大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都蛰月过半了,要是这场战事拖到下个月,那就要影响到春播了。今年收成要是少了一、两成,到冬天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难道真要沦落到拿快成年的大女儿去和人结亲,来换取熬过最后几个月的粮食的地步了?有时候,波顿会莫名地羡慕起邻居家的农奴来。那家子竟然生了个面孔能让贵族老爷看上的女儿,让人家行使了西边传来过来的‘初夜权’,然后一家子都脱了奴籍还过起吃穿无忧的好日子。

波顿的运气,今天为止还算不错。早上除了当兵服役,领主给的一个干面饼和一大木碗麦粥,还多喝了一碗杂粮面糊。是认识的厨师刷锅底省出来的,作为同乡便给了他一份。而出营打仗的时候,他因为年纪偏大又被安排在后几排。战阵被打崩了,他经验丰富地撒腿就跑,一路上都没被磕碰到几处。就是子爵和他的卫队营门关的早了点,害他还有好些人都被关在了外边。他便随着溃逃的人群,从南边绕了过去,没有被四叶草家的恶狗给逮住。

营地的后门倒是为他们开着。只是要进去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进不去。而且听和他们一起的佣兵说,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要守营墙,还不如等一会儿局势平静下来再回去的好。波顿便心安理得地和大伙儿一起,找了个地上长草头上有树叶的地方坐着了。或许是之前太紧张了,或许是早上那碗粥里水放多了,波顿一坐下来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忍了一会儿,他看看四周地形,就向树林里走去。其他的领民、佣兵也不见怪,有些还嘻嘻地嘲笑他。波顿这时候只觉得腹里如同潮水涌动,那里还顾得上还嘴,越到后来就跑的越快。终于到了之前看准的一处灌木丛,便猛冲进去蹲了下来。

刚蹲下,他的眼角就瞅见一道寒光。随即脖子下面一凉,低头看,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抵在了上边。刚要放开的闸门一下子缩了回去,肚子的问题瞬间被脑袋的问题给替换了。刹那间,他的脑子里快速地闪动过前半生的回忆——‘永远吃不饱的童年’、‘投向骑着马与女士们在林间嬉戏的少爷羡慕的目光’、‘节日里欢庆的乡村和笨拙的第一次’、‘并不怎么满意的婚姻以及随后孩子降生时的喜悦’、‘守夜时睡觉或其他差错被村庄、管家、佣兵抽打的疼痛’、‘承重的租税和永远还不清的债务所造成的压力’。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会生养的老婆一定会被布兹老爷用几个奥瑞的价钱卖给某个娶不起老婆的穷鬼,家里那间草屋都会归了那对奸夫**。两个快成年的女儿要么步他黄脸婆的后尘成为婚姻交易的货品,要么就是到镇子里的酒馆、旅店打杂,最后沦落风尘(和吟游诗人唱得那样,虽然波顿不知道什么叫风尘,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不满十岁的儿子恐怕不会招后爹待见,要是混成到处坑蒙拐骗的浪荡鬼,不得被守备兵抓住后吊墙头?

波顿在那里胡思乱想呢,身后传来一声低笑。“查罗纳,你怎么找了个出来蹲……的。”

随后,他的眼前出现一个十五、六岁少年恼羞成怒的面孔。还没等波顿想明白自己女儿是不是配得上这个年轻人,他就被一个布袋子蒙上了脑袋。他刚想起要呼救挣扎,后脑勺就受了重重一击,彻底粉碎了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波顿悠悠醒来。刚张开眼,他就恨不得立刻再闭上。周围有老有少,四、五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更要命的是,他觉得大腿凉飕飕的,可能是刚才裤带松了。

“你们是什么人,……要对我做什么?”

事后,据当事人回忆,抓了他的人里面包括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贵族,一看就知道是把视小民如蝼蚁的冷血上流人。另一个是贵族的侍童,和传说中斯林霍姆子爵的侍童一样,是个主人面前的女人,女仆面前的男人的危险人物。虽然波顿对此也不甚了解,但他知道让家里的女人离那个人模狗样的小家伙远远的总是对的。还有两个看着是少女,二十岁不出头的样子。但波顿很快就知道,其中一个是恐怖女杀手,他的被虏就是她一手策划实施的。而且她的年纪肯定不止二十,她那张比波顿最小的女儿还滋润的脸,很可能是一种邪术。

波顿敢向龙神发誓,要不是他卑躬屈膝地求饶,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冷血贵族所有的问题,还有唯一一个仁慈的女孩——希望她没被贵族老爷欺负得太惨,或者没被恐怖女杀手害死,祝福她能熬成贵族老爷的宠-妾——替波顿说了几句好话,他的尸骨早就成了蚂蚁的巢穴了,他的老婆一定成了村里老鳏-夫的续-弦,他的女儿一定会穿着伤-风-败-俗的衣服在镇子里的野猪酒店端菜并被客人咸-猪-手,他的儿子……。

“告诉我,你的名字。”冷血贵族厉声道。

龙神作证,安格斯是以他自认为最温和的语气问这个贫民的。不过,在一个样子狼狈的中年男子面前,任谁都憋不出友善的表情罢。他有点埋怨地看了始作俑者莱米丝一眼,莱米丝则给了他一个白眼。

事实上,莱米丝的方法很有效。波顿除了自己的名字,很快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安格斯。除了安格斯他们问了的的,也包括没问的。譬如布兹老爷和村长的第三个老婆有一脚,布兹老爷的夫人喜欢领主城堡来的年轻骑士,村长家的狗或许是把村子当成寻欢场不愧是村长家的种之类的。可想而知,被一下子灌输了如此繁杂的信息,安格斯的脑袋有多么大了。还好,吉莉安替她的父亲做过一段时间的账,倒是从那些密密麻麻的买卖记录中找到些有用的信息。至于莱米丝,她和安格斯就是在一旁充当冷血贵族和邪恶杀手这样的背景了。

“简单来说,斯林霍姆子爵和纳温基男爵开战,是子爵认为他对大路西边的一个村子有统治权,而纳温基男爵非但不认可,还对子爵领派去收税的管事大打出手。纳温基人在大路东边的树林和山上捡拾柴火,捕猎野兽,也侵犯了斯林霍姆子爵的权利。子爵的手下经常到路西边越界抓捕偷猎者,纳温基男爵对此怨恨颇深。另外,双方在横穿两个领地的某条河流的用水优先权上也有争议。”

安格斯知道,帝国的接邻领地之间,这样鸡毛蒜皮的事多的是。而为此发动所谓荣誉战争的私战也不是没有先例。

吉莉安又说:“过去五年里斯林霍姆子爵为这些理由发动了三次战争了,今年是第四次。纳温基那里则一般在秋收后发动反击,迄今为止也有好几次了。不过这个叫波顿的农夫不是每次都被征召,所以具体发生过战斗的次数未必准确。”

安格斯挠了挠头。“地方上有那么乱吗?五年里打了至少五、六次,也难怪那个佣兵要说斯林霍姆子爵贪鄙吝啬了。他那是把那点有限的收入都投到无限的荣誉战争里去了罢。”

修爵士笑着说:“你该问的是,斯林霍姆子爵都穷到要打劫商队谋财的地步,又为什么孜孜不倦地一次又一次发起挑衅。而且还是连续好几年都不愿意与对方调解。”

安格斯一时如茅塞顿开,把修爵士的提醒与自己刚才的感悟联系到了一起。是啊!贵族之间闹纠纷,甚至最后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为的还不是自家的利益。像斯林霍姆子爵这样死缠硬绕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啊?要说其中没有内情,安格斯反正是不信的。

贵族们为了荣誉(自家脸面)开战,别说是今天,安格斯和马克西米利安的老祖宗奠基帝的时代都没人敢阻止。但堵塞帝国大道,就是个大问题了。放在帝国肇初,那是要被追究责任直到褫夺封地爵位的。就是一、两百年前,视情况严重程度和持续时间,以及得罪的贵族等阶数量,至少也会被罚没几百乃至上千奥瑞的钱物作为补偿。更别说威廉姆十四世皇帝正惦记着收缴地方权力和财富来巩固皇家的实力,若是被他知道,都有可能出动皇家军队惩罚此种藐视帝国权威的‘恶劣行径’。托斯莫(Tosmo)玫瑰战争就是不久前的样板案例。

安格斯又仔细盘问‘斯林霍姆子爵的忠实臣民,苹果村的农夫,布兹老爷家的佃户’波顿。问急了,波顿隐约回忆起曾经有皇帝的驿卒、大贵族家的信使通过,子爵的亲兵都不敢拦阻,简单问了几句就放行了。对方似乎还很有点霸道,向来蛮横的佣兵们都吃了不小的亏,在营地里好一番抱怨。由此推断,交战双方对惹不起的对象还是能保持克制容忍,勉强算是守住了不阻断帝国国道的底限。这样一来,就是闹到了帝国法院都有足够的借口推卸罪责。当然,前提是后台要足够硬,能威慑住任何想要借题发挥的势力。

能问出的就这么多了。安格斯知道这是到了自己的极限,信息太少不足以勾勒出事情的完整轮廓。与修爵士、比里耶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将波顿带回给多芬子爵处理。这把农夫波顿吓了个半死,还以为没有价值了要被拉去处决了。他可是在斯林霍姆子爵所在的城市见过犯人被砍头的场景,立刻就联系上了,于是打算最后挣扎一番。安格斯正急切着呢,缺乏耐心,在波顿搅出大动静前便用剑柄顺手把他给敲晕了。此后,波顿就把两次遭到恶劣对待都算在冷血贵族头上了。就算后来知道安格斯的真实身份都没改变他的看法。贵族,就算是皇族,不都是喜欢血腥暴虐的玩意吗?安格斯再解释,也只会让波顿觉得越是高阶的贵族就越是嘴上一套手上干另一套。莱米丝为此偷偷乐了好几天,就好像他占了安格斯多大的便宜似的。

也难怪波顿误解。安格斯的手法与莱米丝的惊人相似,也是不到半个时辰,波顿就在头痛欲裂中缓缓醒来。这一次,围观他的人更多,足有十几个。把他吓得差点彻底背过气去。还好里面的好人也多,有个龙神的修士递给他一碗肉汤,让他先喝了压压惊;还有个沉默寡言的瘦高个,分了他一条毯子,让他裹着后身上和心里一阵暖暖的。随后,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出来问了他一些话,有些和冷血贵族的类似,有些则是新的角度。中途,一个连冷血贵族都恭敬对待的大贵族从一辆马车车厢里出来听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还对波顿笑了笑。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一种解脱的轻松感不觉涌上他的心头。

多芬子爵外表朴素内里舒适的车厢内,菲恩从椅子底下抽出一个木箱子,打开后翻找出几张羊皮纸。他翻阅了一番,向其他人提供了更多背景信息。

“斯林霍姆(Sleholm)子爵,是雷瓦布(RevaBel)公爵的封臣。纳温基(Naviji)男爵,虽然领地在海斯勒姆,却是归属于施特拉森的肯斯丁(Konsttin)伯爵的麾下。两人的封地位于领主大道的东西两侧,但部分村庄存在划界不清的问题,也的确为此发生过多次纠纷。说来好笑,两人其实是亲戚,三、四代之间曾经相互通婚。但到了这一任斯林霍姆子爵,不知怎么就和邻居对耗上了。”

“不是因为童年好友抢了青梅竹马的意中人这样的狗血剧情罢?”马克西米利安调笑道。

菲恩目不斜视地回答:“纳温基男爵比斯林霍姆子爵大十一岁,与妻子的感情甚笃是众所周知的。斯林霍姆子爵则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与在座某位比较相似。”

马克西米利安讪讪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按照安格斯他们侦察的结果和那个波顿的说法,斯林霍姆子爵至少动员了五、六个村子的壮丁才凑齐两个厚方阵的人数。就为了划界涉及到的,一年几百奥瑞的收入,怎么算都是有点得不偿失啊。”

菲恩也说:“马上就是春耕了,监督农夫们干些收拾农具、捡拾种子、喂养牲畜的活计才是地方领主的常态。这位子爵却用自己的粮食供养着一大群雇佣兵和农兵玩打仗游戏,要么是他的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他能从其他地方弥补其中的损失,甚至能换取更大的利益。”

与会的安格斯、修爵士几个都是点头。硬凑进来的莱米丝先是摇头,随后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嗯,让我们来看看。”马克西米利安掰着手指头算道。“斯林霍姆子爵借助荣誉私战,几年来多次阻断领主大道。他扣押商人勒索赎金,吞没商队的货物,其收入却远不足以弥补战争的损耗,以至于落下了一个吝啬贪鄙的口碑。他也没打赢过几次,所宣称的目标也未达成,却从没考虑过与对方妥协。所以结论是——他必定是从其他地方获得了某种补偿。”

安格斯犹豫了一下。“就算是有补偿,他这么做的风险是不是有点高?阻断国家要道,按照朱利叶斯一世定下的法规,可是会被褫夺封爵的,严重的话可能会被处死。就算他没敢拦截帝国信使,但要换取帝国法院不予追究,付出的代价恐怕会超出他可能拿到的好处。”

马克西米利安并没有因此改变他的判定。“首先,斯林霍姆子爵很理智地选择了他所骚扰堵截的对象,最大程度降低了被帝国追责的可能性。其次,如果这个补偿是以百、千为计的,风险当然有点高。可如果是以万,甚至影响到某个年交易额达到十几、几十万奥瑞的产业呢?他的行为是不是就显得不那么怪异了。”

好几个人瞬间都有些呼吸急促。

“是什么产业?”菲恩问。

马克西米利安耸了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其他几个不禁大喘气。

对他们投去的怨恨、鄙夷的目光,马克西米利安微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利益点在哪里,但我知道这个规模的利益,绝不是斯林霍姆子爵这样的角色可以主导的。”

“斯林霍姆子爵的上级封君是雷瓦布公爵。难道他才是目后指示?”安格斯猜测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马克西米利安弹了下手指。“菲恩,给我们介绍一下现任公爵阁下的情况。”

菲恩并没有寻找资料,就直接报出了雷瓦布家族的历史。谁让他们是朝着海斯勒姆来的呢,他早就做好了前期准备。

“雷瓦布公爵,源自海斯勒姆的希奥(Siau)家族的谱系。希奥家族,拥有可以追溯至海斯勒姆最初人类社区的五村联盟时代的议长、执政官的悠久历史。不过随着雷瓦布崛起,希奥家族在政治斗争中失败,逐渐沦落为普通的地方权贵。他们也曾随雷瓦布大军入侵过哈尔姆希卡德,但在老公爵威廉姆击退海斯勒姆联军后就退居到乡间的领地。弗雷德里希大帝入侵施特拉森,从西和南两个方向夹击海斯勒姆,进而摧毁了大量雷瓦布系的领主。希奥家族却因祸得福,最先向征服者表示诚服。帝国建立后,皇帝为了安抚海斯勒姆残余势力,将希奥家族晋升为公爵,并将雷瓦布作为封地分封给他们。不过也正因此,雷瓦布公爵既不受皇帝在海斯勒姆分封的其他战功贵族的尊重,又被海斯勒姆本土人视为‘叛徒’、‘内奸’,唯有依靠皇室的支持才能维持在领地的统治。迄今为止,雷瓦布公爵家族始终充当着忠实皇党派的角色。”

“现任雷瓦布公爵,凯姆士-希奥-楚-雷瓦布(Kames-Siau-Zu-RevaBel),是前任公爵的私生子,原本是不具有继承爵位的资格的。”菲恩顿了顿,看了马克西米利安一眼,低声感叹道:“他也算是个传奇式的人物了。”

马克西米利安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菲恩又介绍道:“三十二年前,凯姆士出首举报其嫡兄,也就是预定的下一任雷瓦布公爵,说他蓄养死士,打造武器,意图不轨。如果是平日里以雷瓦布公爵在帝国的身份地位,应该很容易就能压下这么件家族丑闻。偏偏当时刚发生过斧门事变这种谋朝篡位的大事,就算是后世被称作小丑帝的布莱兹八世皇帝对此也不敢疏忽。”

安格斯听到一个颇为陌生的名词不觉有些走神。也正因此,反而让他留意到修爵士此刻的表情恍惚间也有一丝凝重。不过待要仔细查看,老者却已恢复正常,令他不由腹谤对方的奸猾。

“就结果看这位凯姆士是逆袭成功最后夺取了他哥哥的爵位。”马克西米利安异常简短地说出了自己的推定。

“确实如此。”菲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这位主子看来对私生子逆袭上位的情节并不怎么喜欢。“似乎连龙神都不庇佑那位正统继承人。他的亲信轻易地就向帝国巡查官坦白了主人的种种‘罪行’,还检举了多名有关联的中低阶贵族。他的情妇宣称这位恩主酒醉后曾叫嚣着要给高高在上的克里斯坦森皇族一点颜色看看,并让希奥家族成为雷瓦布的真正主宰。而帝国官员们率队翻找出的武器、铠甲,又与谋反者凯沃伯爵的军队所使用的样式惊人相似。更致命的是,有多人证明雷瓦布公爵的继承人与凯沃伯爵不但认识,还不是泛泛之交。至少他们两人与某位擅演贵族少女或年轻爵士的剧院红角的秘事,就成了好几部深闺小说的题材和背景。不到半年,这位公爵之子就在遭到背叛的绝望和愤怒中自缢身亡。老公爵对他的私生子也是又恨又惧,临终时候不情不愿不得已地将爵位传给了他。”

马克西米利安微微颌首。“现任雷瓦布公爵的执政情况如何?”

“雷瓦布公爵从建国初起就是个猫嫌狗厌的角色,领地更是被夹在弗雷德里希一世大帝分封的诸多开国功勋之间——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些领地的领主多半是哈尔姆希卡德人,而领民则是被征服的海斯勒姆人。以海斯勒姆本土权贵希奥家族转化的撒加塔伊诺贵族,很自然地成了上述两者的众矢之的。因此诸代家主都是心甘情愿地充当帝国给其设计的角色,要么懦弱无能,要么荒-淫-无-道,从不把励精图治、济世安民作为己任,几百年来都没多大改变。倒是这位雷瓦布公爵凯姆士,或许是为了改善得位不正的不佳声名,反而将励精图治放在首位。上位后的十多年里,他在雷瓦布城里修缮设施、拓展产业,为当地民众做了不少实事。可是也正因此,损害了包括当地的大土地主、高利贷商在内的一些人的利益,激怒了扶植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幕后势力。近几年来,双方在雷瓦布城明争暗斗,惹出不小的是非来。”

菲恩随口说来,安格斯他们听的津津有味。对多芬子爵如此信任这位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多了几分感悟。

“所以,斯林霍姆子爵和纳温基男爵的私战,有可能关联到雷瓦布的政局?”马克西米利安低头沉吟。

斯林霍姆子爵是雷瓦布公爵的封臣,但他阻断帝国大道的商贸,对意图发展雷瓦布经济的公爵会有什么好处?纳温基男爵是传统的帝国领主,照道理是不应该与海斯勒姆余民代表的雷瓦布公爵有所关联的。然而斯林霍姆子爵多年来屡次纠缠挑衅,他却没有将其提升到高于领地纠纷的层面之上,会不会是另有考虑?——安格斯越想就越觉得这完全是一笔烂账,索性也就不去多想了。

恰在此时,马克西米利安打了个响指。显然,他已做出决定。

“菲恩,你觉得哭泣小丑这个名字怎么样?”

包括他最亲信的菲恩在内,所有人都是愕然。这位阁下难道又进入了不着调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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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教主,山门下有一剑客。”“428号?”“不,428已经等在门口了,山门下那位身上没号。”“没号,没交钱,让他走。”教主换了个姿势“对了,如果他执意要等我,那就让他交一两银子,再给他排个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