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雄立中土数百年,当是时,能与帝国并驾齐驱的大国也就北方狄国、西方牛贺国而已,而像南洋的南赡国、西北角的俱芦国几百年来都不得不依附这三大国中的某一个,以求在大国的夹缝中求得生存。譬如,南赡国目前为大国牛贺的附庸国,而俱芦国则为帝国的附庸。而大国并未将这小国吞并,一来小国可以起到为大国做屏障和缓冲带的作用,二来即便有哪一个大国想吞并小国,必定会有其他大国插手掣肘,所以百余年来,几国之间的争斗暗地里汹涌澎湃,表面上倒也相安无事。
北方狄国距离帝国最近,在帝国开国之初,北狄大可汗屡次兴兵与太祖、太宗交战,虽被先帝屡次率开国功臣们击退,但数百年来仍为帝国大患。
故而从帝国太宗皇帝起,为了让后世子孙居安思危,不敢懈怠,太宗一面建都于北直隶行省,用意“天子亲守国门”;一面派遣皇子王孙暗地到牛贺、北狄等大国留学,意在“师夷长技以制夷”。
当今圣上只有中宫皇后所生的太子一根独苗,加上年纪尚小,自然不敢随便将其派往他国求学。倒是永淳、永潇两位公主分别已留学于北狄和牛贺。耿炎所说的永潇公主,听说前不久刚从秘密留学的西方牛贺国回朝。
“皇上不会就因为我教太子读书教得好就要招我做驸马吧?”吃早饭的时候,凌子默问昨晚没回威宁侯府的耿炎道。
虽然昨天失恋暗自哭了一夜,今晨起来已经感觉好多了,失恋有什么打紧!天涯何处无芳草!凌子默又恢复了平常满不在乎的样子,至于是否真的不在意了,耿炎也不知道。
“你还记得前些天在翰林院给你们新进的翰林们出的一道策论试题吗?”
“记得啊。你是说那道论‘五斗米教’的策论题?”
“正是。”
“怎么了?”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当是时,汉室之危不在匈奴而在神州宇内,宇内之危不在五斗而在萧墙之内。’,还有什么‘汉室之亡,非五斗米亡之,乃汉天子自亡而已。’之类的话?”
凌子默那天在看了论‘五斗米教’这个题目之后,确实认为汉末天下大乱看似内有五斗米教兴黄巾军作乱,外有匈奴滋扰之忧,最终因黄巾军造反,而群雄逐鹿,为曹操、孙权、刘备等三分天下,最终丢了江山。但实际上,汉失其鹿根本原因在于皇室与朝廷最上层的统治已坏,天下不公而无人能正,才导致下层社会民怨累积、乱象丛生,最终引发了大暴乱。与其说是黄巾军作乱导致汉朝灭亡,不如说是汉室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于是便这样写在了试卷上。
“是啊,反正只是院里练笔的一篇东西而已嘛。”凌子默点了点头,也没太在意。
“练笔?”耿炎放下筷子,有点意外地看着凌子默。
“又怎么了?”
耿炎摇了摇头,道:“我说你啊,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嗯?”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内阁几位相国奉皇上旨意,给你们出的一道题目。”
“噢?这样啊?那结果呢?”凌子默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话,在帝国官场习惯了将真实意思隐藏在云山雾罩、温良恭让的话语氛围下,是显得有点那么尖锐,如果有人别有用心地解读一番,也会惹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自己当时只是觉得是个院里的小练笔,怎样想的就怎样写了,没想到这是皇上布置的。
“好像皇上看了你的话,觉得你有一番见识。”
“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项大人啊。项大人说,最近听锦衣卫奏报,西南有个叫如意教的妖魔邪教,在西南布道建教、蛊惑人心,特别是他们好像为了寻什么宝贝,都把事情惹到京师来了。所以皇上颇留意这件事情。大概是想到历史上黄巾乱汉的事情吧,就让内阁给你们出了这个题目。”
凌子默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好在,皇上并不觉得你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反倒在刘相国、吕相国面前夸你的这这一篇视野开阔,论述清晰,不但没有局限于五斗米本身论事,而且还能将外邦都通盘考虑进去,是几十篇里的独一份。当然啦,文采上张状元比你要强。”
“……”
突然,凌子默闷闷地说了一句:“但是,我不想当什么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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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有进东宫,太子一天没见凌子默,有些不适应,今天显得特别兴奋。凌子默只当他是小孩子,上课的时候给他额外多讲了两个故事作为补偿。
下了课,正要出宫门,只见叶恺迎面朝他笑着跑过来。
叶恺就是那次在与太子比箭时为凌子默喝彩的年轻侍卫,因为后来太子遇袭事件中护驾有功,已经被提拔为“百户”了。叶恺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对浓眉显得他特别刚毅勇猛,但实际上在凌子默和他做了朋友后才知道,这个虎头虎脑的年轻百户还是很随和的。
叶恺做了官行动也稍微自由一些了,知道凌子默下了课,便特意来找他。
“子默!恭喜你啊!”
“什么事恭喜我?”凌子默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勾肩搭背地问道。友谊真是件奇怪的事,有些人你们一辈子也不会成为朋友,而有些人你们才见面就已经觉得可以无话不说了。这大概就是俗语所说的“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吧。
“手别搭着我,这是在宫里,严肃一点。我以后还要在这混呢!”叶恺抗议道。
“假正经!快说吧,我有什么好事?”
“听说你要招驸马了?”
“哦?皇上会看上我?”凌子默装傻道。
“肯定看不上!”叶恺立刻很配合地捧哏道。
“那可不一定!我这么玉树临风!”凌子默立马反驳道。
“是啊是啊!玉树临风地刹到了公主千岁的凤眼,所以皇上架不住公主撒娇请求啊,就要把你赐给她了嘛!”看他臭美,叶恺忍不住打击凌子默道。
“什么?!”
“这么吃惊干嘛?”叶恺回头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凌子默。
“你说是公主求的皇上?”
“是啊。啊,不是。我是听小宫女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怎么知道!”
“怎么啦?说话呀!听到公主喜欢你,高兴傻了?”
“我才不要和公主结婚!”
“啊?”叶恺惊讶地张开嘴。
“我说我才不要和公主成婚!”
“稀饭!不是吧?你要……你要逃婚?还要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