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上任,第一件事自然不是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这事可以以后再说,首先要做的便是必须去应天府所报到。
杨旭是百户的上司当然是应天府对应的千户所,武官也是官,是官就得守官场的规矩。
杨旭被安排进了京城东城千户所。
所谓“东城”,是指京城东边,包括皇城范围之内的几条街道,这几条街道很不简单,因为这里住的几乎全都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一个小小的侯爷打从这几条街道过去,别人家的门房还不一定肯拿正眼看你。
东城千户所位于西长安大街,右邻南京通政司,左邻旗手卫衙门,钦天监衙门,后依五军都督府以及京中六部。
转身独自进了千户所的厢房,东城千户所的千户姓罗,名洪,是位很粗犷的武人,对秦堪也很客气,秦堪以下属之礼拜见,罗洪也很谦逊地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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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旭进去的时候,罗千户正在练字。
很诡异的场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满面虬髯的大汉如同拿刀似的死死握着毛笔,额上汗珠滚滚,脸色涨得通红,瞪着书案宣纸的表情很狰狞,仿佛那张纸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像上阵杀敌。
杨旭对罗千户很同情。
在这个崇文鄙武的年代,武人想求上进,只能通过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装点门面,附庸风雅,博得文人的尊敬,可惜很少有坚持下来的,看眼前这位罗千户的表情,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东城千户所麾下百户杨旭,拜见千户大人。”杨旭躬身施礼。
罗洪放下笔,朝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看着杨旭。
“杨百户,哈哈,久闻大名了,杨百户的模样,是读书人?”
“惭愧,曾有过秀才功名。”
罗洪两眼大亮:“罗某最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哈哈,来来来,先看看罗某刚刚写的字,罗百户评点一下如何?”
杨旭只好苦笑应了。
上前一看,罗洪居然写的草书,这可得有点功底呀。
杨旭凝目瞧了半晌,倒吸一口凉气:“2B?”
“啊?”罗洪大惊,抢过宣纸急得面红耳赤:“明明是个‘官’字呀……”
杨旭擦汗:“…………”
“官”字写成草书,在一个来自正常的人眼里看上去……
罗洪将纸揉成一团,仰天悲怆长叹:“读书人果然不好当呀,罢了!”
杨旭俊脸涨得通红,他知道,自己亲手毁灭了一个武人炽热的上进之心,罗千户的风雅之路到此为止了。
罗千户的精神不大好,显然刚才的打击对他很大,不过对杨旭倒是很客气,说了几句官场套话后,又勉励了杨旭几句,便命一名力士带杨旭去百户所上任。
一切好像都显得很匆忙,杨旭有种错觉,他发现锦衣卫仿佛把他当成了消防队员,一应官场礼仪能免则免,赶紧救火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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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旭上任的百户所在皇城根南街,紧邻南京皇宫,高大的宫墙外围附近全部住着王公大臣和公侯勋贵,观察过附近的环境后,杨旭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在这里当百户,必然是个两头受气的角色,无论巡街还是坐探,那么多的权贵人家,谁会拿正眼瞧一个小小的锦衣百户?一个锦衣百户能管得住谁?
先不论外面那些权贵,单只这百户所里的下属,杨旭就觉得有点难管了。
杨旭的下属有两名总旗,一名司吏,两名总旗分管五名小旗,再往下便是普通的校尉,力士了,说是百户,其实整个百户所的人员不止一百人,除了正式编制的一百一十二人外,还雇佣了一百多个锦衣卫帮闲,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单位临时工,单位惹了祸不用问,全部都是临时工干的。
两名总旗一个姓丁,名憨,一听就是个很老实很好欺负的名字,还有一个姓涂,名扬。
令杨旭感到棘手的便是这个涂扬,他的神态表面恭敬,可看着杨旭的目光不时闪过恨意。
杨旭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因为这种目光太熟悉了,人不遭嫉是庸才,杨旭的心理素质向来很稳定的,对涂扬的不善目光回以淡淡一笑。
要想掌握权力,只能恩威并济,拉拢绝大部分人的同时,也得杀只鸡吓吓这帮猴子们,方法很老套,但却简单有效,杨旭没那么多时间跟这帮家伙斗心眼儿。
这位涂总旗,长短胖瘦正像极了一只鸡。
杨旭在心里默默的磨着刀,思量何时向这只鸡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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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户所里的司吏姓王,是个年约五十的老头,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
杨旭刚到百户所,两名总旗便集合了所有下属,在百户所的小院里拜见了新任的百户大人,众人神态很恭敬,看不出他们真正的心思。
对照王司吏的名册点了卯之后,杨旭也没说多余的废话,便命众人散去,把王司吏叫到了屋子里。
送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王司吏感恩戴德之下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杨旭也终于明白为何涂总旗对他有敌意了。
事情很简单,因为这个百户的位置原本按资历来说,该轮到涂总旗了,可惜突然多出来一个空降兵,涂总旗还是涂总旗,升迁无望,自然对杨旭各种羡慕嫉妒恨。
至于丁总旗,倒是安分得很,一来年纪渐大,只等儿子顶职,二来也没精力争取百户之位。
百户所的财源不多,仅靠几家没有后台的青楼和黑赌档每月缴纳平安银子,虽说南京金粉之地,秦淮轻歌曼舞不绝,妓馆章台林立,但这些妓馆青楼绝大多数背后站着公侯勋贵,锦衣卫轻易不能招惹的。
了解了这些情况后,杨旭对自己这个百户大概有了数。
接下来不出所料的话,涂总旗要准备排挤他了,仗着是百户所里的老人,对新来的百户大人阳奉阴违,找个由头闹闹饷,闯个祸什么的,这样的下三滥手段杨旭很熟悉,不善良的说,他就是这么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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