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蓁打量着眼前几乎要站不稳的小丫鬟,偏头看了元香一眼。
元香会意,出去搬了一张小杌子来让云双坐下。
同样身为丫鬟,又是在王府中多年,只从云双的神色中就能多少猜出她遇到了什么事,虽说这在王府里甚至是权贵之家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既是同命人,元香对她的遭遇也是心有戚戚。
否则也不会把她带到郡主面前来。
云双哭哭停停的,好久才把话絮絮叨叨的说完了,今天她在外面奉茶时多少听到了一些那母女三人关于郡主的议论,还有慕容冼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一想起慕容冼对她做得那些事,云双恨不能生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可惜她只是个小小的丫鬟,慕容冼想要弄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除了将这些告诉郡主外,她再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末路穷途,云双孤注一掷来到蘅芜苑,心里已是一片荒凉如洗。
慕容蓁听完后沉思片刻,缓缓道:“你说得这些不过都是些小事,口舌之争又算是什么罪责?即便他当面说给我听,也不过是赏两记耳光给他长长教训,其它的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因为说了几句坏话就将他杀了不成?”
云双呆呆的看着慕容蓁,眼中的光彩迅速熄灭下去,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
“不过,若是能抓到他一个大把柄,或是能制造一个大过错,想让慕容冼的日子不好过,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故意放慢语速,果然见云双的眼里又闪出了几分光彩,随着她的话,那光彩像是点亮的灯一样,越来越亮。
“奴婢愿意为郡主效劳!”
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云双“噗通”一声跪在慕容蓁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抬头时眉宇间都隐隐泛出了几分血色。
慕容蓁示意元香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既然愿意为我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眼下虽动不了慕容冼,不过惩治一下倒也无妨,他既管不住那张嘴,我这个做姐姐的便出手替他治一治病好了……今日你先回去,最晚明日就有人把东西送给你告诉你怎么做,不过我还要多嘴一句:忍得苦中苦,日后笑起来的时候才会更畅快……回去吧。”
送走了云双后,元香还有些不放心:“郡主,她毕竟是李娘子那边的人,此番不会是他们故意用得苦肉计吧?”
慕容蓁摇头。
这不是苦肉计,她只一眼就信了云双,不为她的说辞,只为她眼中的光芒。
那是一种被恶意伤害后激起的复仇光芒,直到现在她也时常会在自己眼中看到这样的光,炙热又刻骨铭心,恨不能将一些伤害全都如数奉还回去。
什么都可以作假,但这种从心底迸发出的滔天恨意是最真实的,容不得半点刻意伪装。
“慕容冼那样的人,只怕没少欺负身边的丫鬟吧?”
元香闻言微微咬牙道:“李娘子院子里差不多的丫鬟几乎都被他欺负过,听说……他有些不好的习惯,您看方才云双来时,两条腿几乎都不会走了,脸上又是青紫又是浮肿的,只怕是还挨了打的……”
虽然还是姑娘家,但关于慕容冼侮辱丫鬟的事元香却没少听过,还听说有丫鬟生生被他玩弄的晕了过去,抬回来时身下血淋淋怎么都止不住的……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慕容蓁心中讥讽:王府如此富丽堂皇,内里却也不比皇宫干净多少。
正好她在向萧煜和徐怀瑾那对狗男女寻仇前还需要历练历练自己的手段,姑且就拿晋亲王府里这摊烂泥试试手吧。
“元香,你今日出躺府,就说我让你去西市看猫,然后你想办法悄悄去趟医馆,给我配这样一副药……”
慕容蓁凑在元香耳边低语,元香细细将她的嘱咐都记牢了,揣了一百两银子做样子便出了门。
第二日晚上李娘子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慕容冼仰面躺在榻上直“哎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手指抓着身下的缎子恨不能抓出个窟窿来,额头上的汗往下落了一串又一串。
李娘子也急得直冒汗:“这好端端的,嘴怎么烂成这样子了!”
慕容冼的嘴唇周围起了一圈的泡,个个都跟小指甲盖这么大,李娘子开始时让人用烧过火的针把那些水泡给挑了,结果发现水泡里的脓水留到哪里,哪里就马上会冒出一颗水泡来,折腾一上午慕容冼整个下巴都起了一层泡,嘴唇里更是烂得都闭不上了,舌头肿成了粗粗的一条,不管是冷得还是热的入了口,都像是被黄蜂蛰了一样疼!
折腾了一天,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吃,整个人被饿了个半死,却是什么也不敢吃。
慕容葭也急得不得了:“你不吃药,这嘴什么时候能好了!”说着就要强喂,却被慕容冼一把推开,药碗也在地上摔碎了。
李娘子头疼的念了一声佛,一边安抚女儿:“你哥哥他现在难受,你多担待着点,别生他的气。”又转头安慰儿子:“你妹妹还不是关心里,换做旁人谁管你死活?”
慕容葭却是真生气了,她一贯看不惯慕容冼的张扬又受不了罪,眼下见他这般不识好人心,她顿时也拉下了脸,任由李娘子在后面喊也不回头,气冲冲的出了门。
李娘子看着气冲冲的女儿和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儿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中了什么邪!
元香从其他丫鬟口中听到关于慕容冼那张烂嘴的描述,在心里恶心了半天。
昨天郡主让她买回来的都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是药材,好像也没什么毒性,谁成想竟然会让嘴烂成这副德行。
“郡主,您用得究竟是什么方子,怎么他嘴烂得那么厉害,连府里的大夫都瞧不好?”
慕容蓁但笑不语。
她让元香买回来的这些东西的确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但也是不起眼的东西,稍作改变也会取得意想不到的结果。
她只是把那些普通的药材做了些加工,再加上点其它简单的辅料,让人兑在慕容冼的茶水里罢了。
那些东西并不算毒,不管是金针还是银针都试不出来,想当初这一手还是她在萧煜那里学来的,宫里这样的手段多如牛毛,若是有哪位娘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宫人听见了,就会用这法子让那宫人的嘴烂了,烂到最后掉一条舌头的还算是幸运,命薄的直接死了的也不是没有。
这些个下三滥的手段前世她不屑为之,却反被些下三滥的人渣给害死,今生拿来治人,倒是信手拈来,而且感觉还挺不错。
在皇宫这么多年,诸如此类旁门左道的偏方为了打发时日她可没少看,眼下倒还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明天你悄悄去把解药给云双,让她把解药兑到给慕容冼擦嘴的水里替他解了毒。”
烂嘴不过是让慕容冼长长教训,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要了他的性命,王府里乌烟瘴气的疯狗又多,她还得留着他来狗咬狗呢。
元香有些担忧:“慕容冼嘴烂了最高兴的莫过云双,如今却要给他解毒……奴婢只怕云双会一时意气用事,阳奉阴违呢。”
“不怕,你只管告诉她一句‘莫要便宜他’,她自然会明白的。”
慕容蓁以己度人,云双虽然恨慕容冼欺负了她,但也肯定不希望他这么样就死了,就像她恨毒了徐怀瑾和萧煜,却也不想他们很快死去一样。
钝刀割肉才能觉出疼来,就好像凌迟总比砍头要解恨。若不让他们尝尝痛彻心扉生死不能的滋味,又怎能平息她心底的伤与怨?
“喵~”
一团雪白毛绒的东西在脚边蹭来蹭去,慕容蓁低头正对上一双湛蓝又带些碧绿的大眼,正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讨好着她。
桌上有预备好的鱼干,慕容蓁捏了一块扔到放到白猫鼻前,白猫耸了耸鼻子张口叼住鱼干,慢慢退到桌子下去了。
元香啧啧道:“看来这猫儿和郡主是真有缘,院子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它就认准了郡主您讨好,奴婢来回走了好几回,都没见它凑上来讨吃的。”
慕容蓁闻言淡笑:“哪来的什么缘分,不过是猫儿爱闻香,贪图我身上的脂粉香味罢了,若哪一日我不用香粉和头油,它也是一样不搭理的。”
前世丽妃宫里就养着类似这样的一只猫,平日里懒洋洋的,一闻到脂粉味就来精神,若是哪位娘娘身上的香味浓了,它就讨好似的围着人家转来转去,眯着眼睛一副享受模样。
不过那只猫除了爱闻香外还有些别的本事,为丽妃在宫里站稳脚跟帮了不少忙。
可惜后来徐怀瑾斗倒了丽妃,丽妃死后她那只爱猫也不知所踪了,很是让人惋惜。
慕容蓁也想训出一只像丽妃那样的猫儿来,不论成与不成,这只猫儿日后都是要帮她一个大忙的。
猫儿吃完了鱼干,舔了舔嘴从桌子下轻步走出来,又腻在慕容蓁脚边讨好,慕容蓁弯腰把它抱起来搁在腿上,那猫倒也不认生,盘在她腿上舒服的闭上眼,由着慕容蓁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它背上的软毛。
“郡主,不如您给这猫儿取个名字吧?”
“恩……那就叫‘素素’吧。”
元香笑道:“的确是好名字,这猫儿通体素白如雪,和这名字真是衬得很。”
慕容蓁但笑不语。
素素不是素白之意,而是徐素宁的素。
作为徐素宁的所受过的苦,她一刻都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