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看着此情此景，若华从内心深处油然生出一丝回避之意，当下默默退开，竟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她在门外的紫藤花架下站了半晌，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走来，心下一动，却未曾转过身去。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方才辛夷还问起你来呢。”
一袭青衣的清冷男子站在她身侧，语气较之来时路上不知柔和了多少。
若华低头苦笑一声，语气淡淡的：“哦，是么？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屋里有些闷，便想出来透一透气罢了。”
北冥忽然转头认真地望住她道：“本君晓得你的心思。”
若华不由吓了一跳，口齿打颤道：“仙君，你……你说什么呢？你晓得我的什么心思？”
问这话时，她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心中竟浮上一丝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的兴奋感来。
北冥此刻已转过头去，远眺天际翻涌的云层，语气柔缓道：“即便你什么也没说，本君却知道，你之所以出来并非是觉得屋里气闷，而是看见辛夷那般辛苦的样子觉得心里难过对么？你是不忍心看她过得如此痛苦，是以才故意走开的吧？你，你其实是一个心肠很柔软的好女子。”
若华的手紧握又松开，随即侧首笑得清甜：“哦，仙君果真觉得我一个心肠柔软的好女子么？我还当在仙君心中，我是一个心思狠辣的坏女子呢。”
极轻的一声，她几乎是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男子侧面的嘴角微微弯起，的的确确是在笑。
若华怔住，一时间竟觉得移不开眼去，直到北冥转过脸来奇怪道：“咦，你这丫头倒真是奇怪，怎么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本君瞧？难道是本君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么？”
说罢，他还忍不住伸手擦了擦脸。
若华忙收回目光，忍俊不禁地笑了，摇头道：“没什么，我……我只是觉得有些稀罕罢了。”
北冥不解，“稀罕，有什么稀罕的？”
若华忽然抬头，眸光晶亮得如同暗夜里的星子般动人，她笑道：“一向有冷面仙君之称的您竟也会笑，自然是一件稀罕事。”
北冥怔了怔，竟再次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若华不由脱口而出道：“仙君，其实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北冥脸上的笑意立时收敛了起来，淡淡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不许胡说。”
若华下意识反驳：“我才不是小丫头片子，再过几个月，我就满四千三百岁，已经到了可以……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倒是仙君您，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一直形单影只？难道四海八荒的女仙中，竟没有一个合您心意的么？”
北冥颇为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彷佛是不愿多谈这个话题，轻咳两声道：“既然到了婚配的年纪，便让你父王早日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吧。至于本君的姻缘，就不劳你操心了。左右眼下四大仙君中最为尊贵的紫霄，和最为年长的重华都还没有娶妻，我又急个什么劲儿？”
不知为何，若华竟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遂坏笑着绕到他的面前，神秘兮兮道：“仙君，其实我晓得你的心思。”
竟是他方才曾对她说过的话。
女子的眸光如山泉般清澈见底，无端竟让他生出一种被看穿心事的即视感来。北冥心底微惊，面上却只是一如往常的淡漠，淡淡看她一眼问：“哦，你懂得本君的什么心思？女孩儿家家的，可不能随便乱说话。”
若华漫不经心地折花在手，笑嘻嘻道：“我虽则年纪小，却从来不妄语的。反倒是仙界您看起来，彷佛是有些心虚的样子，难道是怕我说穿了你的心事？”
见她满脸的戏谑之色，北冥反倒冷静下来，淡定道：“胡言乱语，本君一向以清心寡欲闻名，又哪里来的心事？倒是本君看你近日面若桃花，倒像是好事将近的样子，想来你父王也该在给你物色夫婿人选了吧。看在辛夷的面上，你倘若有中意的人家，不妨直言，本君可代为说项。”
若华的眼珠子灵动一转，似真似假问：“哦，仙君此话当真？不是在唬我么？果真肯为我说项做媒？”
北冥微微颔首，淡然道：“本君一向言出必行，从不玩笑。”
若华道：“无论是谁，仙君都肯答应么？”
彷佛对她语气中的质疑有些不满，北冥颇为自信道：“四海八荒之中，想来除了顶顶尊贵的那几位，倒没有什么人是不给本君几分薄面的。你若真有意中人，就只管说出来。眼下若能一力促成你和瑶姬的姻缘，想来辛夷会倍感欣慰。”
若华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语气忽然就冷却了下来：“原来你这般殷勤，只是为了辛夷姐姐开心，而不是盼着我能得到幸福？”
北冥不解地扬眉，“此两者间有冲突么？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这样于你还不算是幸福？倘若你这般想，只怕这世间谁也帮不到你了。”
若华竟点了点头，怅然若失道：“不错，这世间或者真的没人能帮到我了。”
先前的话不过是气话，眼下见她当真，北冥倒有些歉然，“其实本君不是……”
就在这时，若华抬头桀然一笑，眨眨眼道：“其实，我方才与仙君开玩笑呢。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片子，哪来什么意中人呢？不过是说着好玩罢了，嘻嘻，仙君不必当真。”
说完，她便自顾向前走，只是在越过男子身畔时，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
倘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则这样的情意最好只是深埋心底，不要让它表露于人前。这样的道理，北冥晓得，她自然也能做到。
而北冥看着立于不远处紫藤花海前的窈窕少女，竟能察觉出她周身散发出的淡淡忧伤，一时却也不好多问，只得转移话题道：“对了，方才辛夷有个提议，说是想在三个月后广发请柬，为瑶姬举办一场盛大的比武招亲。”
“什么，比武招亲？”若华转过身来，满脸的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