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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看守所生活

八点刚过,管教们例行完每天的点名查号,镇哥带着几个小号劳动犯,开始给每个监室发放劳动产品。原来,不管是监狱还是看守所,嫌犯们每天都要进行生产劳动。由于看守所关押的是还没有判刑的犯罪嫌疑人,一般劳动都是室内手工活。而我们号里被分进来的是一大箱子打火机零部件,嫌犯们每人限定计划和数量完成。一般老大是不干活只负责监督的,其他人则根据身份高低,被安排不等的数量。限定的数量由号里的老大徐哥决定。

发完了钳子、镊子等工具,嫌犯们都不说话了,围坐在炕上的大木板台子旁,窸窸窣窣地开始工作。这个大木板就立在炕边,白天是工作台,晚上还可以铺下当床板。这种环境很安静,没人说话,除了上厕所,没人走动,厕所是一间搭建在屋角落的玻璃屋子。

我是新手,没人催促,干得很慢,也正适合我想点心事,思维可以慢慢地回笼。从昨晚刚来的惊魂未定到目前,还没出现坊间传闻的进看守所先扒一层皮的场景。

情绪安定下来后,我开始想办法,想怎样赶紧出去。早一天出去,就早一天离开这魔鬼之地。两次裸体检查给我太大的压力,这里没有人权,有的只是尔虞我诈,我进门就能闻到这股味道。徐哥看的不是本市人的面子,他是看着我单子上的钱,能吃多久我心里还没数。等吃完了,我也会沦落到下地睡觉吗?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战。

门口的大锁响了一下,铁门被打开了。这是一个双层的铁门,外面一层是一扇封闭的铁门,里面这层是铁栅栏门,白天外面的铁门是开着的,只锁着铁栅栏门,这样便于观察室内的任何情况。而到了晚上,两层门都被锁上,管教们会通过门上的了望口观察室内,再说每个号里都有监控,出现问题管教能一眼看到。

“李洪前,训话!”门口镇哥一手拿着锁,一手拿着钥匙对着我喊道。我赶紧站起来喊了一声“到!”穿上鞋走出监室。镇哥把门锁上,拍了我肩膀一下,说道:“规矩都明白吗?”

我赶紧应付道:“昨晚他们说了,我知道。”

“行,你是本市的,我也不为难你。到门口喊报告,管教是王队,你进去叫王队,知道吗?”

我对这镇哥微微有些好感,此人虽说是这二楼最大的牢头,却没有一点架子。往办公室走的瞬间,我仔细看了他一眼。除了光头,他与身上穿的犯人衣服不太协调,长得浓眉大眼,并不带着凶相。这看守所还没被判刑的都穿自己带来的衣服,只是身上要穿一件带编号的马甲,比如我的马甲号是023。而在楼上可以走动的都是被判了刑的,要穿犯人衣服。这种衣服是统一的,便于管理。

顺着几个监室走过去,从栅栏门一间间看过去,里面都是窸窸窣窣的工作声音。除了几个号的老大站在各自的监室门口观望着我,没人出声。

到了队长办公室门口, 我按照昨晚老马教给我的, 大声喊: “ 报告!”

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镇哥推开门,把我推进去,然后关上门,站在门外。

我进屋迅速蹲下,然后低着头对着地面说:“报告王队,李洪前报到。”王队长坐着只微微地说了一句:“嗯,坐着说话。”这是老马交代过的,队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办公室门口旁有个小板凳可以坐。你要离队长很远,拿着板凳坐下,坚决不准站起来,因为以前有过嫌犯袭击警察事件。

我左右看了一下,就在脚边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板凳。这也叫板凳?简直是给板凳起外号。我拿过来坐下,也仅仅够屁股的20%坐。

“你是大学生?”王队边翻着桌子上的材料,边侧脸看了我一下。

我同时也暗暗打量了一下这个王队,平头,不魁梧,吸烟,眉毛眼睛都很细。这说明此人还算善良,但是带着几分阴险。

我迅速回答:“是的。”

“哦,自己犯啥事知道不?”

“我是冤枉的,根本没贩毒。”我想争辩一下,被王队打断了:“行了,我这里只管看好嫌犯,有没有罪不是我说的,更不是你说的,要等法院的判决。你这连侦破阶段都没过,估计要待上几年了,这几年你好好表现,别给我找麻烦就行。有冤情,跟那些办案的公安和法院说,明白吗?”

这世界疯狂了,我的冤情居然无处申辩。

“哦。”我怏怏地答应着。

“你这头发一会儿给你剃了,太长了,违反规定。我也没什么话可训,就一个要求,在这里,不准打架、闹事,发现可疑情况马上汇报。自己思想有啥状况也可以找我谈谈。我说的你懂吗?”

我低着头说道:“我懂了,王队。”

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这些管教看多了杀人犯、死刑犯,在他们眼里,都是罪犯,只要不给他们找麻烦,不出大事故,他们就算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了,至于别人是否冤屈,与他们何干?

“行了,那你出去吧,站外面让刘镇给你把头发剃了。”

说完,他冲门口喊了一声:“刘镇,给这新来的办个事。”外面镇哥答应着,开门进来,拉我走出办公室。

摸着自己刚剃的光头,心中满是酸楚的感觉,这算啥事啊,什么事都没干,先被抓,后被骂,然后被看守所的小武警虐了一下,光着腚,让一帮大男人来回检查,晚上睡大通铺,还要干活却不给工资,现在倒好,连头发也剃光了。老子的人权呢?在看守所里谈人权?我想我自己整个就一傻帽小青年。

午饭时间到了。上午生产盘点,徐哥安排的生产任务的确有些偏颇。

这个监室16个人,有8个没完成。包括老马在内。没完成的,由徐哥发令,杨子荣执行,站在监控的死角处,被杨子荣每人赏两巴掌。我听到巴掌落到脸上的声音,看着他们的表情,心脏开始收缩。

午饭时,没完成产量的,不发馒头,只能饿肚子。晚上再盘点,如果晚上还没完成,那这几个人只能靠喝凉水填肚子。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执行力来自哪里,为什么会这么听话。从精神到肉体的双重折磨,我在想,换了我,我能挺过来吗?尊严,这两个字在这里的字典应该查不到。

我是新人, 徐哥说了,今天先学习,明天下计划。我心里一阵翻腾……一整个下午,我都在想王队的几句话,我要在这里待几年?天啊,我的盈盈生死未卜,我的网吧,我们的房子……难道这公安办案都是这样的吗?我想到了死,但是立刻否决了。没有缘由,我凭啥死,要是真的冤枉了我,给我判刑,那老子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人一旦想到死,心里的底气会陡然上升。刚才还有的对看守所的恐惧和监室状况前途未卜的一丝颤抖,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干活的时候动作也快了。我只想那些办案的赶紧来提审,我要说明白情况,让他们去办,老子可以被冤枉,但是不能被冤枉死!这种底气慢慢地形成,我感觉自己的杀气在往上涨。

晚饭时间没到,镇哥在楼口喊开了。我知道这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属送东西来了,在这里没被判刑的都不能接见,外面的亲人只能通过名字把钱和物送到接待警室,由警察接手把钱给嫌犯打到各自的看守所专用账户中,而衣物,经过检查,由镇哥这种大头发放给个人。当然,如果是好东西,镇哥他们会留下的。钱不会经他们的手,只能把单子给嫌犯,所以也就没法贪污了。

而对我来说,我昨晚才来,今天这种家属送东西的事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也懒得听。

镇哥一个一个监室地发完,走到我们4号,先喊了一声:“杨光,杨糖糖是你什么人?”那个叫杨光的是郊区农村的一个孩子,今年才18岁,一直睡在地上,是偷摩托车进来的。听到镇哥喊他,他赶紧站起来跑到门口,对着铁栅栏门说:“是我姐姐。”

“哈哈哈,”镇哥一脸坏笑地说道,“你姐漂亮不?要是漂亮的话,给我当个小老婆。我出去后给你送点钱进来,你就不用睡地下啦。给你安排个读报员干干怎样?”这是犯人们最开心的时间,取笑别人,尤其是在这见不到女性影子的大墙里面,任何一个女性的名字都能带给他们无限的意淫。

那杨光尴尬地笑着摸摸头,看着镇哥等待下文。镇哥扬起手里的单子说:“你姐给你送来200块钱,还有一包衣服。”他回头对几个拿着东西的小嫌犯说道:“找出衣服来,给他!”

然后他对着徐哥说道:“老徐啊,咱家媳妇最近怎么不上道了啊?两次了,每个月才送1000块。你这老大家里钱也这么紧啊?”镇哥这是变相地嘲讽一下徐哥,在这里没有什么友情、真情,除了社会关系,就是钱,要不看守所所长是你爹,你也能牛逼。这是老马说过的。

徐哥也尴尬地笑了一下,接过单子笑着说:“老婆孩子的,估计家里我不在,钱也没有大进账,1000块够吃就行了。”

镇哥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楼上二十几个大头,你看看哪家不是每月三千五千地送!你这大头,唉,我就不说你了!”

镇哥说完,拿起手里最后一张条子,看了一眼,没出声,眼睛往屋里瞅着,大约几十秒没动静。我一直低着头,干着手里的活,这突然的安静,我感觉不对劲,抬眼一看,镇哥两眼盯着我,乐呵呵地笑。

我有些诧异,但是这种牢头不是我能轻易搭腔的,也不敢多问,我低下头继续干手里的活。“李洪前,过来!”镇哥声音不大,我抬起头赶紧下地。“韩守宝和杜小凤是你的伙计?”我知道这韩守宝知道看守所的规矩和情况,估计带着那个盈盈的表妹,也就是给我看网吧的小姑娘来了,肯定有东西送来。这出乎我的意料,但是细节不必跟镇哥讲。

我点了下头,说道:“是的,镇哥。”

“看来你在外面混得不错,连你伙计都给你送钱!”镇哥扬起手里的单子大声说道,“李洪前,四万元。”

他忽然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外面让我给你捎句话,你家里给你请律师了,明天到。”

说完,镇哥冲着老徐大声说道:“洪前,我兄弟,外面的风水进来了。我的兄弟,知道怎么办吧?”老徐赶忙应声:“镇哥放心,这事兄弟会办好!”

我不知道外面是谁找的关系,谁办的事。

拿着单子,我的心里悲喜交加,但我知道这钱肯定是韩守宝和杜小凤的,至于网吧营业额,昨天韩守宝送饭的时候已经把钱经过民警的手转交给我了。我眼泪出来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镇哥去别的监室发东西了,我们监室里就闹开了,除了徐哥,所有人全部改口叫我李哥,这不仅是钱够牛,势力更牛,镇哥的弟兄,谁不巴结?金钱和势力的最直接表现,就是这里!嫌犯们变脸的速度毫无遮掩,完全赤裸裸地恭维。手里的活直接被夺下,烟点上,明目张胆地抽就行!

什么监控!管教也是看金钱和势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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