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人到齐后,江琛熙单方面跟筱冉解除了使魔契约的关系,还在筱冉房间附近布上了结界。现在他不受契约束缚,是曾经那百分百的妖王,令神都让之三分的九尾天狐。力量虽不敢说超过魔族之王德克伽,但至少不分上下,在进入筱冉心境这一段时间至少无人打扰。
“希洛勒,开始吧。”一切准备就绪,永夜也清醒了,江琛熙对希洛勒说。
希洛勒点头,随即闭上眼睛。周围的景象在一片白光的笼罩下逐渐模糊,再清晰时已然到了一个晴朗的午后。
幻境的阳光是虚无的,对阿希谛和希洛勒无伤害。也许,正是借着筱冉的记忆,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
“奇怪,丫头呢?”阿希谛没看见筱冉,按理来说在她的记忆里,一切都是围绕她发展的。
所有人都找着筱冉,可记忆逐步明了,布景越发清晰多样,一个看上去大概四五岁的女孩出现。除了希洛勒,几乎没人认出来。可那双略带冷漠的浅金色的眸子像是一张身份证,摆明了她的身份——筱冉。
筱冉坐在一棵树下,做出一副和“同龄孩子”截然不同的模样。脸上表情木然,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木头人。
“我说,这应该是人界吧。筱冉这么小,她怎么会在这?”夜子玄看着比幻境外更欠扁的小筱冉,发问。
希洛勒露出忧伤的神情:“当初为了锻炼她,在她与人类上学时的模样相仿时,我把她送进了人类的学校。她现在是三十一岁,第一次到人界。”
阿希谛是在筱冉五十九岁的时候认识她的,看着冷若冰霜的小筱冉,他不由联想到一天到晚和他拌嘴的丫头:“真是可怜,没妈还没爹疼咯!要是当初她从冰棺里出来选我当爹,我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到人心险恶的人界来。”
“你不会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希洛勒回嘴,忧伤被不后悔替代。
他知道,没有来人界的历练,筱冉不会学会掩埋心事。在那种地方,沉默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而江琛熙一言不发,他想更好的了解筱冉,了解她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人,想了解她……为什么如此特殊……
筱冉和其他小孩分开了很远的距离,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树下回避所有人的视线。她凝视远方,好像在想事情。
“筱冉,你不去玩吗?”树后突然走出一个男孩。这男孩的眼睛乌溜溜的,有些腼腆。
筱冉沉默,看都没看男孩一眼。
“筱冉,为什么你的爸爸妈妈不接你回家呢?”男孩到筱冉身边坐下,接着问。
筱冉的神色有了变化,把头低下,但仍不做回答。
“你总是一个人,不孤单吗?”男孩不罢休,好像非要筱冉说话一样。
筱冉这时才开口,声音很小很稚嫩,却很动听:“我不能。”
筱冉的话引得男孩发笑:“不能?我没问你能干什么呀!”
筱冉依然冷漠脸,凝视刚才一直看着的方向:“我不能玩,不能回家,不能有人在身边陪伴。我在严肃的回答你的问题,请止住你不尊重我的傻笑。”
男孩愣了一会,有点想哭地说:“你好可怜……”
筱冉起身,拍拍粘在裤子上细碎的干草枝,然后就走了。
男孩以为筱冉生气了,赶紧追上去:“筱冉,等等我!”
筱冉听见男孩追上来的声音,转身指着他说:“我告诉你,你和我一样不合群并不代表你和我就是一起的。你不要跟着我!不要整天地在我旁边问东问西,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阿希谛一脸痛心疾首:“啧啧啧,小小年纪自我保护感这么强。肯定是希洛勒你这爸爸不合格,委屈丫头了。”
“别吵!”江琛熙本来很不敢相信筱冉会这么做,这和他认识的筱冉简直不是同一个人,但筱冉后面似乎有露出他所熟悉的一面。
“筱冉……”男孩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说完,男孩从筱冉身边跑过,大哭。
筱冉把头深深低下,贝齿咬唇。半晌,她才抬头看男孩跑到另一个远离群体的地方独自哭泣。她扯开一个微笑,极小声地说:“杰西,对不起,我不配当你的朋友。远离我,我会吃掉你的……”
夜子玄看完,替筱冉辩驳:“阿希谛你说什么呢!筱冉是不想伤害那个男孩好吧,把她说得和人渣一样。”
“我看见了。”阿希谛声音极淡,仿佛不能相信那做法是筱冉这个年纪做得出的事。
说着,白光再次出现,把周围的景象变模糊。
“往右边走。”永夜拉了拉江琛熙宽大的袖子说。她感觉这次不对,不走恐怕就要陷入筱冉的记忆了。
所有人依永夜所言,往右走几步远后,出现了新景象。一个崭新的环境,一所极具现代化的学校。
筱冉长大了,七八岁的样子,成为略显稚嫩的花季少女。而那个叫杰西的男孩同样长大,甚是帅气迷人。江琛熙以为筱冉依然不理杰西,但他们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些。
“这是筱冉三十五岁的事,三年级。”希洛勒解释。
“你这爹啊,除了知道丫头的成绩就是她的学历了。”阿希谛倜傥道。
永夜难得不任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阿希谛说:“阿希谛你别吵,这段记忆很不稳定,待会我们会融入主人的记忆隧道的。”
筱冉待在图书馆里,窗外吹来一阵微风。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起一丝淡淡的蔷薇花香。
“筱冉,你真厉害,又是第一名!”杰西从远处走来,对正在看书的筱冉说。
“有一科都不及格,第一只是侥幸。”筱冉皱着眉看着一本数学题解:“为什么呢?”
“拜托,你其他都近乎满分了好吗?!”杰西在筱冉对面坐下,拿出一本英语书翻阅起来:“瞧瞧你的英语,次次满分!”
“可是数学好难啊……”筱冉双手抱头,很是苦恼。对于数学这大骨头,她怎么啃都啃不下来。
“哪里?”杰西从对面走过来,到筱冉身后,伏下来。
筱冉指指书上的一道压轴题问:“这,为什么呢?”
杰西把头低得更矮,由于长时间又无规律地看书,他已经六百度近视了。他看着题,可筱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花香……斜了斜眼看筱冉,发现她认真的样子竟格外迷人……
“杰西?”筱冉见学校出了名的数学天才愣住,以为他被难倒了。
“哦……不……没没有……”杰西一下语无伦次,整理了下语言,他给筱冉解释。
白光又出现了,江琛熙感觉到幻境外的筱冉难过起来,不由说:“这段青葱的岁月真是短暂啊,再出现,恐怕要变了。”
果然,周围景象再布满是车流极多,还下着雨的一条马路。人除了筱冉和杰西,没有别人。
“江琛熙感知得确实不错,她马上就要回魔界了。”希洛勒惋惜的说。
他知道,这是筱冉心中的一道坎。
筱冉在红绿灯旁等着,因为没有带伞,跟杰西又是同路,只好和杰西一起回去。
杰西这时比筱冉高大半个头,给筱冉撑伞绰绰有余。
筱冉抱着书包,看着还在不停下的磅礴大雨,又看了看微笑着的杰西,她好没气地说:“是傻瓜吗?你的左肩膀湿透了。”
“你没湿就好。”杰西不在乎,大不了生个病。可他心里就是不想筱冉湿,不想她生病。
希洛勒看着阳光灿烂的杰西,又有些心痛地看着筱冉。如果杰西是血族,也许会是个好女婿,但杰西毕竟是人。希洛勒指着远处一辆极速开来的车,他说:“痴情会害了这个叫杰西的小伙子。”
杰西看着灯变了色,说道:“走吧。”接着用筱冉听不见的声音补充:“我的小公主。”
说着,他满心欢喜地笑笑。
“又考试了,好紧张。”筱冉看着前方,把书包的边角紧紧攥在手里。
突然,左侧灯光一亮!
筱冉是血族,突然而来的强光使她的眼睛瞬间就花了。杰西原本有跑的机会,可他放弃了,他把筱冉推到一边,而自己飞出几十米外。
筱冉的看见的景象仿佛闪着无数的星星,可脸上的液体令她颤抖。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她脸上,温热的铁锈味的血液同样落在她脸上。
筱冉晕晕乎乎地站起,看着那辆继续极速行驶的车和地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男孩。筱冉跑过去,轻轻拍着杰西鲜血淋漓的脸,带着哭腔轻唤:“杰西……杰西……”
杰西咳出一口带着内脏渣的血,仍微笑着:“筱冉……没事吧……”
“你这个蠢货!什么数学天才!你不能动动脑子吗?!你早知道我是吸血鬼!我是不死的!你这是干什么?!”筱冉发疯似的把杰西抱在自己怀里大哭,大喊。
永夜能洞悉筱冉的一切,这段记忆她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