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筱冉思考。
江琛熙了解筱冉,她犹豫了,她犹豫的时候是最好说服她的时候:“你是完美的杀手,不会被负面情绪冲昏头,你能理智地面对危险。可如果恨了,就会成为你的一个弱点,会做出你自己都不能预计的事。”
“不,不能……”筱冉伸出手拿起之前放在柔软泥土上的花,呢喃:“我不要当不理智的傻子……”
“很好,主人,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江琛熙舒了口气,终于说服这倔驴了。
“摘点蔷薇放到房间里的花瓶里,之前的都枯死了,心里不舒服。”筱冉推开江琛熙往回走,拨弄着花瓣,但依然没有精神。目光涣散,双眼里的神采荡然无存。
江琛熙见筱冉要走,不放心,随便摘了几朵便跟上去。他跟在筱冉后面,但她好像在刻意躲着他,一个劲往血族多的地方走。在赫古丁堡附近,有强大的结界。超过早晨十点,阳光就会被完全隔离,血族们依然如常活动。
筱冉拿着手里的白蔷薇,低着头走,时不时嗅一嗅白蔷薇冷冽的香味。这种香味她非常喜欢,仿佛能洗涤她的心。
“唔……”筱冉眼里只有那朵蔷薇,没注意眼前有什么,一撞到东西便让自己摔倒。
“筱冉,你不长眼吗?!”筱冉撞的是认识她的人,而且是整天看她不顺眼的布轲。
“你撞到我了,还对我不敬……”筱冉站起来,拍拍衣服,看着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蔷薇。她看了一会,把花瓣一片片捡起,然后撒向布轲的头顶道:“死不足惜……”
轻轻飘落的花瓣突然随着筱冉的话变得锋利,停在布轲头顶。
布轲不以为然,见状笑了起来,更是变本加厉地辱骂:“你这废物不就会摆弄摆弄乐器嘛,没想到还有灵力。”
筱冉目光淡然,还是一副傀儡般的样子,但不同的是,她起了杀意:“死。”
花瓣蓦地下坠,像一柄柄精巧的小匕首,对着布轲的重要经脉快速冲去。
“束!”江琛熙见事情不妙了,赶紧阻断筱冉的法术。
江琛熙是第一审判夜薇的使魔,虽然他在公共场合出现得很少,但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很容易辨认的。布轲一眼就认出了他,恶人先告状地在江琛熙那煽风点火,妄想他惩罚筱冉:“筱冉!你居然想杀我?!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大罪!”
布轲得意万状地指了指江琛熙,好像他和江琛熙很熟似的继续道:“看见没有,这是夜薇大人的使魔,你的罪行已经被江大人看见了,就算是希洛勒大人也帮不了……”
“江琛熙!”筱冉淡然的眼里起了波澜,好像在发泄,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为什么帮着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鼠辈!”
“你竟然这么跟江大人说话?忘吃药了吧!”布轲还没看出筱冉与江琛熙的关系,依然气焰嚣张。
“敢这么和我主人说话,你是吃错药了吗!还不滚,待会主人要杀你,休要怪我不为你求情!”江琛熙受够了,筱冉也一样受够了。他如果再不说出这话,筱冉可能真的会杀了布轲,不计代价地都要杀了布轲。
布轲像是被天雷轰顶,瞪大眼睛看着被自己看扁多年的少女。傻愣了一会,他瑟瑟发抖地缓缓跪下,悔不当初。一时不知说什么才能让筱冉饶了自己,他也只能自求多福,求筱冉大人大量。
江琛熙给布轲继续说情,但不是为了血族那点破规矩,而是为了不然筱冉走上仇恨的道路:“主人,他知错了,放他一马就当是你平息仇恨的第一步。行吗?”
“哼,你不配跪我。”筱冉把江琛熙的话听进去了,撂下一句话,绕过布轲就走,再没多看他一眼。很显然,江琛熙摆明她的身份让她出了口气。不管现在心情是怎样,这口憋了多年的窝囊气终于是出来了。
回到房间——
筱冉能这么快就四处活动全归功于江琛熙的血,但精神还是比不上平时,容易疲累,一坐下休息就犯困。她确实很很想睡了,但却是自己去把睡前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没有让江琛熙去。
江琛熙也不能理解筱冉是怎么了,以前过于依赖他,现在几乎完全不依赖他。这样的反差,让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
筱冉没有睡在柔软的榻上,反而到房间里的写字桌上伏着睡。城堡一公里以内都属于结界范围,此刻没有白昼,夜占领了天空,只有皎皎的清月悬挂于天际。这里的黑夜是寒冷的,人面下的兽心更是有如冰窟。
她名义上是睡了,可睡得很不安稳。额前泛起一层冷汗,沾湿了齐眉的刘海。风吹开窗子,在她被冷汗围裹的身体周围不停地扫动。很明显的,她被吹得发抖,但是没有醒,睡得依旧很沉。很难想象,以前一觉得冷就要开暖气的她,现在连醒来的一点征兆都没有。
江琛熙刚才离开了一会,因为夜子玄硬是跟着他和阿希谛一起来了赫古丁堡。德克伽对此极为不满,要不是阿希谛说夜子玄是他拉回来的坐骑,事情就要闹大了。
江琛熙刚推开门,就看见筱冉那小身板吹着冷风,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轻手轻脚地把窗关上了,又立马开了暖气。他看了看,想去拿块手帕给筱冉擦汗,可她竟在睡梦中都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
筱冉抓得很紧,好像怕江琛熙下一秒就离她而去。
江琛熙无奈地叹口气,试图扳开她的手指,可越是这样她抓得越是紧,秀眉也皱到一起。
他没办法,只能拿袖子给她擦汗。
“怎么?她不想开会又跟你闹脾气了?”门口传来声音。
江琛熙转头看,是阿希谛,身边还跟着永夜。
“不许你说主人坏话!”自从筱冉无缘无故地被惩罚后,永夜护主心变得特别强。用力掐阿希谛一把,瞪他:“主人明明在休息!再说那种破会议根本没有出席的必要!”
“好好好,既然你主人在休息你就消停会。”阿希谛像让着筱冉一样地让着永夜,走到筱冉身边,看着她紧闭的眼,不禁皱眉,突然道:“怪怪的,她真的是丫头吗?”
江琛熙一惊,他没想到阿希谛说出这样的话:“你这么认为?”
“难道你们不吗?你们跟丫头都有契约,她的心里变化你们不可能感觉不出来。”阿希谛轻轻戳了戳筱冉的头,继续说:“你们早感觉到了,是吗?”
“你……你胡说什么!主人就是主人,凭什么你说怪怪的就怪怪的!”永夜第一个不满,但话语里似乎夹杂着一些心虚和害怕。
江琛熙不语,可从他的表情能看出他是怀疑过的。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筱冉,这样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就像回到她小时候做噩梦时。她明明很怕,明明已经被惊醒,却不敢睁开眼睛,只是这样抓着他的手……
江琛熙抚了抚筱冉的头,露出迷茫的神色:“我有怀疑,但她身上确实有主人的气息。气息是魔族的独特标志,而且每个魔族都不一样,正如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我不得不相信,我没有理由怀疑。”
“那就奇怪了。”阿希谛摩挲下巴,思索。接着看了看从刚才就没说话的永夜,问:“永夜,你觉得?”
“我不知道……”永夜深深地低着头,脸已经完全掩埋在阴影里。声音微微发颤,她有些怕,明显的带着哭时的哽咽:“我一点都不知道,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变了……变得我不能接受……你们看不见,可我看见了!她的心现在好黑,她想着灭了魔界!她心里住了一个地狱爬出的鬼!”
永夜吐露了她的看法。也许,她怕的、心虚的不是筱冉变了的事实。人都会变。她选择筱冉做主人是因为她喜欢披狼皮的羊,有些人就是外表越混账内心越单纯。她从一开始就不指望筱冉不沾染狼的一些习性,这世道没有歹心真的是难生存。但她万万没想到,筱冉的心竟从昨天醒来起就住了一只鬼!
“该隐大人说过,魔物只是混账在外表,只有真正堕入地狱的人才会让鬼住在心里……”永夜瘫坐在地上,很无力地说出她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