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冉躺在床上,双眼无焦距地看着天花板。天花板蓝蓝的,仿佛是湛蓝明净的午后晴空。可是这样的纯净,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昏黑一片。不仅如此,她耳里还有声音在不停的响。不是楼下的嘈杂声,而是一种尖锐得无法形容的声音。
仿佛有厉鬼在她脑子里嘶吼,又像猛兽在耳边咆哮……
心脏痛得厉害,这时筱冉才开始反省自己的莽撞。
也许她不该管坚蔷的闲事,救人损己可不是她的风格。她完全可以跑路,那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但是,她为什么救那一老一少?心血来潮?突发善感?
筱冉想不明白,?可也没精力去想了。
这长年伴随着她的病,让她的脑子、心脏都像炸开了一样。痛,嘴却无法发声表达。眼眶渐渐湿润,可因痛而不能控制涌出的泪却怎么都流不下来。
心里的倔强吧。这样一个从小就不服输、不让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筱冉。或许只要她还有一点意识,她就不会让下面那些真正关心她的人看见此时此刻的自己。
楼下——
阿希谛的听力非常好。这样的噪音好似一个魔鬼,正以超强的力量冲击着他的耳膜。
“你有毛病啊江琛熙!不知道耳膜受不了就会破裂吗?!筱冉不管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阿希谛怒吼,双手捂住耳朵。
“就是错了!”江琛熙突然跳了起来,说。
阿希谛一听,挑了挑眉。以为江琛熙知错了,然后做出一脸自傲的表情。好像是他帮筱冉调教好了这没大没小的使魔,她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知错就好。我大人有大量,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就绕你一回吧!”阿希谛洋洋得意地坐到沙发上,连教训夜子玄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夜子玄也不理他了,毕竟他不是来打架的,他来是为了和筱冉吵架的,得保留力气。
“大哥哥。”永夜虽然才来不久,但是江琛熙的品行她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江琛熙没说你,他说电视呢。”
永夜的一番话像刀一样刺进阿希谛心里,他的自尊心受到重击。
“呵呵,东方的中国是不是有‘孺子不可教也’这句话……”阿希谛面如死灰。
“不知道,谁在乎呢!”永夜玩弄起自己如绸缎的黑发,呶呶嘴。
终于,害人不浅的肥皂剧结束了。
“真扫兴。”江琛熙不满地把电视关了,遥控也随身携带走。他原本是想上去看看筱冉怎么样了,可是他猛然意识到夜子玄没拿出与筱冉血型相匹配的血包。
“野狼,你找到血了没?”江琛熙的心跳得有些慌。他后悔了,他后悔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松。
夜子玄无奈道:“找不到,他们说要去其他地方调。”
江琛熙脑子瞬间空了。
调?调多久?为什么不早说?!主人还能挨得过今晚吗?
顾不得其他,江琛熙火急火燎地上楼。推开筱冉的房门,他却没看见她!
阿希谛紧随其后,当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他面部的表情和江琛熙的如出一辙。
现在别说筱冉这个人,就连她的影都见不着。
“可恶!她就是个麻烦,整天惹是生非!刚才跑出去现在又跑出去!她这是想死的节奏吗?!”阿希谛真的生气了。不过,他不是气筱冉会惹什么麻烦,而是怕她现在那副病殃殃的身躯会让她陷入不可逆转的危险。
江琛熙觉着不对。在房里转了几圈,他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气息。温暖的金眸变得冰冷,他厉声对刚走来站在他身边的永夜说:“调集影卫给我找!哪怕把整个A市翻过来,也要找到筱冉!找到后……就把她身边那只鬼抓起来,我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夜色越发深幽,星越来越亮,可这样明亮的星光却照不到那名失踪的少女身边。
“大人,找……找不到夜薇大人……”
“这边……也……也是……”
“我们正在全力寻……寻找……”
这些影卫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不是江琛熙要的回答。
他仰头,手指的指节泛出可怖的白色。昔日阳光迷人的脸,已如黄泉路上买命无常的脸那般阴寒。看了一会天,他又看了看面前瑟瑟发抖的影卫,说:“一群废物!平日养你们的灵力都喂狗去了!找个人都找不到,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大……大人,不是我们不卖命,是……根本没有夜薇大人的气息啊……”
“是……是啊,大人与夜薇大人心有灵犀都找不到……大人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江琛熙右手覆上额头,闭眼。很明显,他已经不想听了。
像他说的,废物,没必要留着!
江琛熙启唇,唇形很好看,但是吐露出的意思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你们要么再找,要么就去死。”
在他面前的几个影卫瞪圆了眼睛,好像不敢相信。他们也许以为江琛熙只是说着吓唬他们,想让他们找得拼命一点,可是那种势在必行的气势不得不让他们惊恐。
“去……去!我们就去!”影卫一下子四下散开,速度比之前快得多了。
在市中心,有一座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庙宇——
“鬼小子,你真会找地方啊。一鬼一魔,在那些自诩正义的人修建的寺庙里。讨打吗?”筱冉坐在摆放贡品的桌子上,拿起苹果啃了起来。
“我没办法,鬼灵只有在正邪互存的地方才能集聚,而且大人刚才已经见识过鬼灵是好处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形跪在筱冉面前,低着头,尽显卑微:“我只求大人一件事,求大人保护我的亲人。大人如果答应并做到,我愿意将我的鬼灵双手奉上。”
筱冉一边吃着供奉神明的苹果,一边做出正在考虑的表情。
的确,鬼灵是好东西。刚才光是这一只小鬼的一点点鬼灵,就治好了困扰她多年的病。虽然不能保证根除,但是不用换血了,不用生不如死地在鬼门关兜圈子。
可是鬼若失去鬼灵,便是失去超生的机会,将永生永世堕入地狱。保护亲人,那就当是他的执念……
筱冉脑子的思路是通了,但心却想不通。
他死都死了,亲人的生死不是他该管的事儿。他至于拿投胎转世的资本来祈求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无事也不会登三宝殿,万一有诈……
“你已经死了,生前的执念也该断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鬼界的规矩,但鬼若有念于心,就无法离去,在人界徘徊,最终丧失心智,成为游荡无归的孤魂野鬼!”筱冉淡淡地说着,?陈述一个残忍的事实。
鬼突然激亢,喊道:“我不在乎!大人,我实话说了吧。我生前是血猎,在几年前的一次任务中死了……”
筱冉听到血猎,立马打断:“那我凭什么帮你?我是什么人你也是清楚的,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再说,你应该死于血族之手,你又凭什么相信我能履行诺言!”
“大人,我感觉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心是善良的。”鬼冷静下来。
“鬼小子,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你们人不是说背着良心说话是要遭雷劈的吗,你怎么说的出口?”筱冉笑了笑,像听见笑话一样在鬼面前蹲下。
“大人刚才救了我妹妹和奶奶,是自愿的,我看见了。就凭这点,我相信大人会帮我。”鬼仰起头看着筱冉,嘴角似有似无地带着笑意:“而且……大人的眼睛很清澈,和魔界的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事已至此,我宁愿相信大人值得信任。”
筱冉愣住,她想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盯着鬼那两个因眼珠浑浊而显得空洞洞的眼,她不得不多思虑,为自己多做打算。
毕竟这世道已经不是那么干净了。就算你秉承一颗不害人的心,也难保没有人抱着害你的念头。
倏地用手掐住鬼的脖子,她说:“就算像你说的,我和他们不一样。可我看不清你的心,我怎么保证你没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