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头被开除时有三个人签了字：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三个重要人物庄重地签署文件开除了毛头。
毛头也是重要人物。全班同学公认毛头可以排在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仟之后，箅育才中学第4号人物。毛头的举足轻重体现在校长和教导主任曾舍去被市长接见的机会，却要陪毛头谈话，而且谈了一下午，并且班主任也作陪。据说毛头伶牙例齿巧言善辩。同学们评价说，那个下午，毛头的经历有点诸葛亮舌战群儒的味道。毛头很有风度地笑笑。
当然，毛头还是被开除了。毛头毕竞还只是4号人物。班主任的签字言简意赅：该生经常无视学校纪律，多次教育无效。建议开除。
教导主任的更简单：情况属实。
最简单的属校长，仅两个字：同意。而且字写得极漂亮，可以参加全国书法展的。毛头走的时候很潇洒。校报记者在校门口堵住毛头现场采访。记者：毛头，有没有关羽逛麦城的苍凉感？
毛头：恰恰相反，我觉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校报记者崇敬地目送毛头……这是10年前的故事。
10年后，毛头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1号人物：房产开发公司总经理。他可以开除不称职的公司雇员，像当年校长开除他一样。有人来访。
原毛头当年的班主任，现在是育才中学校长。同行的还有已退休的老校长和教导主任。
开始叙谈。自然是谈毛头当年在育才中学的读书生活。谈毛头顽皮、鬼点子多。
老校长说，顽皮中透着机智……老教导主任说，开拓性人才往往……老班主任现任校长，……
再往下是开除了，便都很敏感地绕开，谈些别的。然后谈正事。推来推去由新任校长提出。育才中学要建一个现代化实验楼，经费不足，希望贵公司能赞助母校……
说完，三个人都望着毛头，并揣摩着毛头的态度。毛头沉默片刻，说，只是，我有个条件……那快请说。
毛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纸袋，再从纸袋里取出一张折在一起的有些发黄的纸。
是那张10年前开除毛头的开除令。毛头说，这件东西，我保留了10年，它一直激励着我……
毛头继续说，其实谁也不知道，被开除那天，我刚拐出校门口就冲进一个公共厕所，痛哭了一场……毛头说不下去了。沉默。
我的条件是，能不能把这个开除令作废？可以！然后是撕纸的声音。特别响。然后，恢复我的学生资格，让我再当一回育才中学的学生。没了。三只手分别颤抖着签上：同意，同意，同意。只是都写得有些歪斜，还浸了泪水在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