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顶着巾午的太阳跑到河边。三下两下，背心裤衩就扬开来，挂在河边的柳杈上。谁先下？你先下！我不。你下。
帽盔胆大，可帽盔也躲闪。兔子就更不行了……扑通！兔子被人推下去了。绝啦！绝啦一兔子快挨近水面时已调整好了姿势，像条鲫鱼。孩子们纷纷夸奖兔子扎水时的漂亮姿势。
许久不见兔子露出水面，孩子们一想，兔子这下保准扎到河水深处去了。孩子们蹦跳，欢呼。孩子们想等兔子一露出水面就扑通扑通下饺子，可仍不见兔子露出头来。指头先慌了。接着孩子们都惊惧地盯着水面，水面静悄悄的。兔子完了帽盔说。
兔子--
救命啊！救命--
兔子爹听见了喊声，撑着渡船来了。岸上，气氛紧张起来。扑通，兔子爹撇下竹篙，跳进水中。兔子爹把兔子从水中救出来才知道落水的竟是自己的儿子一一兔子。
兔儿兔儿兔儿一一兔子爹水淋淋扑到兔子身上……兔子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狞爹和小伙伴们一眼。孩子们都垂着头抽泣。指头没有。孩子们都散了。指头坐在河边的柳树丛里独自抽泣。兔子埋在一丛柳树旁。孩子们都来送。兔子爹和娘趴在兔子的坟上，脸和头发都沾满泥土。孩子们愣愣看着。帽盔又哭了，低头同指头讲兔子活着时对他的好处。指头闪到人群后面，心给揪得特疼。兔子对他够意思。可指头有点哭不出来。
兔子爹突然扬起头，瞪圆了眼睛吼了一声：兔儿！谁把你推下的，你就把谁拽到河里，淹死他！兔儿一一孩子们听罢都盯着兔子的坟。帽盔不流泪了。指头缩了缩身子，拉紧帽盔的手。不是我推的。也不是我。谁啦？反正不是我。
孩子们都走了，离河远远的，从此再也不敢下河。指头一到晚上就好梦见兔子，兔子水淋淋地跑来拽他，他就拼命地跑啊跑啊……指头上学再坐兔子爹的渡船，总坐在船中间，眼睛死死盯住水面。
这天指头和帽盔一起上学，站在河边喊渡船。你喊。
我不喊，你喊。
两人都怕惊动了兔子，都不肯喊兔子爹的渡船。猜拳，谁输谁喊。行！
猜拳。指头出布，帽盔出剪刀，指头输了。指头便只好壮了胆子，喊：过河喽一一过河喽——
兔子爹将船撑过来了。兔子爹的眼睛肿肿的。今儿个船有毛病，一回载一个。兔子爹盯了指头一下，说。
帽盔先过。兔子爹说着将帽盔拎到船上。船向对岸漂去。
帽盔上了岸向指头挥了挥手，向学校方向跑去了。指头一阵心虚，望了望水面。兔子……兔子爹把指头抓到船上，放在船帮上。指头一抖，慌忙坐在船中间。
那儿不兴坐。
这儿怎么啦？坐那儿不稳。坐船头。
兔子爹说话时鬼鬼地看着指头。指头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依吩咐，坐在船头。兔子……
船向河心漂去。兔子爹突然喊了一声坐稳！脚一侧歪，河岸便斜立起来，指头就栽到河里了。兔子！水淹过指头的脖子了。
兔子一兔子一一饶命啊……兔子。
指头拼命叫喊拼命挣扎……指头突然感到身子被什么托住了，并且慢慢上浮。兔子！指头的感觉混混沌沌。指头想，该睁开眼睛看一看兔子。眼睛被水呛了，疼。眼前一片蔚蓝色。吱溜一两只麦溜鸟飞过。天空！鸟！指头慢慢清醒过来，一口水呕出来。
原来自己躺在船板上了。兔子爹湿淋淋地撑船。兔子没拽我去？没有。
兔子跟我闹着玩？嗯。没真淹你。兔子，真够朋友。你也湿啦？指头侧过脸看着兔子爹。兔子把我也拽去了，也是闹着玩。兔子爹想了想说。船头顶在泥岸上。指头闭上眼睛，身子随着船摇晃了一阵，像摇篮。兔子啊……指头好想兔子。刚才在水中怎么不睁开眼睛看一眼兔子呢？指头很后悔。指头睁开眼睛，说出一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兔子，是我推下去的，开玩笑的。指头说罢开始抽泣。
大叔第二天就打听到了。刚才大叔对不住……兔子爹说了半截话。指头等了许久，可剩下的半截再也没讲出来。
渡船在岸边摆来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