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总经理”说：“它是用于太空实验轨道站的一种原料。国际上，它的售价是每公斤4600万美元。”
“主要是从石矿里提取的。”“胡女士”仍旧笑吟吟地说，“事实上，我们早几天就已经来了，看了一下你们的一些废旧采石场，觉得条件不错。从带回去的一些样品分析，这里的锇含量很高。关键是这里的劳动力成本很低。”
“我们有这个条件。”“周方经理”信心十足地说。
南乡县的这几位领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来财富就在身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到底是地方穷啊，科技落后，信息不灵。而现在，机会来了。
“如果投入规模生产，粗略计算一下，一年可以生产三十公斤。这样，整个产值就是138000万美元。”“胡女士”说，“这样的企业，别说在南乡县，就是在你们全市，全省，也少。”
南乡县的县长眼睛都绿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就是放了一颗大大的卫星哪！他要是放了一颗卫星，那么他赵某人会是怎样？不要说南乡县的老百姓如何喜欢了，关键是他的前程，就是一片锦绣啊。想到这里，县长就有些激动了。面前的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他的亲爹娘啊。不，亲爹娘也比不上他们。
“如果你们能在这里投资，我代表南乡县所有的父老乡亲，谢你们了。”赵县长站起身，一仰脖子，把满满一杯白酒喝了下去。满怀豪情哪，他的泪水都快出来了……
“北海万诚科技同位素公司”成立了。
特事特办，前后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当地的报纸也有了初步的宣传，而民间的说法则更为夸大。据传，这个项目的总投资会达到一个亿。此项工程十分浩大。
公司的办公点临时定在南乡县农业局的办公楼。为了这个工程，南乡县领导决定，把农业局刚盖的新楼交给“北海万诚科技同位素公司”，而农业局必须顾全大局，迁进县政府的旧楼进行办公。
“胡女士”和“周经理”整天坐在一辆崭新的奥迪轿车里，进进出出，一会市里，一会省城。这辆车是他们高价从一个单位买来的。现在，他们手里慢慢有了些钱。当然，这点钱还不算什么。他们希望今后有更多的钱，流进他们的口袋。
他们请来了装饰工程公司，对办公地点重新做了装修。面貌一新，相当的考究。他们知道，门面是非常重要的。然后又在外地的人才市场临时招募了几个工作人员。本县的一概不要。会计、出纳，什么的一应俱全，完全是煞有介事。事实上，前期的运作资金全是南乡县。在此之前，他们用一笔假冒的美金支票，骗得了南乡县一百二十万的所谓合作资金。有了这一百二十万，他们就变得潇洒多了。
一切看起来完全是有钱人。
他们每天坐着高级轿车进进出出。他们自驻扎以后，就不再在南乡县的宾馆里下榻了。他们每天往返市里，住进了市里唯一的一家三星级饭店。也正是通过他们，使南乡县的人知道了什么叫有钱人和有钱人的“派”。
首先上马的当然就是基建工程。基建工程实行了招标。“胡女士”和“周经理”代表“北海万诚科技同位素公司”在他们下榻的三星级酒店的大会议厅里，举行了一个中等规模的招标恳谈会。“周经理”先大概地讲了一下招标的有关项目和规模，然后“胡女士”谈了有关方面的技术要求。与会的听众，相当兴奋。因为，在介绍中，那是一块相当大的蛋糕。大到足可以把你撑死。
利益相当诱人。
为了保证工程的质量，更主要的是为了证明工程公司的资质。每个参与投标并且在各个基建项目中得到中标的单位，必须交纳一定的合作资金。当然，这要看工程的大小来决定合作资金的多少。多则三五十万，少则十一二万。
一批批工程车开进了工地……
牛德衡没有想到事情会做得这么大，在心里，他开始佩服起这个女人来了。是的，很多方面她要表现得比自己精明、能干。特别是，她有一种非凡的想像力。这种非凡的想像力不是一般人所具备的。她能把根本没有事，描绘得跟真的一样。即使是一个天才女作家，那种想像力也难见其项背。而且，她大胆、坚决。一般女人没有的素质，她有。岂止是一般的女人没有？就连一般的男人也没有。
一方面，她当然胆大、坚决，另一方面，在一些细节上，她也考虑得特别细致。小到布置会场时，领导座位安排上的一个很小的疏忽。小到在酒桌上的可能讲漏的一句话以及平时举手投足时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动作。特别是，面对媒体记者是，她总是讲得含蓄而意味深长。人才，人才，他在心里不得不这样感慨。如果她不走这条路，而是从政，她也一定是个非常了得的女政治家。
他在这当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一个敲边鼓的，一个帮衬。牛德衡对这个位置是心悦诚服。在这个女人身上，他看到了很多不可多得的优点。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学生。
在南乡县，牛德衡真的就尝到了那种人上人的滋味。走到哪，周围都是羡慕的眼光。县长、局长们，个个对他客气有加。更不用说那些平头百姓了。在那些平头百姓眼里，他就是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
匡娉妮也更加风光了。一次，牛德衡陪她去逛商场，她一下子就购进了一万多块钱的东西，什么手链啊，玉坠啊，衣服啊，甚至是胸罩。光是胸罩，她一下就买了六七件，有镂花的，也有针织的，有大红的，也有黑色的。在宾馆里的房间，她一只一只地试给牛德衡看。毫无疑问，那些胸罩对于她来说，都稍稍显得有些紧巴。
“好看吗？我穿上这个好看吗？”她一边问还一边转动身体。在她的腰间，已经堆积了一大堆肥肉。“好看好看，”牛德衡连声说。他怎么能说她不好看呢？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他不能有半点糊涂。不管怎么说，他过去长期饥渴，而现在，每晚伴着他的都是活生生的肉体啊。
她把自己奉献给他，同时也把他视为自己的私产。就在半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市里的一家公司请他们吃饭。酒足饭饱之后，那家公司的老总请牛德衡去洗桑拿。牛德衡看了看匡娉妮，匡娉妮却没有理会。人家盛情相邀，牛德衡就不好推托，只好相随着去了。在车上的时候，他在心里还想：今晚是不能做那种事的，否则匡娉妮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然而，一旦到了那个地方，就由不得他自己了。那种灯光和气氛，让牛德衡感到身上的血开始变烫。当围着浴巾，从浴池里出来，进了一个双人包间，行动就开始暧昧了起来。请客的张经理，显然已经是个中老手。他叫来两位小姐，将丰腴的那个推给了牛德衡，自己则将就了一个稍瘦些的。中间有一道帘子，一拉，就隔成了两个世界。丰腴小姐非常大方，一笑起来有一口非常漂亮的白牙。她穿了一件低胸衣服，半个乳房都露在外面。她笑吟吟地让牛德衡躺倒，然后一下就跨到了他的身上，开始按摩起来。牛德衡虽然不常按摩，可是，当她的手一放在他肩上捏拿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个根本就不会什么按摩，连什么穴位都摸不到，而且手上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不肯下。
“小姐你下手重一些，好好按摩。”牛德衡说。
身上的那个小姐就吃吃笑起来，低下头，把嘴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放着娇声说：“你还要多重嘛。我已经很用力了，要不你来试试，按摩按摩我。”牛德衡正有些诧异，却已经听得那边发出一阵欢快而混乱的声音。“牛总啊，你就不要客气嘛，让你按你就按。”隔壁的张经理说。牛德衡被这一说，胆量陡然地一放，就像一朵原本闭着的花，受着刺激，突然地张开。“你要不按我就过去按了。”张经理又说。这边的小姐就冲着那边喊，“你不要这么花心噢，你的老婆管着你呢。”张经理说：“我哪有什么老婆啊。”这边的小姐说：“骑在你身上的不就是你老婆？”
牛德衡翻过身来，一把搂过这位小姐，把她压到身下，一手就直接伸进她的胸罩里去了。“你不要这么粗鲁呀，把胸罩弄坏了，它值两百多块钱呢。”她嗔怪起来。牛德衡说：“两百块钱算什么？我可以送你一打。”这边小姐就不再反抗。再听那边，已经是一片咿咿呀呀的呻吟和呼哧呼哧的喘息了……
回到宾馆的牛德衡，发现匡娉妮还没有睡。“你怎么还没有睡？”他问。她的脸像下了霜，“你快活够了？”语气里明显的透着一种不满。牛德衡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应酬么，那我有什么办法。”他走过去，轻轻地在她脸上亲一下，她却一下子把那张老脸别了开去。牛德衡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到卫生间小心地换了内裤，出来，关上灯，摸上床，挤到她的身边，环抱住她的腰。她的腰很粗，与那个按摩小姐简直就不好同日而语。人家小姐的那一日，腰身真谓是婀娜，而匡娉妮这一日，腰身则称好比是一团烂面。
“把你的脏手拿开去！别拿碰过烂女人的手来碰我。”
牛德衡想不到她居然吃起醋来，便哄她道：“我怎么就碰小姐了？只是按摩嘛，我根本连那小姐的手都没碰一下。你要不信，问问张经理。”
匡娉妮发出一声冷笑，说：“我问他？你们男人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
牛德衡的心里一直发着虚，他想这时候哄她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和她做一次，可是，他头脑里想着，身体却不听使唤。下边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被子里，她是一直以屁股对着他。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便也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牛德衡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睁开眼，发现房间的灯光大亮，匡娉妮光着身子，披头散发，手里提着他回来时换下的那条短裤。“你还赖？你看看你裤子上的东西。你以为你把那身骚味洗了我就不知道了？”接着，她就呼天抢地的哭起来。
牛德衡上前抱住她，想让她平静下来，可没想到她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起来……
一直到天亮，他们再也没睡。牛德衡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上、脖子上、后脊背都是她长指甲划出来的一道道血痕……一个女人疯狂起来，真的是相当可怕。牛德衡想到这里，不由就有些心寒。
在写这一章节时，我并没有特别的兴奋。尤其是在写他们施展骗术的时候，远不如写他们之间的龃龉所给我带来的快感。除了我觉得他们的骗术并不高明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对读者可能产生的不快而感到担心。读者们肯定期待着牛德衡和匡娉妮会有更高明的骗术。乏味的骗术是最糟糕的。牛德衡和匡娉妮所利用的不过就是当地领导急于脱贫致富（也不排除向上邀功、显示自己政绩的成分）的心理。读者们是不会把这种简单的骗术归罪于小说中人物的头上的，而只会责怪作者的无能和想像能力的低下。
可是，我能想出什么更高明的骗术呢？我毕竟不是骗中高手啊。
那个早晨起来，我意外地在门外发现了几张小说的校样。那几页校样，正是我前几天晚上遍寻不着的。它们怎么会出现在门外呢？
百思不得其解。
它们已经变得非常污脏了，而且有搓揉过的痕迹，皱巴巴的。
是我打开过书房的窗子，被风刮下去的？然后是什么好心人又送到了我的门口？不。这种可能性是没有的。我的窗子还有一屋纱窗隔着呢。也许是我收拾旧书报的时候，把它不小心丢进了垃圾筒？好心的捡破烂的人又送到了我的门口？不，也不可能。
这样的想法简直是非常荒诞的。
我把它捡了回来，用心抚平，然后还把它夹到那一堆已经校好的清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