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俺娘给俺托了个媒人，找了一个邻村的姑娘处对象。俺生性老实，不善言谈，尤其是见了女孩，更是脸红脖粗、不敢妄言。去邻村相亲时，俺娘一再嘱咐俺要大胆点，说是现在的女孩不喜欢三脚揣不出屁来的男人。俺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即使婚事不成，也不能让人说咱木。
姑娘她爹倒爽快，俺和媒人一到，酒菜就摆上了桌，然后拿出一个去掉帽的灯泡烫酒，说是这样烫酒热得快。俺想，俺该说句话了，老这样憋着，也不是个事。俺看看媒人，媒人也给俺使眼色。但俺鼓了几次劲都没说出一句话。媒人就打圆场说：“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人却聪明着呢。”然后就和姑娘她爹推杯换盏的喝起来。边喝边给俺使眼色。俺连忙站起来，拿过灯泡给他们斟上酒。姑娘她爹就对着俺笑了笑。这一笑壮起了俺的胆，俺问：“叔，你一顿能喝几泡啊？”俺看见，姑娘她爹脸色突变，把筷子狠狠摔到桌上。俺这才明白，俺说错话了。因为在俺这一块，泡是撒尿的意思，让小孩子撒尿时，大人都爱说：“宝宝，来，泡泡。”可俺竟说让人家喝尿；你说，俺这是说的什么屁话！俺脸红，俺自责……但都无济于事，姑娘她爹已经让姑娘送客了。可俺还是觉得冤枉，俺恨那个给灯泡取名的人，天下好名有的是，叫什么不好，比如叫灯杯、灯碗什么的，为什么偏要叫灯泡！
于是，第二次和一个姑娘见面时，俺选择了在镇里的大集上，这样就避免和她爹见面。媒人见俺俩有意思，就说：“我去那边买点东西，你们做伴回家吧。”俺一听很高兴，这样就能和姑娘单独说几句话了。俺俩边说话，边骑上自行车出了大集。现在，村村都通了柏油路，路很好走，有一个小青年两手不扶车把，边骑车边点烟。姑娘说：“你看那人……。”俺当时光想好事了，没有听懂姑娘的意思，俺还以为姑娘是夸他呐。俺说：“这有什么，俺还是他老师呢！”说完，也撒开车把，抱着双臂飞快地去追那个人。当俺快要追上那个人时，才觉出不对头，回头一看，姑娘已掉转车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次相亲都出了洋相，俺挨了娘不少骂。俺娘说：“这次不能让你去耍废头了，只要姑娘没意见，就定下来。”俺无话可说，按俺娘和媒人说的做，和第三个姑娘定了亲。定亲不久就到了春节，按乡俗俺要去姑娘家送年礼。腊月二十六晚上，俺拿上俺娘准备的十斤猪肉、四条鱼和别的礼品去了岳父家。岳父很高兴，让岳母炒了几个菜，我们两个就喝起来。几杯酒下肚，俺的话也多起来，这连俺自己都奇怪。俺俩先谈论美国大选，又说起小台湾闹事，最后还骂了一通大小贪污犯。这时，俺看见岳父用筷子夹起一块猪肉片往嘴里送，就想起俺刚拿来的十斤猪肉。俺说：“叔，今天俺来了，你家过年就不用买猪肉了。”俺没有别的意思，俺只是拉高兴了，顺嘴说出了这句话。但岳父不高兴，岳父把吞到嘴里一半的猪肉片吐到桌上，腾地站起来，拉起俺的胳膊就往外推。俺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一个黑影忽地从屋里飞出，“扑”地一声落在俺脚下。
俺定睛一看，那正是俺拿来的十斤猪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