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逃亡
黑夜浓重的可怕,连夜空常常出没的飞虫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哀婉凄绝的月光照着风中微微颤动的树叶。大树下靠着的西蒙和伊莱,感觉这夜里肃杀的骇人。
“森林里没有欧克兰的追兵的踪迹,我估计他们是封山了吧。”西蒙说着,把包裹轻提在手上,那其中的粮食似乎已经不多了。
“嗯,我们还是趁着夜路离开这森林吧。”伊莱站起身来,向前走去。回头的时候,却望见身后一片火光。
西蒙被伊莱拉住向后望去,不由得心里一凉。他们以为欧克兰人对这森林了解并没有多少,但世上总有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只是才走出洞穴,身后便又有了追兵的影子,看来欧克兰的士兵们并不会在森林被他们绕着弯弯戏耍,他们总能找出西蒙和伊莱的踪迹加以追踪。
“看来我们要加快脚步了。”西蒙望着四面深深的黑暗,拉起伊莱向前奔去。
少年们在黑暗的森林中狂奔,月光时而被遮蔽,时而显出淡淡渺惘的光芒来。夜风中似是充满了一股烟火的味道,烟火中充斥着莫名紧张的气息,让逃亡的人们不能有一丝懈怠。
西蒙在奔跑的时候却发现,四周围渐渐有越来越多的火把,而且也离他们愈来愈近,他发觉到可能欧克兰出动了骑士来抓捕他和伊莱,但他并不知道那是欧克兰可以在森林中驰骋的轻甲骑士,他们的马匹以迅捷著称,虽然没有很强的正面能力,却能在像这样的森林中发动强力的突袭和追击。欧克兰为了追逃两个少年而出动这么大的阵仗,不由得让西蒙苦笑起来,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眼下已经容不得他再多想些什么了。
可逃亡的少年们跑的再快,又怎能逃脱骑兵的追杀呢?转眼之间,他们便被骑兵团团围住,少年西蒙尽力让自己显得镇定,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伊莱抱着西蒙的胳膊,闭着双眼不敢面对将来的一切。难道自己真的连悲鸣山都走不出去么?伊莱和西蒙同时这么想着,在心头也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轻甲骑士中走出一个满身银甲的骑士,看起来他像是这队骑士中的头领。
“你们怎么捉住了两个迷路的家伙?你们难道没有看见那个老东西的踪迹么?”
“报告长官,我们出发前还接到另一个命令,就是还要追捕一个异族皇室的叛逆少年。”
“但眼下的情况,你们应该抓错了人吧?抓俩个浑身破烂的少年能来充数?真是一帮吃肉狼吞虎咽,干活放屁连连的东西!”
“对不起,长官,我们这就抓该去抓的人!”
西蒙听到这里也顾不得笑,只是心里松了口气,但他的心中很是疑惑,他们所抓的人应该是过去反抗过欧克兰的人和他们的孩子么?那个老头子和叛逆的皇室少年是怎么回事?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那个长官却又开口说道:“慢着,夜晚不归家还在这山中游荡的家伙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先把他们关进囚车里,等到抓到该抓的人我们要将他们送回圣城,让他们受到该受的惩罚。”说完,那个长官看着被抓进囚车的西蒙和伊莱,意味深长的一笑。
西蒙此刻已经石化,那人的一句话仿佛让他体验到一瞬天堂一瞬地狱的感觉,他只好被推进囚车,因为他感觉此刻若是反抗,他们连明天的黎明也别想见到。
这行骑士把他们的囚车拴在一棵树上,留下一个看似憨厚老实的骑士看守,便又进行抓捕任务去了。壮大而憨厚的骑士也不理西蒙和伊莱,没过上多久,便径自睡在一旁,鼾声起伏。
西蒙不由得苦笑着说:“欧克兰人都是这么不正经么,伊莱你会开锁的法术么?”
伊莱在他说的时候便将锁打开,她算是已经动用到了比较高级的炼金系初阶魔法,只是西蒙并不了解魔法的分类,便以为那会很简单。他们蹑手蹑脚的跳下囚车,往树林中深辟的小路去了。
“欧克兰人要真像你说的那么不正经,我们还能被抓住。”伊莱这才回了西蒙刚才的话,话音里的鄙夷之意非常明显。
“那我们怎么又逃了出来呢?他们明明就没几个正经的嘛。你把那开锁的法术教给吧,我需要它。”西蒙前面还笑着说,但说到开锁的时候却俨然一副队长的派头,表情严肃,腰杆也挺了起来。
伊莱白了故作姿态的西蒙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们还是先逃出森林吧,不然你学会也没用。另外这个可比起以前你学的三个法术难多了。”
装了一会儿,西蒙自己也笑了起来。恢复正常的西蒙用轻身术和加速术追上伊莱,穿行于黑暗的森林小道之中。
巨大的夜空下有少年们前行的影子,大风吹过的时候诸多小树摇摆着,却不见少年的影子随风而动,他们如那大树一般坚定,即便穿行在逃亡的路上,也不见少年狼狈。
本该在黑夜充斥着各种鸟虫叫声的森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寂静,这确实很不正常,因为森林中充满了举着火把的骑士。依凭西蒙的感觉和记忆,这几天的路途已经要让他们到达森林的边缘,即将踏入悲鸣荒原了。这几天以来,他们有好些时候,又险些被抓住,他们不断的绕开追兵,在黑夜中隐藏着匍匐前行;食物没有了,只好吃林中的野果,若是好吃便用包裹多存了些,等到荒原时自有吃的时候。
这几日的隐忍终于让他们在这个早晨到达了最终的路口,虽然少年并不知道。伊莱看见面前有两条路,一条隐秘狭窄,一条宽阔平坦,她便毅然选择了那条隐秘的小路,准备进入其中,但西蒙却将她拉住。
“等等。”西蒙仔细的向路的后面瞧了瞧,又听了听,便又说:“我们这次走大路。”
“为什么?”伊莱诧异的问道。
“我们悲鸣山上的鸟是很奇怪,有人进入林中的时候他们便逃的远远,也不鸣叫;但无人之时,却叫的很欢。你仔细看看这两条路吧。”
伊莱再看看面前的两条路,果然大路上鸟叫甚欢,而小路上却静的可怕。她便又疑问道:“西蒙,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以前在林中玩耍的时候,我总是感觉森林里很静,但每当我离开森林,身后便又是一片鸟叫;后来我也看到许多人没有进入林中时鸟叫不停,可已有人走进便立时鸦雀无声。我便从此知道了。和我走大路吧,森林里走了这么多隐秘小道,也该走走坦然宽阔的大道了!”少年西蒙说话间,一把拉过发呆的伊莱,突然间大步前行,狂风吹起,他的头发在风中凌乱,衣服破烂,却仍然无法遮盖他步伐间无畏的气概,仿佛这大路的坦荡只因他而显现大气。
而在另一条小路上埋伏的欧克兰轻骑一行,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追捕的逃亡少年这一次走了大路。
“前几次在我们开拓的森林道路上没有一次成功,这一次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天然的小路,我不信抓不住他们了!”
“对,老大真是聪明,那两个傻小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都在小路埋伏,这下他们就别想在跑掉了!”
“也怪你个蠢货,那两个小子中明显有一个就是异族皇室的残余,你还不看好,害的我们又被银色领主责罚,瞎跑了这么多时日!”
“没事没事,这下我们一定可以抓住他们的。”那个憨厚壮士的骑士说完,又问:“那大路那边呢?好像那边的岗哨没见过他们。”
“哼,没见过也没什么事,封山期间,不能进不能出,岗哨多人昼夜轮岗,他们就是有两双翅膀,也插翅难逃!”这个身着黑甲的骑士愤然的说着,神情邪恶阴狠。
此时的少年西蒙在大路前行,心中顿生豪迈,便唱起歌来。伊莱回过神来想要阻止西蒙,却已经听到了他空阔的歌声。
“别唱了,我们万一遇上了封山的岗哨怎么办?”伊莱突然就后悔跟在这个疯子的身后走了一路,即便是她用法术伪装的外表,都显出担忧和埋怨的神色来,虽然看到西蒙这悠闲的样子一点不像是逃亡的样子,倒像是他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将来的一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唻,你怎么提起这个来,这似乎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呀。”西蒙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身旁的伊莱却已然满头黑线,石化呆住。
敢情这家伙只是胆大...
“嗯...没事,你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和我这个队长走什么时候错过。”西蒙看到石化的伊莱不经笑笑,自顾自向前走了。
伊莱看着渐渐走远的西蒙,咬了咬牙,又狠狠的跺了几下脚,才又追上去。哪怕法术隐藏的再好,她仍还是个女孩子。
已是临近夕阳的下午,太阳不似中午那般毒辣,反倒有一种温暖宜人的感觉。他们这时才远远的看见封山的岗哨。
“看到了封山的岗哨了么?这个时候我们就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时的西蒙不再大步快走,他笑着把伊莱拉到一棵树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有看见伊莱满脸疑惑而着急的脸。
“你又什么馊主意?我真是后悔在‘黎明’的时候给你出主意,你自己总有这些奇形怪状的点子那时还找我干嘛,哼。”
“那时我不在研究你教给我的那些法术么?要不然我怎么能把那个单一的双手护盾加强并分散,护住我的双腿,咬住那个欧克兰少爷呢。”西蒙说这些的时候隐隐的自豪着,却让伊莱着实的震惊一番。
原来西蒙那时施法的痕迹做了这么多,真正厉害的法师并不会总是用各种眼花缭乱的法术技巧击败对手,而是自己领悟到所学魔法的精髓来击败对手,眼前的西蒙若是学习过自己所学的法术,只怕比那个庇列少爷强上无数倍。伊莱这么想着,却又听到西蒙略略严肃的声音。
“你注意到这个单向岗哨的换岗时间了么?其间隔是无论如何也不够我们冲出那个隘口的,但这毕竟这是封山,进不去也出不来,那么接下来...”西蒙看向伊莱,伊莱于这一瞬间心领神会,便深深的点点头,跟随着西蒙逐渐靠近那个岗哨。
他们身后的天空已然被一片片火烧云铺展,绯红的云霞绽放出绝美的光华来,一丝丝从云间逸出的光线,在大地上书写着夕阳的辉煌,一切在这极致的静谧之中呼吸着夕阳的气息,令人陶醉。
终于,他们已经无法再接近山隘口,因为向前再无供他们掩藏的大树。少年们看着那个岗哨守卫一点点转过身去,默数着时间的流逝,心跳仿佛也成此节奏而跳动---三、二、一...
他们不约而同的冲出大树之下,冲向那个隘口处,一步,两步...这短短的一段,似是少年至今为止的生命中最长的距离。在火烧云移开,夕阳再次铺展开他的光芒之时,他们终于到了隘口的前面。
这个时候,岗哨的门也已经打开了一半。少年们相视而笑,一同转过身去,背对着走出悲鸣山的隘口,坦然间步伐大起大落,毫无逃亡者该有的模样,却更像是归来的英雄。
“你们干什么!没看见外面写的封山命令么!你们从哪来的回哪去,现在不能进入悲鸣山!赶紧滚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岗哨冲过来拦住他们,怒气冲冲的将他们推向隘口,推向悲鸣山外...
少年们装出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却在暗暗发笑。在他们踏出隘口的那一刻起,夕阳带着它的最后一丝光辉将要离开,少年们回过头去,看见最后的夕阳西下,绝美如千年的画。
从此少年们走出了他们长大的地方。西蒙面朝旷阔苍凉的荒原放声高歌,终有一日,他会回来的。伊莱看着风烟里高歌的西蒙,却深自缄默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以后的漫漫长路里,恐怕再不会有这样坦然大气,激情澎湃的西蒙了,她也要回到这里,只不过,那时她将不再是西蒙眼里的这个伊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