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诺跟之之的地下恋情,终究瞒不过来往紧密的芸薇。那一天,之之如常开车送他俩去银莎酒店做运动。路上,芸薇忽然幽幽地说:“诺,你近来一脸春喜满目生光,好象捡了宝似的。是不是跟之之合体了?”
在前面开车的之之不敢作声,透过倒后镜偷看坐在后排的允诺反应。他笑着默认。
“嗬,”云薇苦瓜着脸说:“我成你俩搞地下情的帐幕了。有朝一日事情曝光,我就成了男朋友被小助理抢走的弃妇,真够窝囊的,这叫一世英名一朝丧。”
“那我……我把诺哥哥还给你。”之之急了说。
芸薇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她说:“我的小之之,你的诺哥哥不是我的类型,我喜欢很Man的那类。”
允诺被人嫌弃,心头发恼,却不敢冲着芸薇来,只对之之说:“还什么还!难不成我是你什么东西,随得你想给谁就给谁吗?”
之之谷嘟着说:“不是东西就不是东西喽,用得着这么大声说吗?你不是东西!”
云薇掩着嘴笑说:“小俩口绊个嘴都是可爱。羡煞旁人了。”
允诺正色说:“小薇姐的人情我是欠定的。以后有需要效劳的地方,小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被甩的可怜虫角色,当然由小生出演。随你随时对外宣布分手。”
“这是哪门子协定呀。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云薇用手掌托着太阳穴陷入深思,不再说话。
不多时,三人到了酒店。大家分头行动。云薇上了跑步机,允诺去器械区,之之则到拳击台练拳。
过了半个多小时,允诺收到云薇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兴奋地说:“诺,快到拳击台来,之之跟人打起来了。”
他奇道:“什么事?之之向来不撩事斗非。”
“你快来,好看得很。”
他急急赶到拳击台时,正见之之把一个硕汉轮过头顶,重重地摔在台上。围观的有七八个人,见一个体形瘦削的女子有这般奇劲,都拍手喝彩。
那硕汉倒也身手敏捷,一个鲤鱼打挺便站起来。允诺看清楚了,这人原是警察陈小师。
他跃上了拳击台,对陈小师说:“陈大哥,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不是巧遇,是我跟之之约好在这见面的。尽管我们是邻居,可自从她当了你的助理,要见上一面还真不容易呢。”
允诺听他这般说,斜着眼睛盯着之之。之之赶紧说:“我认识的人中,能跟我过招的只有师师哥哥。几个月前我们就约好打一架了,只是一直没时间才推到现在。”
“阿诺,你下来,他们还没分输赢呢。”芸薇在台下喊。
之之说:“其实早分出来了。师师哥哥一直让着我。他是全国散打冠军呢。”
允诺说:“既然输赢已定,我们找个地方喝杯东西吧。”两人应承。
三人跳下拳击台,与芸薇一道,在阳光吧的包厢两两相对坐下。陈小师与芸薇一边,允诺与之之坐另一边。
“等我来介绍,”允诺对芸薇说:“这一位是陈小师警官,之之至爱的救命恩人。”说时,他故意强调了“至爱”两个字。
陈小师欣然一笑,说:“救命恩人不敢当,当日之之是靠自己逃出生天的。说是至爱,曾经倒也是的,在她那么一点高的时候……”他伸出手板,悬在离地七、八十厘米的半空中比划了一下。
“小时候我们是一个杂技班的,”他继续说,“她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一步也不肯离开,可惜后来走失了。”
“你们还真是打小就认识的?”允诺质疑。
“真的,珍珠都没这这么真,”陈小师撩起衣袖,露出他的蝴蝶纹身,“这就是蝴蝶杂技班的徽记,之之脚上也有一个。后来我们就是靠这个相认的。”
“好象内里有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尼。说来听听,你们怎样失散的,怎么又能凑巧重逢了。”芸薇插话了。她手肘支着桌子,手掌托住下巴,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小师。
陈小师被她这样看看,脸居然红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音,才又说:“不是凑巧,我是专门回观镇寻她的。十多年前,我们被班主打了一顿后,逃出了杂技班,一路流浪到观镇,想找在那里打工的我的妈妈……”
“是你家里人送你去杂技班吗?”芸薇又插了一句。
“不是,我当时是留守儿童,在粤北老家念书,念到三年级的时候念不下去了,揣了两百块就从家里跑出来找爸妈。没走多远钱就花完了,沦为乞丐。路上遇到蝴蝶杂技班,为了混口饭吃就加入了。我就在那里遇到之之,当时她大概才四岁。”
“你算是最早认识之之的人了,”允诺说,“你知道她身世吗?”
“听说是杂技班买来的,之前已经被转了几手。没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陈小师说。
之之淡然说:“我现在过得很好,知不知道无所谓。况且也有可能是生我的人不要我,卖掉我的,师师哥哥后来不也丢下我了吗?”
“不是这样的。记得那年天气特冷,我们睡在一家中国银行门口的花槽里,你冻坏了,发了烧。第二天早上我去药店偷药,结果被逮去了派出所,要被遣送回老家。我不肯,哭着闹着拿脑袋撞墙,跟警察说还有一个,央他们去找你。其中有个民警,后来我叫他赵叔,他跟我说,他去我说的地方找过,没找到人。最后我回了家乡。过了半年,赵叔写信给我说有你的下落了。他说你很幸运,被有钱人家收养了,已经到学校念书了。我跟他说想去找你。赵叔让我好好念书,长大有出息了再来。赵叔是个好人,十多年来一直捐助我上学。后来我念了警校。快到毕业时,已经高升了的赵叔来找我,跟我说需要从异地找一名面生的警察到观镇当卧底,而且还可以见到你,问我肯不肯。于是我就这么回到观镇,潜入了黑帮。在观镇,我跟你打过几次罩面,只是任务在身不敢相认。而你当是认不得我。”
之之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眼睛红得象兔子眼。前一阵子,他们虽然时常会面,但并没有谈到过去的事。之之经历了太多的事,小时候的事已不大放在心上。陈小师也不敢提起,怕说着说着不小心揭了她的伤疤,特别是她被绑架时的不堪经历。
之之没掉一滴泪,一旁的芸薇却已哭成个泪人似的。她说:“我要把你们的经历写下来,找人编成剧本,将来有机会拍成电影。我演之之,阿诺演师师哥哥。”
“如果可以,师师哥哥还是由陈大哥本色出演,我打心底里希望是那个救之之回家的甄少爷。”
“甄少爷又是谁?”芸薇不明问。
允诺说:“先不岔开,这个以后再跟你说,说回电影,结尾可得加上一段煽情的旁白:如果失散了,必需有一个留在原地等待,只有这样才可能再遇上。她就是这样,待在原地从未曾离开,直到至爱的师师哥哥回来找她。”
芸薇带泪“噗嗤”一笑,对允诺说:“说起电影你就来劲,不过这话听起来有点醋意呵。”
之之接口说:“还可以更煽情些。师师哥哥说好让我呆在那里等他,说好一定会回来的,说好带我找妈妈,说好把妈妈分给我的。谁知,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喊过谁一声妈妈。”
说话时,之之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似的,表情平静。可铁汉一样的陈小师却禁不住掉出泪来。他说:“这些话你都还记得啊,你要愿意,这个现在马上就可以实现,只怕你嫌我妈是村姑。”允诺一听这话不对路,马上揽住之之肩膀正告说:“不必了,她已经有妈妈。”
云薇在边上看得清楚,心想:“允诺在宣示对之之的主权呢。之之可真有福气,遇上了好些不错的男人。危难时有个叫甄少爷的把她打救出生天,又遇到了不起的允诺,这个陈小师外刚内柔,也是性情中人。”
她拢近陈小师问:“你当卧底的日子一定很惊险吧以讲些来听听……”
这时,允诺站起来说:“你俩慢慢聊吗。我跟之之先走了。”拉之之起来走出门外。上了电梯,之之才问:“聊得好端端的,干嘛走呢?”允诺说:“还看不清情势?留点空间给他俩,别当电灯柱。”之之恍然大悟,长长地发出一声“哦——”。
电梯门开时,她又问:“上哪去啊?”
“开房!”
“你啥时订了房间?”
允诺不答她。
之之站在房间中间,允诺抱着手,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几遍。
“看什么啊,又不是头一回见。”之之说。
“是啊,又不是头一回见,你怎么还有这么多往事没跟我说过。”
“那些都是些苦哈哈的事,过去就算了,还提它作什么。”
“你的所有事情,哪怕身上哪里长过一个疮,我都要知道。尤其是与你有牵扯的男人,更不许瞒我。”
“你吃醋了。”之之捂着嘴笑。
“切,我犯得着吗。”
“你不吃醋,刚才为什么阻止我去他家,还说我已经有妈妈,我哪来的妈?”
“你怎么没妈?我们拜过天地父母的,我妈就是你妈,你想不认帐吗?”
“又拿拜堂说话。拜过堂又怎样,你妈还不是不喜欢我?”
“用点耐心吧。你把她儿子占了,哪能说喜欢就喜欢得了的。不过既往的历史证明,凡是我喜欢的,最终我妈都会喜欢。我就是家里的小皇帝。”
“最怕你这个只是象光绪一样的傀儡皇帝,对慈禧一点影响力都没有。”
“呵呵,有两下子,还读过一些书嘛。你又知不知道,光绪不是慈禧亲生的,所以才没用。哎呀不管这些啦,快去洗澡,我们睡一觉……。”
“要睡午觉干嘛不回家?酒店是你家开的也不用这么任性呀。”
“少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