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书带着徐湛之，坐着牛车来到了乌衣巷的学塾。
上面只有两个字——学塾。
即便就是这么两个字，也给人一种气派的感觉，很有几分昨天莫书看到的谢府的味道。
只是，具体哪些地方相似，莫书没有看出来。
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很悦耳。莫书听到这种声音，感觉回到了自己读书的时代，他第一次发现，其实读书，未必很痛苦。
徐湛之却不这样看，来到这里，他就不敢下车，看着那大门，畏畏缩缩，就好像看到某只怪物。
或许，在这样的孩子心中，学堂就是最恐怖的怪物吧。
莫书看着徐湛之的样子，在心中说道。
跟着来的是老黄，他没有看徐湛之，而是直接上去砸门。
依然是砸门，和昨晚在谢府门前一样，还是砸。
砸门声，将里面朗朗的读书声打断了，然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出来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已经开始泛白的老人，精神不错，年纪应该有个六十左右吧。
看到老黄，眉头皱起，然后又看到了徐湛之，眉眼之间，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厌恶。
“进来吧。”那个老人冷冷的对着徐湛之说道。
徐湛之却不敢进去，反而躲在莫书的身后。
老人这才看到了莫书，看到他的短发，有些愕然，随即泛起了冷笑，没有说话。
“这位先生是？”莫书看他是老人，上了年纪了，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而是礼貌的问道。
“老夫姓谢。”老人冷冷的说道。
“谢先生？”莫书抱拳一礼，说道。
“何事？”谢先生看到莫书行礼，也不躲，很当然的受了，不过嘴巴上却好了一些。
“我是为湛儿，也就是徐湛之来的。”莫书微笑着说道。
“徐湛之？先生安排课业没有完成，和同学打架斗殴，不合群，不敬老师，脑子愚笨，今日之事小小惩戒一下，难道他又回家告状了吗？”谢先生冷冷的说道。
莫书听到他的话，眉头皱起，作为一个老师，居然这样说自己的学生，这真的是老师吗？
莫书忍不住开始怀疑了。
“不知道，徐湛之的先生是哪一位？”
“老夫就是。”
“先生就是？”莫书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不可能吧，据我所知，徐湛之的先生是以为受人尊敬，知识渊博，德行高尚的人。先生……”
莫书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配上他说的话，已经很明显在说这位谢先生德行有亏了。
谢先生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脸色马上变了，冷冷的看着莫书，说道，“阁下贵姓？”
“在下姓莫，莫言天下事的莫，单名一个书，书本的书。”
“莫书？此处是王谢两家的共同所有的学塾，你若想找麻烦，请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哦，掂量身份？什么身份？我只是这孩子的叔叔而已。今天只是送他过来，却不想遇到了一位冒充这孩子先生的老东西，有些不敢相信而已。”莫书在来这时代之前，别的本事没有，可是那张嘴巴，向来是骂人不带脏字的。
“哼。”谢先生冷哼一声，转头对老黄说道，“回去告诉刘兴弟，徐湛之身份高贵，我这小小一个学塾不敢收，请他另找一个地方吧。”
说着，就要关门。
老黄却不说话，只是伸手用力推了一下大门。
也不知道老黄是不是真的练过，只是推了一下，大门就用力甩开，那位谢先生被门带动，向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扶着一根柱子，大概已经一屁股坐地上了。
说实话，徐湛之因为不想去学塾的事情，已经吵闹过几次了，每一次都被强行逼来。开始几次，都是刘兴弟亲自送过来，好好的说话，只是这位谢先生向来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后来，刘兴弟不想再受那种气了，就让老黄来送。每一次，老黄都要受一肚子气走，如果不是刘兴弟交待了他不能闹事，早一拳打过去了。
今天，正好莫书跑出来，而且看莫书的样子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他就决定出处这口憋了几年的的恶气。
“你们想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谢先生色厉内荏的叫道。
“学塾吗，最多就是王谢两家共同办的。怎么了？我送徐湛之来学塾，难道还不能进来吗？”莫书对老黄的拿一下很满意，心情也舒爽了很多，拉着徐湛之向里面走去。
“我不进去。”徐湛之还是害怕。
“不用怕，今天我帮你教训教训你这位先生，然后我们就不来学塾了。”莫书微笑着说道。
听到莫书的话，老黄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徐湛之脸上兴奋的样子，想到他的父亲，还是没有说出来。对于他来说，保护刘兴弟和他的两个孩子，不只是为主子，也是为了救过自己几次的好将军。
听到莫书的话，徐湛之很高兴，点头拉住了莫书的手，跟着一起进去了。
谢先生站在那里，呼吸急促，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莫书牵着徐湛之的小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
“站住！这是学塾，你们没有资格进来！”谢先生大吼道。
一阵脚步声响起来，只是片刻，莫书就看到几个和这位年纪相仿的老人出来了，站在谢先生身后，冷冷的看着莫书三人。
莫书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一个个的扫视过去，冷冷的问道，“你是是先生吗？”
那些人一愣，随即就要说话，莫书却借着又说了一句，“你们可以为师吗？”
这一回，有人气愤，有人却有些羞愧起来。其实，他们这些人，早就有了徐府大闹学塾的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有想到，徐府居然忍了几年。
难道今天要爆发了吗？
“你们知道什么孔圣人吗？”
“你们知道孔圣人为什么是至圣先师吗”
“你们知道什么是有教无类吗？”
随着莫书的一个个问题，那些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初，要这样对待徐湛之，也有人反对过，认为有违孔圣人的教诲。可是，最终依然是士族的骄傲占据了上风，几百年根深蒂固的东西，他们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去改变。
“我看你们只是一群披着先生外衣的禽兽！”
莫书这一句，就是赤－裸－裸的骂人了。
那些先生，即便原本有些羞愧，这个时候，也恼怒起来了。
“你算什么东西？”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
“叫人把他们乱棍打死！”
“去问问刘裕，是不是要逼我们造反！”
“……”
莫书听着这些人嘈杂的声音，嘴角的冷笑越发的浓烈了。在未来，教师成了一种职业，真正负责的老师越来越少，为了钱无所不作的老师越来越多。
莫书看着这些人，发现，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总有那么一些人在侮辱那些高尚的职业。
“这位莫先生，难道这几位可不可以成为老师，是由你决定的吗？”找吵吵嚷嚷的声音之下，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整个学塾瞬间安静下来了。就好像，激烈的舞厅，音乐忽然被人掐断了之后的那种安静。
就连一直漠不关心的老黄，听到这个声音，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莫书却有些不明白了，转头看去，这人一身文士打扮，衣着并不如何华贵，却透着一股儒雅，只一眼，莫书就产生了一种倾慕的心思。
马上摇摇头，将那些想法抛开，微微一笑，问道，“先生是？”
“老夫谢公义，字灵运。”那人微微一笑，说道。
“谢公义？字灵运？”莫书愣了半响，随即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你是谢灵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