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淡如水,姬满负着手,在前边信步走着,十一夜在他后面半米远处不紧不慢地跟随,心中想着对策。
突然之间,姬满停住了脚步,沉思中的十一夜来不及止步,差点撞了上去,堪堪碰到了他的衣袖。她赶紧往后退,谁料姬满转过身来,眸子熠熠发亮,英气逼人:“离我这么远,怕我吃了你?”
“自然不是。”十一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虚地望向它处。不知为什么,一闻到他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废宫那一幕,登时面红耳赤。
姬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回头继续前行。
两人逶迤来到荷亭,此处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远远能听到晚宴的觥筹交错声。自然,亭中是没有人的。
姬满径直坐到亭中长椅上,左右看了下,悠悠地道:“既然栎阳还没有到,你先陪我等会儿。”
十一夜微微一愣,如果她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今晚必然见不到栎阳了,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然而,她此刻也分身乏术,只有见机行事。
蛙声阵阵,凉风习习,姬满侧身躺在长椅上,手撑着头,俨然一副等到天荒地老的样子。
十一夜心中焦灼,忍不住道:“想必是栎阳公主有别的事情先行走了也未必,公子要等到什么时候?”
姬满微微一笑:“就算等一夜,也要等到她来。”
听得此言,十一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颓然靠在柱子边上,黯然神伤。
姬满则不慌不忙,时不时打量她几眼,让她如坐针毡。
“那次在云海宫温泉,我让你过来,你为何不从?”姬满突然开口道。
十一夜如闻惊雷,她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悄悄过去了,没想到姬满还记着。
她字斟句酌地道:“我是侍卫,卖艺不卖身。”
姬满掸了掸衣摆上的露水,站了起来,笑道:“好一个卖艺不卖身。你怎知道我让你过来是要卖身?莫非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边说边欺身过来,右手撑在柱子上,居高临下望着她,凤眼微眯,眼神充满挑衅。
十一夜心中微动:“我什么都没听到,那是我过虑了,以小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
姬满俯身贴近她的脸庞,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一双黑亮的眸子带着审视的意味直直盯着她。“可惜你带着面具,要不然我就能看清你的表情,到底是真没听到,还是撒谎了。”
十一夜身形微动想躲开,却被他双臂牢牢圈住。他伸出手来轻轻抚过她的束发,在发梢处稍作停留,半晌,轻轻一笑:“这次没带簪子,是上次那个簪子没找回来么。”
赫连昌意送的簪子自然是找回来了,只是她见姬满这么不喜这支簪子,便再也没戴过。
姬满从衣袖里摸出一支简单别致、样式古朴的碧玉簪来,插在她发髻上,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一番,道:“这个比那支好看多了。”
十一夜大为意外,有些受宠若惊。姬满居然送了她一支簪子?
姬满漫不经心地又道:“上次扔了你的簪子,这次还你一个。”
原来只是弥补罢了,芸香等一众侍女有时候也能收到姬满送的一些首饰衣物,这支簪子,只是他送女人的诸多礼物中的不起眼的一个而已,自己又想多了。
一念及此,十一夜便笑道:“多谢三公子了。”
月牙西斜,露水更重了,夜间的风都带了一些凉气。远处鼎沸的人声渐渐稀少,想必是宴席接近了尾声。
姬满抬头望了望夜空,叹息道:“看来是等不到栎阳了,十一夜,你转告栎阳我在这里等过她。今夜,我要给璟姐姐送亲,再迟就耽误了良辰了。”
十一夜如释重负,颔首道:“我一定转给栎阳。”
姬满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抓起风衣,离开了荷亭。
十一夜立即奔赴她放衣服的偏僻凉亭,取下面具,换回了栎阳的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