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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便宜就占,不占王八蛋

她嘴角勾出狡黠的笑意,指肚摸了摸嘴唇加以掩盖,等他放下笔,辛夷像模像样地将纸铺在眼前。绞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这字里有什么花儿似的。

“先生快给算算,我这姓氏如何?到底做些什么方能转运?”贺公子看她半天不说话,急三火四地开口便问。

“公子总得等我相相面。”她摆摆手示意不要催,“公子这姓上是‘加’,乃是增多之意,下是‘贝’,乃指金钱,凭此看来,公子应当是家世显赫才对。”她故意不说他正是贺太守的儿子,只是旁敲侧击、曲线救国。

贺公子的眼神越发膜拜,引上道似的连连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但……”她指着繁体的“贺”字贝字底中许多的横,又道:“公子您看,这里许多笔画拦着路,表明现在前途波折。恐怕不仅仅有小人,还有别的。”

“那……那是什么?”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想必是位女子……”她说到这里,神秘兮兮地靠过去,板着脸问:“贺公子,我有一事想问,最近是否与什么姑娘有恩怨纠葛?我看您印堂隐隐发黑,这不是吉兆啊。”

“印……印堂发黑?”贺公子一听到这就急了,“什么女子……”

“公子好好想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这女子和小人勾结纠缠起来一起害你?”

“有,好像有,对,好像正是前几天……”

“公子先莫说,由在下先说说,您看我说得对不对?”身为主要当事人,她自然知道一切细节,故而将事情大略和他一说,贺公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先生……先生真乃神人!”他大惊,这一声喊得周围行人驻足不少,都望着摊前一脸云淡风轻的卓辛夷。

辛夷摆摆手,“公子先别忙着夸,公子难道不想知道后来那姑娘怎么了?”

贺公子一听,脸上的表情滞了滞,“怎的,那日不是我义弟将她送回家了吗?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她装出严肃认真的模样,“刚刚我掐指一算,那姑娘十有八九已不在人世,恐怕正是因为怨恨公子轻薄于她,羞恼难当便自尽了。”

“啊?!”

“所以……吓!”她朝贺公子肩头一望,故作大惊,指着便叫:“你这妖孽,冤魂索人,见了吾辈还不快快退散!”

贺公子吓得脸都没了血色,嗷的一声一跃而起蹿得老高,胡乱地拍着自己的肩膀,却不敢回头看,只顾喊着:“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她本来想给他“驱鬼”,但转而一想自己现在本职工作是算命先生,会得太多反而不好,故而就没伸手,只转言道:“公子莫要惊慌,这冤魂如今还不成气候,顶多只会勾结小人来给您使绊儿,暂不会有性命之忧。”

“真的?!”他想看看肩膀,可又不敢扭头,只能怯怯地瞟一眼,这情状着实万分喜感。

“自然。”她没有继续看笑话,而是点点头,示意贺公子再度坐下。

贺公子虽是坐下了,但如坐针毡一般,十分不自在,“先生,我觉得我感觉到它了……后背发凉一定是它趴在我背上对不对?对不对!”

“公子莫要惊慌……淡定,淡定。”

那边贺公子都急得火烧屁股了,能淡定才怪,“先生您快说说,我该如何做?!”

“这也简单,回家泼一盆黑狗血,再燃烛诵经几日也就好了,重点是在如何除小人。”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甭管贺公子之前行径多恶劣,但沐方锦一日不收拾,她这生意就一日做不下去。为了长久打算,必须要给沐方锦点颜色看看。“只要除了小人,一切自然云开月明。”

“那……”说到这里,他又左右看看,小声说:“难不成……杀了他?”

“……这怎么行?”她满脸黑线地摆摆手,“公子,那小人虽然事事出色高你一等,但您别忘了,还有一招您一定能制得住他。”

“什么招?先生快说来听听!”

辛夷凑近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您别忘了,还有那自尽的姑娘呢。”

“先生莫要再提这事,前些日子义弟正是以此要挟。”

“但那姑娘已死,若他真敢将这事说与旁人,公子何不将此事赖在他身上呢?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辛夷嘿嘿一笑,“更何况,他自己本就是御史,虽然不知他来您家有什么事情要办,但归根结底是怕惹上麻烦的,所以您回去就和他将此事一说,保准他不敢再招惹您分毫。”

“此话……有理!”他说罢愣了愣,“先生,您连他是御史都算得出来?果然是神人!”

废话,不神能忽悠得了你吗?她脸上依旧堆了微笑,“公子切记,天机不可泄露,我今日与你说的话,万万不可再与旁人说起。”

“是是是。若真有用,那先生的恩德在下必定铭记于心。”别光铭记于心,我不介意您再多给点银子。辛夷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念着“给银子”“给银子”“给银子”,直到最后他飞似的逃跑了,也没再塞点银子给她。

辛夷显然觉得有些亏了,叹了口气,又从袖口掏出先前贺公子塞的银钱,感觉也够吃个三五天的,心里也就平衡不少,更何况这可是她出摊以来赚得最多的一回。她兴奋得连回家时候的脚步也都轻盈了许多,一蹦一跳地哼着歌,知道的是她赚了大钱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呢。

譬如在厨房蒸馒头的半夏,回屋就看见辛夷抱着紫珠悠着转圈圈,这样反常的举动吓了他一跳。他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就退回厨房,然后再次打开门来看,好在这时辛夷已经放下了紫珠,正给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辛夷回头见他进屋,就将魔爪伸向了他,抱着他又是一通转圈,“你看,今天姐姐赚了好多银子回来,还斗赢了姓沐的那个烦人的家伙!”

……姓沐的?又是谁啊?

半夏虽然有几分好奇,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她一圈圈转得发昏,末了全然忘记该问什么了,满脑子只剩下辛夷一遍又一遍地夸他馒头做得好吃云云,当真是被洗脑似的,还特意给她做了个更大个儿的馒头当明日的午饭。

第二天,一上午都安然无事,刚刚入午,就在辛夷自认为已经斗赢了沐方锦的时候,远远的那璧人一般的俏公子又慢悠悠地踱来了。虽然她依旧不满,但看看自己胸前半夏给她塞的午餐,放心地长舒了口气——还好自己也是有备而来。

却看沐方锦在她摊前站定,上下打量她两圈,嘴角无意地抽了抽,“先生……您这胸口,怎么今日就只塞了一个……”

“怎么?”

“至少塞两个还好看些……”

“但是,两个我吃不完。”辛夷拍了拍胸口唯一一个隆起的大馒头,“我家里穷,还有好多弟弟妹妹要养,不能浪费粮食。”说到这里,挑起眼看看沐方锦,奸诈地笑道:“公子若是看着不顺眼,何不再给我买个馒头,我塞进去垫着?”

“……”沐方锦黑着脸看了她好一会儿,方咬牙切齿地蹦出一个字:“买。”

当沐方锦带她去卖馒头的摊贩那儿,将一个馒头丢在她手里,她并没有塞进胸口,而是抓起那热气腾腾的馒头便朝嘴里塞,三口两口吃完了便再度伸手。

如此反复三次。

沐方锦的脸色又不好看起来了,“先生你刚刚不是说……只能吃一个吗,两个吃不下才只带了一个的?”

“有人请客就不一样了,有人请我吃东西,我的心情就好,我心情好了,胃口就好,所以多吃几个也是正常……沐公子一会儿请我喝杯茶怎样?这馒头吃得急了,噎得慌。”

“……怎么没噎死你。”沐方锦嘴角抽了抽,“吃得那么快,还怕人抢吗?”

“这叫有便宜就占,不占王八蛋……”

这一瞬间,沐方锦的脸色显然更难看了。

辛夷觉得她与沐方锦,大概就是女屌丝和高富帅的差距,他们之间隔着深深的一道鸿沟,或许这条沟也可以说是隔了千年的代沟。

在吃完第三个馒头的时候,她实在噎得直打嗝,只能悻悻地接过第四个馒头,把怀中的馒头朝边上推了推,然后将手里的馒头塞进胸口,看起来十分傲人的胸器便这样诞生了。她满意地拍拍胸口的两个大馒头,引得无数人侧目。

这样说来,辛夷近乎可以确定这沐公子大抵是有对称强迫症的,非要她胸口都被馒头垫起来才觉得好看。

“沐……嗝……沐公子,咱们去哪喝……嗝……喝口茶?”

她被噎得打嗝,一时半会儿还真恢复不过来,吵得沐方锦都要烦死了,但沐公子是高富帅,自然不与屌丝一般见识,虽然不说话,可还是将她带到茶楼前,还要了个单间。看着店小二哈腰鞠躬的样子,看来沐公子果然财大气粗。

此时辛夷有点后悔,为何她刚刚在街边胡塞了那么多馒头,不然再宰他一顿茶点岂不是更赚?想到这里,她觉得郁闷了。闷闷地坐在那儿半天,沐方锦啪地将茶杯放在她面前,辛夷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看沐方锦,又看看茶杯。

“喝。”

“……哦。”她刚刚端起杯子,却隐约觉得不对,“咦,我不打嗝了?”估摸是刚刚被沐方锦吓了一下,反而将打嗝的毛病治好了。辛夷将那一杯茶啜完,将茶杯朝桌上一推,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下已经没事了,就先走了,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拱拱手便朝屋外走。

“……你等会儿。”还没走到门口,沐方锦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按在椅子上,“你以为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请你吃馒头喝茶的?”

“……不然呢?”辛夷抬头看看他,有点期待,“要不请我吃肉包子吧,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我倒想把你剁了和馅做成肉包子。”他阴郁地将嘴角勾了勾,“但估计做出的包子也难吃,打发狗都嫌弃味道不好。”

真是不大好笑的笑话,她想。“那一定是馅儿调得不好,我对自己身上的肉很有信心。”

“那不如就试试看?”他冷眼一瞥,近乎认真地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吃我的肉来了?在下哪里惹到了沐公子吗?”她将手一摊,到底服了软。

沐方锦上下打量她一圈,“昨日,你是不是给贺太守的公子算了一卦?”

“啊呀,难道我这么有名?”她沾沾自喜地摸摸下巴上的头发楂儿,“怎么,沐公子今日来找我也是为了算命?那你倒是早说嘛,在下现在什么都没带该怎么算?”

“你会算什么,不过是一派胡言罢了。”他不屑地哼了哼,“而且,你竟敢与贺兄一道预备陷害我?还谎说那姑娘已经死了?”

“公子既然认为我说的是一派胡言,那为何还如此在意?”辛夷笑道,“再者说,莫不是公子真去查过那姑娘没有自尽而亡,所以才说在下是信口雌黄的?”

“至少……易家村没有。”

辛夷的眉无意间抖了抖,转而笑道:“公子怎知她是易家村的?纵使是她亲口说的,也未尝不知她是不是对公子说了谎,公子怎的就只肯信她反而不肯信在下了?”

“哟,我听先生这话,醋意倒浓得很。”沐公子忽而轻笑一声,星眸略弯,十分好看。

“看来倒是真应了先生那句话,我命中缺您了?”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公子,我先前就说过,我不过是口误。”

“可先生应该知道还有一句话……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让沐公子费心了,真不好意思。”她觉得这对话真是越跑越偏,再度站起身来,“公子,我那边摊子离不开,请恕在下就不久留了。”

沐方锦眸子一眯,“这话还没说完,怎么先生就想跑了?若不是做了亏心事,怎至于这般躲我?”

辛夷转头看向他锐利的目光,下意识地躲了躲,“虽然公子您说得也有理,但沐公子您也要明白,在下不过是个算命先生,跟人说话便是赚钱的。那么要在下再陪您多说几句,您先给几两银子如何?”她倒是一本正经地谈起价来,“要不咱们先唠二两银子的?”

“……你就那么缺钱吗?”

“若是你家就你一个壮年劳动力,还有四个白吃饭的嘴,你也会这么缺钱了。”辛夷将手一摊,“公子,这一点都不好笑。”

沐方锦摇头苦笑了一会儿,无奈道:“你若是这么说,我反倒有些同情你了。但你这算命不过是坑人骗钱的小把戏,你糊弄得了贺兄,可骗不了我。不过罢了,我便放过你和贺兄吧,没想到你还真挺能言善辩的。”

“在沐公子面前这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辛夷这才开门离去,“那么沐公子咱们后会有期,为了报答您请我吃了馒头又喝茶,我决定不与你讨刚刚陪你说话的几两银子了。我们扯平了。”说罢,这才欢快地将门一关,扬长而去。

回到摊前的时候,旁边卖土豆的老婆婆正要收摊回家,她每日的生意都如此好,辛夷真是眼红得差点就想跟她卖土豆去了。见到辛夷回来,老婆婆连忙招呼着,“哎呀,先生,你可回来了,刚刚一个公子站这儿等你半天了。”

“什么?哪位公子?”她想问问是不是贺公子来过,但想想昨日贺公子来的时候婆婆已经回去了,便犹豫着形容,“是不是穿得很富贵,头冠上有夜明珠的那位?”

“似乎不是你说的那位公子。”老婆婆没有看她,专心收拾着摊子,“我看刚刚来的那公子似乎认识你师叔,开口就问这是不是甫阳山人的摊子。”

难道是……想让甫阳山人给算命的?看来这先前的摊主算命的手艺还不错?“大娘,您告诉他我是甫阳山人的师侄了?”

“当然啦,不过那公子只等了一会儿就走了。哎,不过是前后脚的事,他刚刚走,你便回来了。”

“看来真是不巧。”辛夷在位子上坐下,摇头晃脑道:“算命这东西讲求的是‘随缘’二字,看来我与他算是无缘喽。”

老婆婆收拾好了东西,这才望望她,“我倒是告诉他你日日都会来,若是他真心想找你,估摸明日还会来的。”

“哦,那真是有劳大娘替我转达。”她将手拱了拱,目送她离去,这才托着腮帮子坐在摊前发呆。

刚刚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认识这位甫阳山人是来算命的倒也无妨,随便糊弄几句也就罢了,若是来砸场子的恐怕自己真真应付不来。她发了好一会儿呆,这一下午因为吃得太饱而犯困,恹恹欲睡的,好在客人不多,胡诌几句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辛夷觉得肚子里的食物显然还没有消化干净,沐方锦请她吃的这几个馒头,生生撑得她连晚饭都不用吃了。自此辛夷真心觉得,沐方锦其实也不算坏人……另外,他如果明天中午继续请自己吃饭的话,辛夷觉得他会是个更好的人,尤其是如果再能请点除了馒头之外的吃食那是再好不过了。

反倒是弟弟妹妹们面对着“带着一个馒头出门,揣着一对馒头回来”的辛夷十分不解,尤其是昨日刚得到夸奖馒头做得好吃的半夏,今早明明还特意挑了个个头大的馒头塞给她,怎么今日反倒这么不给面子,一口不动地又给揣回来了?不光是带回来早上的那个,旁边咋还又贴了个馒头?

辛夷将两个馒头从怀里掏了出来放在桌上,又摸出了今日赚的为数不多的银钱,这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今儿运气好,竟还能有人请我吃饭,若是明日还有,那可又是一份赚头。”

“姐姐,今日是谁请的?”半夏指指馒头,“这也是……没吃完带回来的吗?”

“不过是来算命的客人顺便请了一顿。”她说着,下意识地摸摸下巴上的头发楂儿,“不过咱们不光赚钱,还能赚点吃的回来也不错?今日真是可惜了,吃馒头吃得那么饱,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再敲他点别的吃的……”

半夏听她声音越来越小,连忙打断:“长姐说什么呢?”

“没什么。”她摇摇头,“你们今日吃什么呀?又是青菜吗,我怎么见咱家似乎很久没吃过肉了?”

“哪里有闲钱买肉,能吃饱饭已经不错了。”半夏听到这里,为难地挠了挠头,“其实长姐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吃……上一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呢。”

辛夷哪里能记得什么时候吃的肉,她才穿来几天而已,先前的记忆早就不知道被抛去哪里了,只能敷衍地点点头,“也是,今日我突然想起肉包子了……明日若真赚了钱,我就先去买些肉包子来。”

“什么什么?肉包子?”端着碗筷的紫珠跑得急,幸亏半夏扶了一把,要不还不把手里的瓷碗交代在地上,“有肉包子吃?珠儿要吃。”

她笑骂了这小萝莉一声“吃货”,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不行呀珠儿,今日姐姐没赚那么多钱,买不了肉包子。”

“唉……”珠儿一脸的期待垮了下去,“那姐姐……明日能赚够钱吗?”

半夏听着,添油加醋似的补上一句:“长姐明天一定能赚够。”

正在她尴尬着不知如何回答时,反倒是端着盘子的佩兰跟进屋来,绞了绞眉,嗔怪一声:“长姐累了一天,你们就别吵她了,快些坐好吃饭。”说着,还在两个孩子的脑瓜上挨个敲了一记。

紫珠和半夏这才老实下去,乖乖地吃了饭,收拾一阵才肯安分就寝,睡前的时候,紫珠还不忘揪着她的袖口,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说:“姐姐,肉包子。”

“……记住啦。”

为了节约家中粮食顺便能吃饱些,辛夷着实还有等沐方锦请客吃馒头的打算,故而她这一早又在怀里只揣一个馒头就上路了。熬了大半个上午她都没有见到沐方锦的人影,这回她可算是明白什么叫作望眼欲穿了。

但最终,望来的不是沐方锦,反而是那贺公子。

贺公子哭丧着脸,带来一个十分沉痛的消息:沐方锦今早已经离开了冀州城。

按理说,这沐方锦离开冀州城,沉痛的应该是再也蹭不上饭的辛夷,而非是恨“小人”近乎入骨的贺公子才对。说实在的,这很说不通。

辛夷上下瞟了瞟眼前的贺公子,狐疑地看着他面上的表情,看他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沐方锦离他远远的,对于贺公子来说应该是好事,如今怎么又不高兴了?

还没等辛夷搭话,他就先一屁股坐在面前的竹凳上,稀里哗啦地吐起了苦水。

要说这事情,终究还是沐方锦惹出的麻烦。前些日子因为有那个被辛夷谎说死了的姑娘压着沐方锦,还算有点威慑,可这次沐方锦眼见是要离开冀州,显然没预备让贺公子继续好过,竟将这些事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告知贺公子的妻子。

这打小报告倒是没有什么要紧,可糟就糟在贺公子他家那位正妻田氏,恰是位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母老虎,那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坏。更麻烦的是,田氏乃是冀州大乡绅田员外的宝贝女儿。田员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那是蜜罐子里泡大的,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想必这贺家也是觉得不好和田员外家翻脸,才一直纵容着。贺公子倒也不是怕她,只不过是打不得骂不得,还不得不理,要不这媳妇儿哭着跑回娘家,又得十成十地搅得人头大。

辛夷听了这么多,大体算是明白过来两点:其一,那贺公子已然赖上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智囊团,有什么办不了的事情都找自己;其二,她辛夷如今恐是不能专管算命,还得兼职给人调解家长里短。

也不晓得这回自己都身兼双职了,他能不能多给份银子啊?

“先生,先生您快说说这事该怎么办?”贺公子这次显然比上次见到时还要心急,家有悍妇猛于虎,估摸这田氏对贺公子的威慑力甚至比沐方锦还要厉害。真想不到贺公子不光外强中干,竟还是个怕老婆的。

辛夷搔了搔头,“公子,在下只是个算命的,旁的事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先生莫要这般说!我知道先生神机妙算,定能想出合宜的办法劝劝我家那娘子!”贺公子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嘴角抽搐,“公子真会说笑,在下能有什么法子?贺公子,那可是您的妻室,您都想不出办法,在下哪里还有法子?”

“您一定有办法的!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先生。”

“……说真的,公子,前两天我说你肩膀上有鬼的时候,你都没叫得这么大声。”

贺公子抹了一把辛酸泪,“先生,这分明不同啊。”

是,看来我实在低估了你老婆的战斗力。

辛夷瞟了瞟贺公子,想抽手而不成,只得无奈道:“公子,您这么抓着在下也不顶用,在下着实想不出法子。”

“先生聪慧,不如好好想想?”

“……好好想也……”想不出来几个字还没出口,贺公子突然恍然大悟,伸手在腰间摸了一阵,竟掏出个十两的大银锭子,一把塞进她手里。

“先生此次一定要救我啊!”

辛夷这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当间,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银锭子,又看看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贺公子,二者来来回回看了三次,眼中精光一闪,空出的手猛然一拍面前的竹桌,“我当是什么事!这等小事在下自然是手到擒来,万无一失!”

“先生当真?”他忽而变得一脸期待,仿若面前坐着的辛夷正是救世主。

“我说话怎会有假,公子就放心吧,在下定会有办法的。”她一边摆着手,一边十分自然地将银锭子塞进自己怀里。

“哎,哎,那敢情好。”贺公子听到这话,也算宽了心,“不知先生想出了什么办法?”

辛夷哪里想出了什么办法,不过是急着收银子先答应下来罢了。她摸摸下巴上的头发楂儿,猜测地问道:“那公子……家里正妻悍妒,恐怕公子是鲜有妾室吧?”

贺公子听到这里,略有为难道:“说来正是如此,家中仅有一妾,也是被田氏欺得几次三番想寻短见……”

……我就不明白了,您到底是什么动机那天晚上非要来调戏我的?

虽然表面看只是悍妇和弱夫的单纯关系,但辛夷回忆起那晚贺公子的语气倒也算是纯熟得很,难不成他还隐瞒了什么别的?

“公子,我多嘴问一句。”她犹豫着开口,“夫人平时也总管您出外偷吃这种事吗?”

他的脸色变了变,尴尬道:“夫人田氏身体不大好,平日里是有那么几次会……会被她捉住。”

“那然后呢?”辛夷追问着,但见贺公子已然低着头不发一声,半晌说不出半个字,不免绞着眉头不满道:“公子,您若是不肯说,请恕在下无能,可要将这银子退回去了。”

贺公子一听到这儿,赶忙摆手,“先生不急!这……我就再与先生说说吧……”贺公子是个死脑筋,肚子里也没沐方锦那么多弯弯绕,竟不知在何时已然忘记辛夷是个算命先生,不用她算,反而自己一股脑儿都招了。

原来这田氏是悍妇不假,但身子一直不大好,也许正是被这好色的贺公子气的。三天两头的发脾气,这身子也时常病着,有时更是只能任他在外拈花惹草又无能为力。但这几日,也不知从何处来了个不得了的神医,区区几天的工夫,竟将田氏的病症全盘治愈了,这才让沐方锦钻了空子,在田氏面前狠狠地告了一状。如今的田氏不再病歪歪的了,怎能容忍贺公子这般行径,不大吵大闹一番着实都对不起她这暴脾气。

“先生,我可是将所有的都告知您了,先生可万万要救我一命。”他哭丧着脸道,“如今家里闹成一团糟,若是田氏再闹去父亲那儿,或是再逃回娘家,我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不也是你自己活该?她眉间抖了抖。气归气,可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好歹她也算是有职业操守的。她叹了口气,“公子怕是经常冷落夫人吧?就算病中也少有关怀?”

“若是您看见她的模样,先生您也不会想去的。”

听到这么句实实在在的回答,辛夷面色凝重地伸手,略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大体上明白了,其实公子,您想讨好夫人倒也简单……”

“如何?”

“……多去她房里睡几宿便好。”

他的脸瞬间垮了下去,面有菜色,“这……这……这未免太强人所难。”

辛夷再次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对此,在下还有一招愚见。”

“先生快请讲!”

“其实……女人,关了灯都一样。”

“……”

贺公子嘴角抽搐了好一阵,最终还是从小板凳上站起身子,大义凛然地拱了拱手,转过身大步离开,背影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壮士,您要保重啊壮士,这招好用的话记得回来再给点钱啊壮士!

辛夷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流当中,这才收回视线,摇头晃脑地叹气,掸着桌面上的浮灰。她再一次反思,到底是不是自己将就业面铺得太广,怎么从一开始的给人算命,如今反而成了给人出谋划策的,这二者按理说可不对路啊。

或者说,这算命算得好了本来就是心理咨询,她这工作也算是没跑偏?

她在那儿纠结了好一阵,直到肚子都有些饿了,辛夷这才意识到今日怕是等不来沐方锦了,正犹豫要不要将怀中的馒头吃下去充饥的时候,摊前忽然站定了个人影。

辛夷抬头一望,只见一袭青蓝色的长衫裹着高挑修长的身材,衣衫上暗纹鸿雁,朴素清雅,卓然不俗。再向上看去,却见淡淡薄唇抿着,他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生得一双桃花眼亦笑亦嗔,可垂下的目光十分不屑,让他平白多出几分孤高之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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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从未遇见你,或许我还不懂爱。如果你的离开,我会幸福的话。我宁愿你不要离开。习惯性地眺望远方。习惯性地想念你。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可以的话,我想让你知道……其实我还爱你。
  • 凤凰灭世

    凤凰灭世

    在那一坎培的边界矗立着七尊巨像,那是上古时代封印凤凰的英雄们。可是100年、1000年、10000年、100000年过去了,英雄们大多早已不在,他们贮存在神像里的力量也渐渐弱了,凤凰,她快醒了。万年的封印,使她的仇恨更深。死在自己爱人手中,实在是想不出的悲伤、愤怒。
  • 我的英灵系统

    我的英灵系统

    莫名其妙的穿越了!好吧,没关系,反正前世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也无所谓,但你TM的能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吗?老子叫亚瑟·潘德拉贡也就算了,但姐姐为什么叫阿尔托莉雅啊?到底我是亚瑟王还是我姐是啊?盖亚,你给我说清楚!!!也就是这样,这是一个宅男穿越得系统,然后装逼的故事。(注:新手作者的无奈,所以导致前期有点毒,后面就好很多了,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多多担待。)
  • 穿越诱君宠:请君入瓮

    穿越诱君宠:请君入瓮

    君记我一瞬,我念君半生。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人生的主人公可如果你发现自己只是别人人生中的炮灰呢我知道发生在武倾城身上的每件事却只知道自己死亡的结局该如何逆天改命,干掉女主掌握自己的人生静待林灵精打细算,步步为营在天下的舞台上,以爱情为局,以命为赌注,设下一局惊心动魄的生死局
  • 佛说息诤因缘经

    佛说息诤因缘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