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灯光打在陆家被霜气袭击的玻璃上,陆羽浩神情严峻的靠在沙发上,手中翻着那本已经有些残破的《夜莺与玫瑰》。
十二年前,他就是在这本书的指引下认识了百合。那时的百合虽然是满腹忧愁,叛逆、不讲道理。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被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姑娘所吸引了。为了接近她,他每天借口给她补习功课,到处跟着她。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为了故意和他唱反调,百合那天带他来了酒吧,并对他说:“陆羽浩!你要是能一口气喝下十杯酒,我就答应学习,怎么样?”她得意的眉毛挑了挑。
陆羽浩知道这是百合在故意为难他,他看了看桌上的小酒杯,觉得应该没问题吧,于是他还是爽快的答应了,并说道:“不过,咱们事先得约法三章!”
“约什么?你说!”百合神气十足的问他。
“你必须发誓,只要我将这些就都干了,你就得乖乖的让我补习。”
百合满不在乎的白了他一眼,正欲开启朱唇,陆羽浩做了个手势打断她,说:“而且,今后必须都得听我的,怎么样?”
百合狡黠的笑了笑,心想这下你小子可死定了。她回过头,叫老板拿来了好几个大碗,然后将碗挨个倒满,笑着说:“请把!”
陆羽浩这下傻了眼,他满以为是吧台上摆的小酒杯,可是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原来是菠萝那么大的碗,他疑惑的瞧了瞧百合。百合此时正交叉着双臂,站在旁边讪笑的看着他。他脸一红,拿起一碗酒胡乱干了下去。接下来,两碗、三碗。一直到第九碗了,陆羽浩感觉自己站不住了,肚子里火辣辣的,马上就要将肚中所剩无几的残渣吐出来了。他定了定神,正准备继续喝。这时,一个人上来抢下了自己手中的那碗酒。
“我说你!不行就别逞强了!”
陆羽浩红着眼看看来人,原来是百合,她现在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神气,更多的是担忧。男子汉大丈夫,说了就一定要做到!陆羽浩一把夺过酒碗,一口气喝干了。旁边看的人,这时开始聒噪起来。
一个胖子上前劝道:“我看你还是别喝了,小情侣也不是这么闹变扭的!”
百合一听脸上顿时浮上了红晕,她羞涩的偷眼看向陆羽浩,却猛然发现自己和他的眸子遇上了,而他正对她微笑,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百合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干净、温暖的微笑,她心中一慌,生气似的转过了头。
此时,先在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都看到陆羽浩不行了,也纷纷在旁边劝解。陆羽浩抬头看了看脸色有些潮红的百合,对她笑了笑,启口喝最后一碗酒。百合上来一把抓过酒碗,自己喝了下去。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酒。”
百合也不理他,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就往外走。陆羽浩踉踉跄跄的跟在百合身后,有些醉意阑珊。
这时,天完全黑下来了,在朦胧的路灯下,可以看见天际的几点疏星。百合放开陆羽浩,一个人默默的在前面走,就像赌气似的。陆羽浩很想追上去,但是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胸口有什么东西,想要喷涌而出。他停下来,靠在电线杆上,大口喘着气。
“你没事吧?没见过你这样固执的人!”百合见他停下了,转身走了过来,见他满头汗珠。
“我们彼此彼此!”陆羽浩微笑着说,“你究竟为什么讨厌我?”
百合在他身旁慢慢的坐下,缓缓道:“那你又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陆羽浩仰着头,看着那几点疏星,然后转头说:“因为我。”他顿了顿,“因为你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平常对任何事,对我而言都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可是你不一样!你总是不按照我的计划走,总是动来动去,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百合看着陆羽浩那双宛如黑宝石般的透亮的眸子,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她慌张的看向别处,若无其事的说道:“我看你啊,是得了一种叫强迫症的怪病,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吹毛求疵,人家不想干的事,偏偏要强迫人家!”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一阵轻风拂过路边的几棵高大的黑影,侧耳倾听能听到树叶沙沙作响。清风吹乱了百合柔软的长发,她用手小心的理了理。陆羽浩一直闭着眼,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百合理发时,手指在头发见滑动的丝丝响声。过了半晌,陆羽浩缓缓睁开双眼,打破了这寂静。
“这次你赢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陆羽浩微笑着轻声说,“你逃不掉的!”
百合听到最后这句话有些吃惊,但是她没有答话,而是抬起头看着乌黑的天空,眼眶里闪着光点。
仲夏的夜晚很宁静,知了在树丛里吱吱叫个没完,在路灯斜射的微光中,有着两个黑影,他们静静的坐着,好像两座时间久远的雕塑,能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就此凝固。
往事就像那被云遮挡的明月,有美好又模糊。陆羽浩合上书,静静的走向窗边。他顺手推开一扇窗,凉风吹进来,吹动了他发白的衣衫。十几年过去了,为什么这些过往依然那么清晰,清晰的让他不能开始接受新的人?他不明白,但是又似乎知道其中的玄奥。
虽然这十几年,他从来没有刻意等着谁,也认识过条件很好的对象,但是不知为什么,自己总在最后那一瞬间反悔。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也不想委曲求全。百合回来了,她还是那么让人无法拒绝,陆羽浩觉得自己心中那股暗流再次开始涌动了,而且比以前更甚。
也许自己应该倾听内心的声音再试一次,哪怕是一条不归路也在所不惜!想到这里,陆羽浩长长舒了口气,感到这几天郁积在心中的那块石头,突然一下子砰然落地。
同一个城市、同一轮明月,两个看似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也许会在命运的轮回中再次相遇,去谱写他们自己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