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峥道:“这确是一个好习惯,人若想要多活几年就该有这样的习惯。”
齐显归似乎觉得很自豪,笑道:“所以直至现在我也一样认为好习惯不应该随意去改变。”
剑峥面沉如霜,握剑的手渐渐青筋显现,缓缓道:“说不定你现在动手便可杀了我。”
齐显归低笑道:“也许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只不过我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剑峥苦笑,却不得不承认人的善变,问道:“你不想杀我了?”
齐显归双眼眯成一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剑峥,大笑一声,纵身离去。
可齐显归的身影刚消失,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头发散乱的人。确切地说是半个人,那人已没有双腿,整个身体放落于地,状极凄惨,而他此刻目光如炬,正往剑峥的方向挪动着,速度却奇快无比。
剑峥自是不认得他,可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不禁心中一震,淡淡道:“看来我还真该佩服自己的运气,一夜之间竟劳动了这么多人。”
那人目中黠光一闪,声如洪钟,“你怎知我一定是来杀你的?还是你认为我这个样子能杀人?”
剑峥眼底闪过一丝警惕,“难道阁下是来喝茶的?”
那人听言竟呵呵笑了起来,但这笑声却是让人毛骨悚然,“可我确实没有想要杀人。”
剑峥不懂,没有人相信一个人在大半夜以如此方式出现是来喝茶闲聊的。
“少年人,你的确很沉得住气。”那人晃动着半截身子,看向剑峥,“他们都上了你的当,只因为他们都是笨蛋,可我却知道你一定中了毒。”
剑峥道:“何以见得?”
那人道:“毒是我下的,我自是知道。西域雪芒无色无味,融入茶中是不可能辨别得出的,而你喝下那茶也是千真万确。”
剑峥的面上似是覆上了一层薄霜,隐隐透着红意,“那你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那人笑道:“我这人一生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别人慢慢等死,别人死得越是凄惨,我看得越是高兴。我曾经看过各种各样死法,可这西域雪芒之毒却是头一次,你觉得我会不会错过?”
剑峥无语,人死的时候都绝不会好看,没想这人竟有如斯癖好,竟是比他的外表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那人见状又道:“能死于这西域雪芒的人并不多。”
剑峥道:“那我是不是该觉得幸运?”
那人未料他会如此回答,愣了一下,笑道:“也难怪……像你这样的人的确不多见,只不过无论是谁入了这江湖迟早都会死的。”
剑峥也相信这个道理,一个人若是决心踏入江湖便已随时随地面临着难以预料之事,无论他有多强,曾杀过多少人,但他迟早也是会死的。
剑峥看了看桌上茶壶,又倒了一杯,只是拿着茶杯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开始颤抖着,甚至需双手才能将茶杯送至口边。
那人看他举动愣了一下,疑道:“你难道不知道这茶中有毒?”
剑峥将茶水倒入口中,淡淡道:“迟早都是要死的,多喝一杯是死,少喝一杯也是死,又何必浪费了这好茶。”
那人不想他会如此回答,“啊”了一声,张着的嘴足以放得下一个鸡蛋,“你真是一个怪人。我喜欢看着别人生不如死,跪在我面前不断求饶的样子,更喜欢听着别人凄惨的叫声,那种叫声是我做梦都想听到的。可现在看来,像你这样的人既不会求饶也不会惨叫,死的模样一定也是无趣之极。”
剑峥道:“好像是的。”
那人又道:“对于我向锋来说,看无趣之事无疑是在折磨自己,那简直比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上床还要难受。”
剑峥这才知道了他的名字,既而道:“你当然不会折磨自己?”
向锋道:“折磨自己是笨蛋的作风,你看我像不像是个笨蛋?”
剑峥道:“不像。”
向锋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剑峥未料这人性情竟是如此多变,一时怔住了,“那你岂不是很失望?”
向锋以手撮口呼哨一声,一阵马蹄声随风而至,“失望总比无趣的好,喜欢趣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又道:“你可猜得到我这双腿是如何断的?”
剑峥道:“被人砍断的?”江湖事事难料,惹了仇家,被人断手断脚,甚至是丧命也是平常之事。
向锋却道:“谁说腿断了就是被人砍的?”
剑峥道:“难道是你自己砍断的?”
“谁说不是,我这双腿正是我自己砍断的。”向锋又接着道,“这可是十年前赤峰崖观看义薄云天顾三侠顾振作惨死的代价,不过若非如此我可能不会活到现在,只不过没想到的是顾振作竟然还活着。”
顾振作之事剑峥虽是略知一二,但其内情却也不得而知,却未想竟有目击者,心中诧异,问道:“那件事和砍断双腿有关?”
“当然,若非我自断双腿,又如何能在场观看,又如何能活到现在。”他又道,“我既断了双腿,就算我知道点什么,谁会整天追着一个断了腿的残废,这样一来我也可以避免不少仇家,不过就算他们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又问:“一想,我反而是赚了,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能够找一些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