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羡吟抬起手颤抖的抚上越少千的脸颊,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你这张脸虽然好看,可怎么着我就是看够了呢!”
越少千本已经流下泪水,却被郁羡吟的话逗的笑了起来。郁羡吟也扯开嘴角微笑,“少千,其实早在我焚了郁令仪尸骨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中毒了。在京都的时候,庄青夏和越平远已经猜到我一定会去找郁令仪,所以提前就已经安排郁令仪服下了不致命的慢性毒药引我上钩,我碰了郁令仪的身子已经被染上剧毒。所以,我明知道一来郾城就必然会有伤亡,但还是选择这条路来帮你回到颍州,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郁羡吟眼角流下泪水,心里寥落又开阔,仿佛是一场笔法疏淡的水墨。她本以为三年未见彼此都已经历练到可以互相原谅,可以互相包容,可以携手走完一生,可却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还是生离死别!
郁羡吟的心里一万个不公平却无从诉说,郁羡吟的嘴角流出蜿蜒的血迹,“少千,命运不公,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
越少千看着她的样子紧张的把她抱在怀里,“羡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若是没了你,我就算有了这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义?白蕖,白蕖!你快看她怎了?”
白蕖皱起眉头上前拉住郁羡吟的手腕,眉头越来越紧。
“不必了,少千你不要为难白蕖,若是他有办法绝对不会等到现在的。”郁羡吟叹了口气,仿佛十分疲惫的模样,“少千,若有一天你终能回到京都,便把我的尸骨埋在灵山的花树林里,我要守在回忆里看着你坐拥天下。”
郁遐年的兵马已经突破了越少千身边的人,正要朝着越少千袭来的时候,却被突如其来的兵马包围住。尹之川飞奔而来跪在地上震惊的看着躺在越少千怀里的郁羡吟,双手悬在半空之中颤抖,“羡、羡吟?你怎么会这样?”
陌上桑也从马背上飞身而下来到他们身边,看着郁羡吟此刻的模样说不出的心痛和震惊。没想到一别三年再见的时候竟然成了永别。
郁羡吟粲然一笑,眼前的视野模糊了一片,那月白的身影如寒山之水冷漠,那绯衣少年星眸点点,那年绝美的画面和人都印在脑海里、心里,可自己似乎再也看不清楚了。她的手胡乱的在眼前试探着寻找,尹之川握住她的手,“羡吟,是我来晚了。”
不管郁羡吟的心里爱着谁,曾经种种恩怨如何,她是恨着自己还是讨厌着自己,尹之川都觉得不再重要。即便是自己一辈子也得不到她,只要她还好好的活着那就是永远!
“你们都来了,岁月无恙,和乐团圆……”郁羡吟微笑着闭上眼睛,“真好……”
“羡吟——”
三月之后,北陵灵台王率兵迎慎王尹之川回京,废先太子燕微尘之子帝位,拥慎王尹之川为北陵帝。立慎王妃暮云开为后,同年帝妃瞿姬暴毙,留有一子过继于暮后名下。后,尹之川郁郁寡欢,英年早逝,暮后之子继位暮后垂帘听政,手段毒辣决绝十分阴狠,朝政倾颓,四面楚歌。当朝史官本对暮后记载十分恶劣,可在封存诗书前夜却意外全部丢失,至此再无关于暮后记载。
野史有一段关于灵台王妃与灵台王爱将陌上桑之语,问汝何故与年少红颜背离反目,可还心中有私?陌上桑答,因当年红颜命途多舛,脱离废太子燕微尘与其手下落梨花掌控时,遭辱!爱深责切,遂深陷于恨不能自拔,终使分道扬镳。然,心中之私从未间断,一直都有。
只有陌上桑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多大年纪重新做了天下第一轻功之人,夜入史书阁偷盗,为的不是旁的,只是不希望她受后世之人洉病,即便是她只活在自己的记忆里也很满足!
一年之后,颍州信王凭借天地四书尽收民心,借北陵之力攻打郾城郁氏,两年后收复郁氏之地,平定外姓之乱。然应灵台王妃之求信王越少千并未伤及郁氏一条性命,郁氏主公郁遐年城头引剑自刎,其长子郁文阶为郾城生灵免遭战火涂炭,率人打开城门议降。
后,京都平帝忧心不已终缠绵病榻,驾崩传位于太子胥,庄后掌政。信王一鼓作气以庄后谋权于越氏江山,意图篡位,牝鸡司晨之名攻打京都。此时,边疆烈王、文王助信王越少千共举山河。
三年后,收复京都。当晚设宴欲诛信王于临华殿,信王早有安排擒烈王文王于殿上,烈王至死不愿投降称臣,撞剑自尽。文王悲痛欲绝关押天牢。数年后,文王被赦免,却屡屡团结民间势力起义造反,皆被镇压。
自三分天下历经四年各自为政,又历经两年平定郁氏,三年攻陷京都,一年安抚民心朝臣。越少千用了十年时间一通成陵江山,信王越少千奉受天命,登基为帝。
史称孝信帝!
又迎来了一年春好绿,灵山的桃花开的漫山遍野烂漫无边。越少千移驾灵山行宫,不住帝王居所长青殿,却偏偏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青瓷苑!
“皇上,那后来呢?”身边的小太监好奇的看着一脸笑意的越少千,刚刚越少千所讲的多年前在灵山狩猎的故事当真精彩,忍不住的就是想问结局。站在一旁从来不发声音的绯色和潋紫低垂下眼帘,仿佛透着浓重的伤感。小太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这气氛多少都有些忧伤。
越少千苦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桃花依旧烂漫,园内却不见佳人挥鞭!”越少千转身独自走进了桃花林,小太监看着他凄凉孤独的背影有些迟疑,刚刚想要跟上去伺候却见潋紫和绯色都没有跟上前去保护,就也住了脚。
越少千看着满山纷飞的桃花艳丽,心中却从来升不起阳光。他一挥袖手中便多了一把极为轻薄的寒剑,转腕摔了个剑花卷起花瓣犹如千堆雪,一身月白衣裳的越少千仿若惊鸿白鹤,又似挽香木兰,在花间舞剑美如画一般。可他的心里却疼的翻江倒海,看着面前花瓣飞舞他的心仿佛也像是滴血。越少千紧捏着那把剑仿佛是捏着郁羡吟临走时那枯竹一般的手,那画面不断的出现在自己的心里、梦里、记忆里……
羡吟呐羡吟,你这一走,我千千万万句话,该同谁说?我以后的日子该有谁来陪在身侧?我该问谁助我促成了这一生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命运?
越少千握着剑一遍一遍的在地上写着郁羡吟的名字,横着竖着叠加其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地,仿佛可以一直念着她写下去。
林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道青色的身影,越少千并没有觉得诧异,反倒是平静的问了句,“你来啦,朕念着你多时了,听说你游山玩水并不想过来。”
郁青衫笑着打开折扇,“哪里像你想的那么逍遥,游山玩水也只不过是为了帮白蕖找药罢了。倒是你堂堂一国之主却有心思在这里舞剑,让人诧异。”
小宫女匆匆忙忙的走进林子,一脸的惊慌失措,“皇上,刚刚宫里头传来消息说微雨郡主积郁成疾病,怕是不行了!”
微雨郡主?郁青衫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些年燕微雨在他身边,却并没有得到任何身份和感情的回报。郡主这个名分跟了她一辈子,如今就要去了,越少千可曾有过一点愧疚?
越少千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目光,沉默了半晌轻轻的摆了摆手,“她一辈子惦记故土,派人用最好的棺椁把她的遗体送回北陵吧,北陵的人会接收的。”越少千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远方,终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极北苦寒之地的冰洞之中,白蕖披着貂裘站在寒玉床前把手中的银针插在那女子额头,白蕖叹了口气。“我用尽了这么多办法,可你却从来都不回应我一声。你倒是躺在这里躲过了岁月的风霜,可我们却都已经老了。若是早知道你一睡就是这么多年,当年我就不该给你服下广陵丹,延续你的性命。”
繁枝端着药碗走进来,见白蕖伤感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让三姐先喝了这碗药吧,这是上个月二哥托人送来的,说是他在雨林里寻来的良药。如今二哥怕是去了京都找越少千了,今年他在灵山上看桃花呢!”
“灵山?”这声音并非来自白蕖也不是繁枝,而是躺在寒玉床上的女子。两人诧异而激动的回头看着她,只见她蝶翼般的睫毛颤抖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淡紫色的眸子……
半年后,成陵京都城外灵山后的凌云寺里,一个身上绣着木兰花的白衣少女出现在那,看着皇家寺院的香火袅袅笑着感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凌云寺的香火这样冷清啊!不是说今日是皇上来进香吗?什么时候到啊?”
白蕖微微一笑,拉起身边繁枝的手,“看来你三姐倒是急的很,早知道就应该先不告诉她,给她一个惊喜。”
繁枝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三姐,难道不是你三姐吗?”
“三位施主,今日是当今皇上进香的日子,您们还是请回吧!”一身袈裟的和尚低垂着头,可郁羡吟看却怎么都觉得熟悉。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是女人嫉妒的,不该男人所有的。
郁羡吟皱起眉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师父,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那师父听了这话,缓缓的转身走进了寺庙自己的房间,他打开柜子拿出那套袈裟,“雪林小和尚,你说他们可还认得当初的落梨花吗?”
门前的郁羡吟刚问完话,就听到身后之人冷冰冰的说道,“这样搭讪难道是朕交给你的吗?”一袭白衣翩翩策马而来,阳光明媚的夹杂着花瓣,仿佛是当初那个眼睛四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