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见他喝下,嘴角勾起个罕见的弧度,也端起炖品一口一口慢慢咽,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知道,湘妃醒来肯定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不吃饱了哪有力气?
吃过后,内官端走了碗匙。芷兰在喜庆的劝说下歪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又不知过了多久,内务司敲起了早钟,天刚刚蒙蒙亮,芷兰本就觉轻,听到屋内有了窸窣的走动声,睁开眼睛。
下人们开始打水供两位主子洗漱,芷兰宫里也来了人,水相宫的下人们还未伺候过这么多高贵的,平日难得一见的主子,纷纷恭敬的得体。芷兰看见甫玥已经起来,在帘帐外擦脸,喜庆扶起她。
这一晚折腾的她麻酥酥,软绵绵的,腿胀的难受,艰难的走了两步适应过来,喜庆跑过来递来热毛巾,有些忿忿。
“主子,何苦呢?”
芷兰眼里闪过一丝狠绝,不语,喜庆也住了嘴,知道主子又会有什么动作了。几个内官将拦在中间的帘帐缓缓拉起来,屋子亮堂起来,甫玥温和的笑笑,走向她。
道:“给兰美人请安,让兰美人受苦了。”
芷兰见到此时的甫玥,不知为何有种更近的感觉,她也回笑一下:“哪里,是苦了王爷才对,白日操劳,夜里又没休息好,着实叫本宫过意不去。”
说着,一脸的冰冷似乎已经融化开,甫玥立刻垂下头,拱起手道:“臣……臣责无旁贷。”
又来了。芷兰的心情被他这么一弄,好像好了很多,有了些笑意。这时,从内阁欣喜的跑出个小丫鬟,亮着眸子道。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芷兰的心狠的一沉,脸上又瞬间凝固起来,甫玥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很多,恢复了他以往冷静的神态。
“去传太医。”
小内官领命出去了,而此时的甫玥与芷兰再偶然间的对视,便多了很多陌生的神情。芷兰知道迟早要面对,仰起头道。
“王爷有什么要问的?但问无妨。”
甫玥已经猜到她肯定有后戏,她是聪明人。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了然的笑笑。
“兰美人多虑了。”
然后对水相公的大丫头翠儿道:“湘妃现在身体如何?能否出来一谈?”
翠儿咬着下唇,望了眼芷兰的方向,欠身道:“王爷稍等,奴婢去问问。”
说着,碎步转进内阁,不一会便听到动静,湘妃由翠儿扶着,吃痛地挪了出来,甫玥立刻拱手道:“臣弟给湘妃娘娘请安。”
芷兰冷眼看过去,果真折腾的不轻,虽然一身素装,但从她蜡黄色的脸色和发黑的眼圈,可见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湘妃也望向芷兰,那愤恨的表情在芷兰的意料之中,突然,她指着芷兰撕着鬼魅般的嗓子向甫玥狂喊:“为什么没把这个凶手抓起来?!”
这也在芷兰的意料之中,只是吓她一跳,但毫无震惊。倒是让甫玥措手不及。
“湘德妃,这件事……”
“还查什么?事实不久摆在眼前吗?”
转而,她又瞪向一直像看小丑戏一样看着她的芷兰,道:“兰美人,你好狠哪……幸亏老天有眼,让我活着回来揭穿你!”
芷兰仍是不说一句话,着实令甫玥很诧异,也有些心疑,渐渐的,同情她的目光变沉审视,她却毫不在乎。
“你怎么不说话?理亏了吗?默认了吗?珙亲王,事实就是这样的,就是她指派她的丫头喜庆,用毒酒谋害本宫,马上传宫卫司来!”
湘妃有些失去理智,芷兰仍是不出声,直直的盯着湘妃身后的大丫头翠儿,她此时焦急和紧张的表情尽收她眼底,她似乎在等什么时刻的到来,甫玥不明白为什么芷兰一直不说话,就由湘妃任意说辞,他不解的看向芷兰。
“兰美人。”
芷兰仍是不语,喜庆终于忍不住了,带着怒气道:“兰美人不是凶手!兰美人根本不知道湘妃娘娘会想喝芷兰宫的桂花酒,又怎么下毒?”
喜庆说着猛的跪地,有些紧张的搓着衣角,芷兰捕捉到了翠儿脸上的震惊和担心,她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喜庆,不断的轻轻摇头,使眼色,但那些轻微的动作除了一直注意她的芷兰外,其他人根本没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场地湘妃和芷兰身上。
甫玥的眼睛渐渐眯起,从喜庆接近崩溃的表情上没看出虚假,湘妃又怒道。
“那又怎样?用什么方法不能下毒?现在中毒的是本宫,难道还是本宫自己下毒害自己不成?!一定是你!该死的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给帮着主子给本宫下毒!”
喜庆眼里精光一闪而过,瞬间就被隐忍下去,甫玥眉头皱了皱,探究的神情更浓。此时的湘妃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气的脸色惨白,歪在了椅子上。
芷兰看到翠儿的脸色已经被吓的发绿,并且有些发抖,含水的眼睛不停的望向跪在地上的喜庆,她觉得到时候了,缓缓的开口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放了喜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所有人的蜜罐都震惊的聚在芷兰身上,翠儿的眼神更是复杂的很,喜庆疯了一样拽着芷兰道。
“娘娘!娘娘不要啊,奴婢的命贱如蝼蚁,能得娘娘这么多恩惠已经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哭着,想起主人告诉她的话,如果苏娘娘含冤,主人也不会饶了她,突然决绝的道:“是我,是奴婢,我认罪,是奴婢偷着在桂花酒里放了毒,只有奴婢碰过那瓶酒,最大的可能就是奴婢,跟苏娘娘毫无关系,奴婢认罪,认罪!”
听到这,芷兰的眼睛不禁湿了,她只是毫无办法才想到赌一赌,可如果赌输了,她就会失去这么好的喜庆,虽然她知道喜庆来她身边有目的,但最起码这个目的没带来任何伤害。她有些后悔设下这个赌局,她又不禁看了眼翠儿,翠儿……求求你……
她突然厉声喝道:“闭嘴!我的话你也敢违抗吗?”
说着,她已经滑过一滴泪。
“不要啊娘娘……不要啊,如果没有娘娘,奴婢早死在了柴房,娘娘您就依了喜庆这一回吧……”
喜庆已经哭的毫无力气,甫玥立在一旁凝着眉,略有深意的看着这一主一仆。
湘妃突然狂笑起来:“好!不用抢来抢去,一个也跑不了,通通带走!”
说着,上来一对宫卫司侍卫兵,将整间屋子包围起来,芷兰吸了口气,逼回泪水。
“要抓就抓,放了喜庆,跟她无关,我全都认了。”
喜庆听后顿了顿,要说她刚到芷兰身边是不得已,保护她是出于责任,但是现在,最起码现在,她愿意舍命去换芷兰,这辈子何时遇到过有人愿意舍命保她?她疯了一样的站起来,将双手叠放在一起,摆出扣手铐的姿势,伸出去。
“带我走,奴婢已经承认了,娘娘根本没有机会碰到那壶酒,一定是奴婢!”
芷兰突然蹲下来抱住喜庆,穿越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哭了,就算喜庆这么做的目的有一部分出于她的任务,但是芷兰要的不多,只要有个人能这么舍命的对她。
“喜庆……”
甫玥仍是不说话,不知为什么事态会变成这样,女人间的斗争他一向烦之又烦,只能揉揉额角,疲惫的道。
“都带走吧。”
说话间,已经有个翠绿色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搂住喜庆,见此景,芷兰似乎松了口气。
湘妃看着翠儿冲过去,不禁瞪大了眼睛。
“小韶……”
喜庆见奔过来的人亦紧紧拥住她:“姐……”
芷兰立在原地,湘妃此刻已经惊的脸色惨白,瘫倒在椅子上。翠儿大哭着,摸着喜庆的头,左右的看。
“小妹,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是姐姐没照看好你。”
喜庆却幸福的笑了,抹了把眼泪道:“姐,我一点也不苦,在世上有好心人收留我,苏娘娘待我很好,以后妹不在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别太贪凉,对身子不好……”
翠儿摸着喜庆稚嫩的小脸失声哭出来,幽幽的道:“不,姐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她扭过身子朝向甫玥,抹了把眼泪道:“珙亲王,奴婢知道所有真相……”
此刻的湘妃已经惨白的如白纸,充满戾气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芷兰。
苏芷兰,你确实比我狠毒厉害,这样都能让你反败为胜。她眼里的意思也只有此刻的芷兰能看明白,她平静的望向湘妃,淡淡的给她一个:抬爱了,共勉的表情。
甫珺在皇礼院时,与宫里的联络书信一般分为两份,同样的信纸,甫珺的要用绣龙黄绢书写,而给随身大臣的普通纸张即可。那夜,甫玥派出去的小内官便将这两封信送到送信兵手里,并说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然后才回去取的棉毯送到水相宫。
送信的也不敢迟缓,果然今日一早甫珺便受到从宫里送来的加急信,甫珺和大臣们都迅速打开,甫珺的黄绢上赫然写着:院内失火。用的是刻有甫玥乳名的方印,不算正规,而甫珺悄视大臣们的信上却是:城外压兵。用的是珙亲王金印,正规的上折用印。
众臣的表情顿时紧张,甫珺却有点忍不住想笑,这个甫玥啊!
因为斡尔贺乌邦的使团的迎接仪式已经过去,甫玥留下几位重臣,先回宫看看,重臣也不敢拖延,催促着甫珺即刻回宫。一路上甫珺想不明白,院内失火?什么意思?**只剩下那几个女人,还有谁能放火烧了他的院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