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霍府,秦轩逸忽对玄玥转身道:“这回到小王爷身边,要好好把握机会。棋局到了收盘的时候了,每一步,都不能错。”
玄玥点头。
秦轩逸目光深远,许久又道:“楚王的病,是大皇子的手笔,这家伙,看来忍不住了。”
“大哥怎知是他?”
秦轩逸眼中扫过一抹鄙夷,道:“有些人,比畜生还不如。”
玄玥听得心寒。
秦轩逸,他可以利用人的嫉妒,冲动,迷茫,善良,多疑,欲望……借人之手,一步步走完他想走的棋子。
每一步,似乎都不是他想做,却是别人帮他做。
所有的人,在他这里,都只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他只是冷冷坐在一边,坐山观虎斗,最后,收获成果。
大皇子确是畜生不如,但他,却比大皇子还要可怕一百倍。
她想着,许久才回过神,道:
“大哥为何要阻止小王爷入京?让他与大皇子产生冲突不是更好?”
秦轩逸眼一凝。“还未到时机,若心急,反而全盘皆输。”
说着,冷峭的神色更浓。“霍靖把宁国之行,漏说了许多,看来,还是留了一手。现在,他的怀疑目标集中在大皇子身上,却不急不燥,在我面前,丝毫没有表露出报复之意。他的沉稳与智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玄玥点头,又道:“碧心一直没有消息,会不会出了什么漏子?”
秦轩逸眉一蹙,道:“宁国的事,已经结束了。言碧心此人留不得。找个机会……”
说着,做了一个杀的手式。
又道:“霍靖很聪明,但他的弱点在你这里,你要好好把握。”
玄玥点点头。
阳光明媚,远远地望见爹与王木头二人的身影,宝银雀跃着脚步,三两步便冲到了他俩面前。
爹嘴都合不拢,只抱着宝银傻笑,傻笑的还有一人,便是王木头,咧出满口黄牙,喜滋滋地站在一边。
宝银抱完爹,又抱王木头,抱完王木头,又抱上爹,就这么来来回回抱了不下十趟,三人才消停下来。
爹拉住宝银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惊道:“宝银,你怎变漂亮了?”
宝银搔搔脑袋,想,果然父不嫌女丑,自己的女儿最好。
“真的漂亮……”爹唏嘘着,满意地又打量了番宝银,道:“宝银,你长大了。”
“爹,你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爹摸摸胡子,一脸得意。“我与木头在这村里养驴呢。”
“驴呢。”
“全死了。”
“呃……”
“楚国的风水与翼国不同,前些日子又是旱灾,老百姓都没水喝,驴全死了。”爹拼命的推卸责任。
“爹,跟我进将军府住吧。那儿舒服。”
“你是说西南军的将军府?”一边的王木头惊得一跃向前,一把抓住宝银的手。
宝银点点头。
“可是霍靖将军的府上?”
“正是……”
王木头难掩激动之情,道:“霍靖!楚国双杰之一,俺最最崇拜他了。”
“你非但可以见到霍靖,还能见到另一个双杰呢。”
“你是说秦轩逸,秦大将军?”
“是啊……”
王木头激动地几乎快哭出来。宝银见他表情,心想:唉,又是个败家子,堂堂翼国人,竟忘记就是这两将军打败翼军,还一脸崇拜的模样,翼国不亡,天理不容。
爹道:“宝银,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怎么会认识这两位大将军。”
宝银歪下嘴,道:“一下说不清,先随偶进府吧。”
……
爹在将军府安排做了帮厨,王木头却一再求,进了西南军做了个五等兵士,算是圆了他为偶像效命的梦。
霍靖回来,忙于整顿军务,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人影,宝银心里空空的,干脆三天两头的往军营里跑,名头是去探望王木头,实为想去看看霍靖。
走进军帐,却不见王木头的身影,拉住一军士询问,他抓抓脑袋说:“噢,他正在水边洗衣服呢。”
宝银撒腿便往河边跑,远远便见着王木头与一大堆衣物,相映成趣。
“木头,你在干什么?”宝银见到那堆积如山的衣物,吓了一大跳。
木头满头大汗地转过头,憨笑道:“你傻啊,没看出俺这就在洗衣服么?”
宝银又气又好笑。这家伙,连谁傻都不知道……
她跺脚道:“你怎又在替人做事?我每次来,不是见你在河边洗衣服,就是在厨房里挑水,你是来当兵的,还是做杂工滴?”
木头抓抓脑门,“俺是替大哥们做事,怎是杂工呢。”
“呸呸呸……你那些大哥,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使唤你,欺侮你,他们在哪儿,我去找他们算账!”
“不用找,我们在这儿。”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宝银转头看去,只见三个军官模样的男人,笑嘻嘻站在身后。
其中一个浓眉大眼,走上一步,上下打量番宝银,道:“小姑娘,找我大爷有事么?”
宝银冷清清看他一眼,心想,小屁孩,在偶这里装大爷。
她轻笑道:“这位爷,姑娘和您谈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我有何好处?”他一脸戏谑。
宝银深吸口气,笑眯眯道:“我与爷赌上一局,若我羸了,你们便从此不再麻烦我家木头哥哥,若我输了,我便连着木头哥哥一起,任你们使唤,如何?”
浓眉大眼饶有兴趣地朝她看着,见她细皮嫩肉的,别有一番可爱,心想,反正无聊,找个丫头逗逗也好,嬉笑道:“好啊,赌什么?”
“你们平日里赌什么,我就赌什么。”宝银一脸坦然。
浓眉大眼想了想,道:“就赌骰子。”
……
二月西北风,凛冽的象刀子一般,扫过锦绣河畔。
河边,围着一群人,河里,站着一个人。
河边的人,全是军士,笑着朝河里指指点点,河里的人,正是浓眉大眼,光着身子,冻得咯咯发抖。
哭丧着脸,对着岸边叫道:“宝银姑娘,我快冻僵了,能不能早些上来?”
宝银站在人群中,叉着腰道:“愿赌服输,方才你输头一局,偶让你放过王木头就行了,可是你偏不肯,要与我赌第二局,可是第二局你又输光了身上的银两,那也就算了,可你偏还要赌第三局,说是若输了,任由偶处置。偶没打你,骂你,伤你,只让你在水里洗个澡,你却不领情?”
“可是,好冷啊……”他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引得岸边一阵哄笑。
宝银提高声调。“各位爷们,你们说要不要让他上来?”
这些军士大多受过他气,这回兴灾乐祸还来不及,哪会救他,个个起哄道:“边将军,愿赌服输!”
“对对对!兄弟们都看着你呢。若是你反悔,岂不是颜面扫地?”
“哈哈哈……”
……
浓眉大眼叫边橹,他见众怒难犯,只得忍下气,求饶道:“宝银姑娘,你大人有大量,要不,我再陪些银两给你如何?”
宝银轻蔑道:“你少匡我,你哪还有银两。”
边橹擦了下鼻涕道:“边橹今日在兄弟们面前承诺,今后追随宝银姑娘,肝脑涂地,任劳任怨!”
宝银想了想,觉得也不可太过分,于是转而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他拍拍胸脯。
“偶也无需你肝脑涂地,就没事帮我跑跑腿,空了帮王木头按摩几下就是了。”宝银还不忘为木头谋取利益。“上来吧……”
边橹一喜,连滚带爬冲上了岸,三两下穿上了衣物,又搓手跺脚蹦跳了好一会儿,才回转了热气,朝着宝银嘿嘿一笑道:“宝银姑娘好赌术,改天教我们兄弟一把如何?”
他这一说,周围的军士们都连连应合,齐声要求她多来几趟军营。
宝银点点头道:“好……”
……
宝银空了便往军营跑,王木头的帐里,人气愈来愈旺,临近几营的军官士兵们,也闻讯赶来,只为一睹宝银的风采。
凡向她挑战的,无一不输个浑身精光,但宝银也乐得送人情,银子,她一律双手奉还,惹得这些大老爷们,个个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只要一来,众人即好酒好菜相待,众星捧月围住她,宝银说一句,一呼百应,比军令还有用。
宝银想:他们一脸吃饱了饭没事干的模样,和平年代,当兵的果然无聊透顶。
她转头对众人问道:“你们怎想着来当兵?家里不好么?”
几个军官围上来,认真道:“宝银姑娘,四国征战,我们都是些难民浪子,家早没了。”
“你们家在哪儿?”
“翼国。”
“宁国。”
“宋国。”
……
“你们都是他国之人,怎想着到楚国来当兵?”
“不瞒姑娘,楚王英明,国家富裕,更重要的是,霍将军对我们极好,凡练兵布阵,领军打仗,他事事当先,以身作则,平日对我们嘘寒问暖,关心有加,这样好的将军,到哪儿去找?我们是甘心追随他,死也值了!”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啧啧应合。
宝银想:这小子,笼络人心果然有一套。
她又问:“秦将军如何?”
“秦将军军纪比我水军严一些,听说,浪费一颗米,就便斩了头,平日里,谁见到秦将军,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相比之下,霍将军倒与我们打成一片。”
宝银又问:“对了,你们平日不打仗,玩些什么?”
“骑马,射箭,偶而也玩上几把骰子。”
宝银想了想,道:“你们这里,没有士兵休闲中心么?”
“啥叫休闲中心?”
“就是和平时期,为士兵服务的地方。”
“宝银姑娘,你说笑了……我们当兵的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当还想着有人为我们服务?”
“瞧你这话说的,现代的军队,全有这些人性化的服务,比如美军的休闲中心,有酒吧,有舞池,有赌场,还有美女陪伴,当兵也是人,当然也要享受啦……”
众人愣住,一脸不可置信。
场里静了半刻,忽然传来一阵哄笑。
“宝银姑娘,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都听不懂……”
“啥叫人性化?”
“酒吧是什么意思?”
“美军是什么军队?”
……
连珠炮的疑问向宝银袭来,宝银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干脆抚掌道:“好啦好啦……没有休闲中心也无事,我们办一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