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受杖之人,男人打臀,女人打腿,宝银被押上刑台,还未开始打,便哇哇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骂着听不懂的英文,那声音又似杀猪般犀利,震得屋顶隐隐作响。
执杖的侍卫听得心烦,忍不住探到她耳边悄悄念道:“姑娘,你能不能消停下,我们这还未开始打呢,等开始打了,你再叫也不迟。”
说着,又补充了句:“姑娘放心,太子殿下已招呼过我们,我们会用最轻的力道,绝不会伤及姑娘筋骨,只是吃些皮肉痛罢了。”
宝银这才安静下来,朝他翻翻白眼,咕哝道:“真滴?”
侍卫认真点点头,转头对边上两人使了下眼色,那两人心领神会,抡起廷杖打了下去……
那杖还未落到宝银身上,却见宝银头一歪,晕过去了……。
……
侍卫说的不错,这杖打得确实没伤筋动骨,但宝银的双腿仍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宝银从刑台上醒来,一见自己的双腿,喉头一滞,只叫了声“妈呀……”,又昏过去,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自己已躺在了床上,一边坐着霍靖,正在往自己的腿上抹药。
见到霍靖,牙一咬,正想开口说话,霍靖却已嚷开了:“疯子!”
她话到嘴边,愣住,那霍靖又连珠炮似道:“你活得不耐烦么?找死么?揽死罪到头上,只为讨好宁云龙么?你是想做他王妃么?宁是何人?他心狠手辣,为人阴险,你以为他是真想救你么,他这是留你布局而用,他日,他一样捏你死在手心,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只想救人,没想那么多。”
一句冷冷的还带着些许隐痛的声音打断了他。霍靖一怔,朝宝银脸上看去,但她一反常态,神情淡漠冷静,眼睛若有所思。
平日的她,争强好胜,此时的苏宝银,完全不象苏宝银……
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你要救谁?”
宝银眼前浮起宁母的相貌,心想自己没来由地去救一个才见一面的人,此刻想来,倒也没一丝后悔,只听那霍靖言语句句刺入她心里,以为她是为了讨好宁云龙,越想越伤心,反而低下头去,干脆弱弱地叹了口气。
霍靖见她又是叹气,又是难过,想她难道被打了顿,连性情都变了。
忍不住问道:“苏宝银,你无事吧?”
宝银眉头一皱,忽然哇哇大叫起来。“痛死了痛死了!!老娘不活了……不活了……宁王老头,你这个坏银!死猪!****!混球!老色狼!我咒你全家死翘翘,死无全尸!暴尸荒野!打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割舌跺手,切耳挖眼……”
霍靖一把捂住她嘴, “你疯了?想让别人听到?”
宝银一把推开他,哇一声哭出来,“你个小气王爷,你个混蛋王爷!偶身临绝境你竟见死不救,置若妄闻,亏偶舍命救你,却落得个恩将仇报,还不如那宁云龙,千钧之际,愿解救于偶于水火之中,他报恩也好,设圈套也好,至少在生死一刻,冲出来救偶的是他!偶不活了……偶就这么死了算了……”
霍靖慌了,急道:“你胡说什么?那般情景,我如何能救你?若你真上了刑场,我去劫法场就是了!”
宝银听他这一说,心头又一热,嘴上却不饶人:“你不怕我是与宁云龙联合起来骗你?”
霍靖一怔,摇摇头,坚定地道:“你这傻子,还没这本事!”
见他信任自己的模样,宝银心里感动地一塌胡涂。
什么时候,他已把自己当作自家人……呜啦啦,感觉好极了!
想着,干脆撒起娇来。
“我疼……”
“哪里疼?”
“全身都疼!”
“全身哪里疼?”
“不说了么,全身都疼!”
“那早些休息……我已帮你抹过药了!”
“床铺好硬……偶身子躺不得床上……睡不了……一睡就疼……”
……
见霍靖回不上话,宝银挣扎着起身,一把勾住他脖子,在他耳边娇嗔道:“小王爷抱着偶睡,好不好……”
霍靖一愣,回过神来,“你疯了?”
“偶没疯,偶就想有人抱!”宝银一边说,勾住他的手臂更紧了。
霍靖推不开,恶狠狠道:“你简直不知廉耻……”
“偶就是不知廉耻……”
“男女授受不轻,你父母一定教你过。”
“没教过……”
“女儿家不能让男人胡乱抱!”
“偶就要男人抱!没男人抱,偶就睡不着!”宝银干脆耍起赖,嘿嘿,小王爷,这回偶吃定你了
霍靖无话可说,直瞪她眼,喝道:“把手放开!”
“不放!”
“快放!”
“就不放!”
“你信不信我咬你?”霍靖也不知怎么的,冒出这一句,话出了口,心里也不禁一抖,想,完了,自己的腔调怎愈象这苏宝银……
宝银听他这一句,心里荡漾了下,象有只小鹿扑通扑通跳起来。一时间,竟脸红耳赤,声音迷离起来。
“好啊……你……咬偶啊……”说着,闭上眼睛,身体却象氢气球般飘上了云霄。肌肤之亲,亲密接触,一想到他那绵软缨红的嘴唇将要落自己脸上,哇……
小王爷,你若咬偶,偶就亲你!亲到你无处可躲……
霍靖傻了,正想骂去,却见她白里透红,娇魇如花, 一双长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翼颤动,我见忧怜,别有一番美丽。他只觉心被刺了下,胸口隐约有暗流涌动,竟燥红了脸,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她,道: “苏宝银!你有病!”
宝银身子落在床上,一阵巨痛传来,疼得她眼泪直流,半晌哼不出一句。
霍靖见状,过意不去,只好扶住她问:“你怎么样?”
宝银回过头,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直道:“你管偶怎么样,偶就一下人,小王爷会关心么?”
霍靖叹气,无奈的摇摇头。
罢了!谁叫自己摊上这样一个疯女人。不!她哪是女人,她根本就是个妖怪!
一把捞过她,将她身体整个抱起,几下进了怀里。宝银落进温暖的港湾,心里直偷乐,添油加醋地将脸贴进他结实的胸膛,偷偷在上面用手指划着圈,暗叹:唉,肌肉真有弹性……
霍靖被她弄得痒痒的,轻喝道:“别动!”又道:“这般可舒服些?”
宝银缩进手指,满足地点了点头。
“那就睡!过了今晚,我就再不依你这般胡来了,可明白?”
“噢……”宝银听话地闭上眼,却又舍不得似地睁开眼,眯开一只眼直睨霍靖的俊脸。
他脸一拉,吡道:“闭眼!”
宝银嘴一歪,连忙合上眼,又伸出双手,一把抱紧他伟岸的身躯,甜蜜地滋味滋味冒水。
若知这样,早些挨打才好呢。
二十杖,打得好,打得心里直开花。
小气王爷,不!帅气王爷!偶苏宝银这辈子就跟定你了!上刀山下火海,你也甩不掉偶!
偶就这样抱着你,一分钟当一个钟头使,一个钟头当一天使,一天当一年使,一年当一辈子使,最好,永远永远不要醒来。
一边想着,一边乐着,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见她睡去,霍靖微叹:
遇上这苏宝银,到底是福是祸?
低眸看去,但见烛火跳跃,在那小脸上铺了层柔光,如圣女般,光彩照人。娇小的嘴唇微微上翘,隐约带着丝丝血脉的嫩红,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心神一荡,觉得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忽然有人轻轻挠了一下,又痒又酸……木木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嘴唇一下,待到还离零点零一毫寸时,却突得收住了。。。。。
晕……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会对这妖怪有想法。
乱了,乱了,全乱了。
他镇定下情绪,干干地咽了口沫,端正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也闭上了眼睛……
夜,无声无息而至,又无声无息地走。
人的心,走进另一个人的心,却又怎么轻易走得了……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
一切,照常。
一切,又似乎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