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池，姓李的人家有千百户，而李雍家也是其中一个，李雍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要不是和城主大人有几分的交情，年过三旬的李雍凭借着那三亩农田就算累死也娶不到媳妇，城主大人寻了城东的一户和李雍家门当户对的人家，把这家的女儿嫁给了李雍，女的叫李素，眉目倒是清秀，算不得丑，只是身材有些臃肿，李素母亲是难产死的，父亲一个人把李素养大，父亲总觉得亏欠李素的母亲，所以对于李素百依百顺，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能提供给李素的也不多，只有父亲拼命的干活，去满足李素基本的温饱，而李素又贪吃，最终就养成了现在这幅臃肿的模样。李雍却是不嫌的，毕竟年过三旬的年岁取到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当然只有他自己认为如花似玉，他是满足的。李雍娶了李素之后，城主给李雍安排了个活计，给城主自卫军的铁匠打下手，这也是因为李素的父亲百般不乐意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这么个男人，城主故意而为之，邻里都在背地里说了好些的闲话，在这个城主为大的地方，能进城主府做个铁匠也是了不得的事情。对了，忘记说，这城池叫胤城。
“臭男人，你又死那里去了？”不远就听见李素从院子里叫嚷起来，挪动着臃肿的身体硬是塞出了门框，大街口站着四五个邻居，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虽然这依旧是男尊女卑的社会，但是在李雍家绝对不是这样。
“哎呀，夫人，我这不是给你去请大夫了么，你都怀孕11个月了，还不能生下来，我担心你的身体。”李雍听到李素的叫嚷，立马出现在胡同口，一路小跑的出现在李素面前，似是连喘气都给生生憋了回去。
“大夫？大夫呢？别以为你出去偷懒，就要拿我说事，没用，给我回家，把柴劈了，做好饭就去柴房跪搓板，晚上就睡柴房吧。”李素伸手就要拽住李雍的耳朵往家里拖。
“夫人啊，这你可是冤枉我了。我说乔大夫，你可倒是快点啊。”李雍回头望着巷口大声的喊道。
“咳咳。我这把老骨头那里能赶得上你们年轻人哪。咳咳……”巷口慢慢走来一个头发稀疏，胡子乱糟糟的老头。看脸上的皱纹年龄也得七旬上下，身材单薄，弯着腰，手里提着一个木箱，一身白色已经洗的有些旧的粗布长衫，脸色红润，除了走路蹒跚，倒是健壮的很。
“乔大夫，我可是一大早就去找您了，可您光这只有几个巷子的路途就走的时间不短了，我背您您又不让，你看，现在我家夫人要生气了。”李雍是最怕老婆的了，现在脸上的表情看似都快要哭出来了。
“你是叫李素吧，别怪李雍，我老头子上了年纪了，走路也快不行了。李雍可是一大早就在我家门口等着了，我说算了吧。”乔大夫说着走到了李雍家门口，对着李素说道。
“乔大夫，您说是真的？算了，我这个臭男人还算老实，我以为他说谎呢。快进来，帮我看看，我这孩子倒是怎么了，这怀孕都有11个多月了，还不能生下来，是我身体出了毛病还是怎么的？”李素虽说泼辣，但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她也知道李雍对她的百依百顺，松开了拽着李雍耳朵的手，扶着乔大夫走进了屋里，李雍跟在后面算是放下了这颗心，晚上不用睡柴房了。
走到屋内，坐了下来，乔大夫把着李素的脉搏，闭着眼睛，捋着乱糟糟的胡子，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睁开了眼睛。
“看这脉象，无碍。”乔大夫收回手说道。
“大夫，您？这？我可是怀孕有11个月了，怎么会无碍呢？”李素皱着眉头，心里寻思着，这大夫，是李雍从哪里请来的。不会是庸医吧,可嘴上却不好说出口。
“放心吧，老头子我虽然算不得神医，但咱这城里一半的人家也都是找我看过病的，就连沈城主的一家人的病也是一向由我来瞧的。”乔大夫听出了李素话语里的怀疑，倒也不生气，做了一辈子的大夫，怎还能和这些年轻人一般见识。
听闻乔大夫这么说，李素也就放心了，想必这乔老大夫又是自己那没本事的男人找城主大人才求来的医生。
“那乔大夫您看这，我什么时候才能生下这孩子。我心里可是着急的很呐！”一直在胤城长大的李素可是没有听闻过谁家怀孕十一个月还不能生产的。
“不急不急，下个月十五，应该就差不多了。”乔老爷子说出这话之后，自己也觉得这事蹊跷，从脉搏来看又确实如此，自己大半辈子在胤城也没见过怀孕十一个月还未生产的，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到下月十五，正好十二个月，怀孕十二个月，想来也算不得稀奇。
“那麻烦乔大夫了，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李素知道自己和孩子都无大碍，总算是放心了心。
“不用了，我这就走，还有好些病人等着我去瞧瞧呢。这就告辞了。”说着话，乔大夫收好东西，就准备着走。
“既然乔大夫还忙，那就等下次再招待您。李雍，你送送乔大夫。”李素知道自家贫穷，没什么好招待的，像乔大夫这样给城主家人看病的大夫肯定是看不上自家的一顿饭的，于是也不再推脱，站起身，便让李雍扶着乔大夫就送出了门。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地处北方的胤城，冬天格外的冷，初入冬的一场冬雨过后，本来还挂有几片枯叶的梧桐也都落得光秃秃的。虽已是傍晚，但大街上几乎也都没了人。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但有一户人家却是没时间也没心情吃饭。
“用力！用力！孩子快出来了，用力！”接生婆在屋里忙活着，接生婆不让李雍进里屋，李雍只得呆在外屋里，这可把李雍急坏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这会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满屋里踱着，老婆生产的日子和乔大夫说的一样，中午开始李素就觉得肚子疼的不行，临近傍晚才把接生婆给请了来，这会儿已经过去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听着屋子里李素痛苦的呻吟，李雍恨不得换成自己。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接生婆面色不好的走出里屋，看着满屋里来回走动的李雍说道，“孩子和大人怕是不能都留下来，你选一个吧。”
“什么意思？”李雍傻了眼，再不识几个字，他也是能听懂接生婆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会儿，脑袋空白，却好似接生婆的话像听不懂的咒语一样。
“我说，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真是晦气，我王妈接生了这么多人家，这名声可都是坏你这里了。”接生婆好似很厌恶一样的解释着，她心里是怕自己接生不能顺产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更坏了自己以后的生意，要不是李雍是城主府的铁匠，她可是恨不得现在就走。
“王妈，您可得救救我夫人和还没出生的孩子，您要多少钱，我就是下半辈子做什么都会报答您的。”这会儿李雍反应过来了，抓着王妈的胳膊，一张年近四十的脸上已经是布满了眼泪。
“李雍……你进来。”里屋传来李素虚弱的声音。李雍放开王妈的手，转身走进了里屋，看着李素雪一般白的脸庞和嘴唇还有下身大滩的已经浸到床褥里面的血迹，一下就瘫软在地，李雍爬到李素身边，手里抓着李素的胳膊。
“夫人，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别骗我了，王妈的话我听到了……李雍，我现在告诉你，要孩子！一定要让孩子活下来！不然留下我也是不会活下去的。”李素抓着李雍的手，指甲几乎都陷进了李雍的肉里，眼睛看着他，恨不得把这些话印到李雍脑子里。
“和你两年夫妻，足够了。”李素松开李雍的手，示意让李雍出去。
“夫人，你可不能这样留下我一个人，孩子还能再生不是么？你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李雍哭的像个泪人，在他这年纪，又找了一个如此的媳妇，他知足，他只想着身边有个伴，至于传宗接代，在他的心里是万万没有这个每日打骂他的媳妇重要的，他知道李素虽然打骂他，但是打心里是心疼他的。
“就按我说的做，不然孩子没了，你也会再见不到我的，好了，你出去吧。”李素没有再说别的，推了李雍一把，李雍知道自己媳妇的脾气，向来他都是听媳妇的话，不敢有任何违抗的，若是真的不要这孩子，李素肯定也会离开这个世界，他只能痛苦的走出门。整个人像傻了一样坐在外屋的凳子上，眼泪不知何时流干了。
一声啼哭划破了华灯初上的胤城，李雍不知道接生婆王妈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王妈是何时把孩子放在自己的怀里的，等李雍整个人回过神的时候，屋里已经漆黑，孩子在自己怀里哭着，李雍抱着孩子，寻摸着把油灯点上，走进了屋里，屋里的床上躺着李素，李素安静的面庞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只是嘴唇间已经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霜，窗外的月光打进来照着床上的李素，李雍看着李素，又看看怀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孩子好像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一般，已经停止了哭泣。李雍现在恨不得把这孩子扔出去，他后悔，后悔不该让李素怀孕，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强势一次，不同意李素的话，让李素活下来，可是一切都晚了，李雍已经流不出眼泪，这辈子的眼泪都几乎在刚才的几个时辰里流光了，李雍走到李素的床边，抚摸着李素已经发硬的胳膊。
“夫人，孩子就叫李悔吧，悔恨我不该生下他，让你离去。”李雍眼神空洞洞的，不知识对李素说着话，还是对孩子说着话，就在他给孩子起了李悔的名字之后，襁褓里的男孩的左手臂上出现了一个很淡的玉米粒大小的胎记，那胎记仿佛活的一般，自己由一个点慢慢的移动成了一个圆环，然后就静止不动了。对此，呆呆的坐在床边的李雍却是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