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大亮了。钱六这才孤零零地一人狼狈而又颓废地回到总坛。
他这次行动不仅没成功,反倒把所有的手下都折进去了,败得糊里糊涂,莫明其妙。他都能想像的到自己回去后将会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帮主纪大虎大发雷霆之怒,自己被骂得体无完服,更有可能还会受到惩罚。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若如实说出自己碰到鬼人,被鬼给打败了,恐怕纪大虎不会相信,所有的人要不会相信的。
“这世界上到底有鬼吗?我看见的真的是鬼吗?”钱六当时确实是被吓破胆了,此时仔细地回想起来,连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这世界上当然没有鬼了,有鬼的只是自己的心里有鬼。
而扮鬼吓人的正是杨一与阿浩。先是杨一在后院扮鬼吓倒马五和牛八,再利用他俩分散钱六的人手,把他们引出后又一一制住。然后才是阿浩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钱六的身边,将他余下的手下偷偷地点住穴道后,又一一地悄悄地弄走。阿浩的武功本就十分的高明,他做这些简直是小儿科,钱六当然不会察觉了,所以他才误以为自己撞到鬼了。
钱六他们此次行动可说是早就谋划好的,面面俱到,万无一失。可为何会反中了杨一他们的圈套可惨败至此呢?这并非是杨一他们料敌机先,有能掐会算的能耐。而是杨一扣下金钱豹等人,却放走一个回去传话的人后,他就料到“老子帮”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定会有猛烈的反扑。所以他一早就放出乌鸦“黑豆”去“老子帮”的总坛探听消息。“老子帮”及钱六等人的一举一动通过“黑豆”的来回传递消息,他们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子帮”既然来阴的,杨一也就以毒攻毒,也来阴的。于是他叫人将酒楼的门窗都大敞四开着,将所有的灯都点着,然后把金钱豹和没有投诚过的的几个手下弄昏后挪到酒楼大堂里,以迷惑钱六。他摆好了这出空城计,张网已待就等钱六的到来了。
杨一与阿浩等人兵不血刃地惊走钱六,并俘虏了他的手下,这一仗胜的可谓漂亮至极。
“这些俘虏你打算如何处置?”阿浩面对着眼前被点住了穴道,兀自人事不省的,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下的众多俘虏,直皱眉头,道:“不会还要把他们都招安过来吧?”
杨一直摇头,道:“我可要不了这么多的人,再说我也养活不了他们呀。”
“那你想要怎么办?”阿浩这下可糊涂了。
“放他们回去。”杨一胸有成竹地道:“钱六此次铩羽而归,必然会撒谎扯皮,不敢如实禀报。我们把他的这些手下放回后,钱六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定会惹得他老大火冒三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阿浩一听就乐了,道:“还是你的脑袋瓜子好使。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走他们?”
“不,不。放他也要有方式的,要让他们确信今晚确实是撞鬼了。你只需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就可以了。”杨一随后在阿浩的耳边小声地说出了他的法子。
阿浩听完更乐了,道:“好,我这就去办。”然后他招呼阿大三人还有那些投诚过来的人抬起那些昏迷不醒的俘虏照着杨一的法子去行事了。
当钱六的那些手下陆续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他们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都躺在荒郊野外的一处乱葬岗子里,吓得他们立马就从地下跳了起来。
“我们昨天晚上撞鬼了,真得是撞鬼了。”马五清楚地记得自己被鬼吓昏过,醒来竟到了乱葬岗子,他确信一定是撞鬼了。
“没错,我昨晚也清楚地看到鬼了,我们一定是被鬼给带到这里来的。”牛八附和道。
他们大多数人昨晚被阿浩神不知鬼不觉地点昏后,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其中有人尽管不信这世上会有鬼,但经过昨日的亲身经历,还有眼前的此情此景,再有马五和牛八的一说一合,也不由得他们不信了。
钱六很清楚帮主纪强的脾气禀性,他喜欢自己的属下敢打敢拼,最讨厌属下窝窝囊囊,胆小怯懦。在回总坛的路上他就已想好了脱词。
“你怎么会这副模样?”纪大虎看到钱六蓬头散发,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得一缕一缕的,着实吃了一惊。
“帮主对不起,这次行动失败了,我让你失望了。”钱六哭丧着脸道。
纪大虎闻听之下,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这次行动又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你一个回来了,你的那些手下呢?”他情急之下,一口气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帮主你且莫着急,听我慢慢说给你听。”钱六道:“我们这次营救行动本来是计划周密,万无一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兄弟会’识破了。当我们赶到酒楼时,却反中了他们的埋伏。他们的人数数倍于我们,我们以一抵十,由于寡不敌众,我的那些手下都给他们生擒了。我为了回来给帮主你报信,我以一人之力,砍杀对方十余人,这才拼死杀出重围。我能活着回来见到帮主你实是万幸了。”他说得话里半真半假,侃侃而谈,涕泪俱下,着实感人。因为他相信他的那些手下不会回来了,所以也不怕自己的谎话被揭破。
帮主纪大虎果然被说得动容了,生了恻隐之心。
“帮主,这次行动损兵折将,是我无能,乃我之责,请帮主处罚我吧。”钱六故意装出一副敢做敢当的样子。因为他深知纪大虎的性格,自己越是这样说,纪大虎反而越不会怪罪他。
果然,纪大虎被钱六的担当给打动了,不仅不生他的气了,更不打算再处罚他了,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失败也不足为怪。只是‘兄弟会’实力如此之众,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们行动之前没有做到知已知彼,太过轻敌了,故才有此惨败,这当然不能全怪你了,更不能责罚你了。”
“多谢帮主的宽宏大量,不罪之恩。”钱六心里喜出望外,表面上却还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不仅此仇一定要报,还要尽快将金钱豹给救回来。你就给我好好谋划一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纪大虎对此次之败心里也是万分恼火,他之所以没怪罪钱六,是因为他深知自己已失去了左臂,就不能再失去右臂了。若真要处罚钱六,恐怕就没人再为自己拼命了,毕竟他还是十分倚重钱六的。
钱六信誓旦旦地道:“帮主尽管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灭了‘兄弟会’,给帮主你出了这口恶气。”
纪大虎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纪大虎与钱六一同出去一看,顿时都是一怔。原来是钱六的那些手下回来了。
钱六突然见到自己这些手下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先是一怔,后是大惊,叫苦不迭地暗道:“坏了,坏了。”饶是他城府极深,也禁不住脸色微变了。
“你们不是中了‘兄弟会’的埋伏,都被他们给捉住了吗?怎会好端端地都回来了?”纪大虎当然不知其中内幕,愕然问那些手下道。
那些手下七嘴八舌地道:“我们昨晚并没中埋伏,更没与‘兄弟会’交上手。我们是遇上鬼了,稀里糊涂地被鬼给弄到郊外的乱葬岗里,天亮后我们醒来后便回来了。”
纪大虎误以为这些手下为了给自己开脱罪则,在这胡编乱造什么撞鬼了。所以听后火冒三丈,怒道:“胡说八道,这世上那又有鬼?你们竟敢信口开河,又岂能骗得了我。”
这些手下都是钱六的心腹,有聪明的人听话听音,从帮主的话里话外已然猜出了七八,所以也就闭嘴不再争辩了。可只有马五头大无脑,一根筋。他仍然固之已见地道:“我是亲眼看到鬼了,我被它吓昏后,醒来时就在乱葬岗子里了,根本就没和‘兄弟会’交上手,我说得可都是真的,帮主你一定要相信我。”
纪强知道马五是个心无城府,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人,也从不会撒谎。“你说得可当真?”纪大虎见马五说得肯切,心里也犯疑了。
“当然是真得了。你看我们一个个都好端端的,又怎像与人交过手的样子?若真是与你们交上手,我们又岂能一个不少地好端端地回来了?”马五说得实实在在,吓得他旁边的牛八脸色发白,用手直捅他。
马五扭头对牛八道:“你捅我干什么,我给帮主说得都是实话。你也可以作证的,你快向帮主说呀。”
牛八一脸的尴尬,吱唔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钱六见到马五如此的没脑子,心里气得恨不能一刀砍了他,但在帮主的跟前,他也不好发作。
纪大虎此时也明白了七八,“你跟随我来。”他为了给钱六保留面子,把他叫进屋里,道:“你现在给我说清楚,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六知道谎言现已揭破,想瞒是瞒不住的了。他满脸的窘迫,尴尬地道:“帮主我错了,我不该向你说谎话。”
纪大虎阴沉着脸,强忍怒气,道:“你要把此次行动失败的前原后果都清楚明白地说给我听。”
见到纪大虎脸色难看,为使自己不受更大的惩罚,钱六不敢再有隐瞒,如实地将事情的前后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最后他又道:“我也知道其实这世界根本就没有鬼,只是当时我确被吓破胆子,才误以为是鬼呢。我这出次出师不利,给‘老子帮’丢脸了,请帮主你惩罚我吧。”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用假话骗我,你这次明知故犯,你自己应该知道会受怎样的惩罚。”纪大虎冷凌而又威严地道。
钱六脸色突变的惨白,苦笑道:“我知道了,我要以死谢罪。”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闭上眼睛,猛地向自己的心口扎下。
纪大虎在钱六的匕首即将要扎入心口之际,及时出手刁住了他的手腕,道:“算了。念你这次虽是铩羽而归,好在没有折损兄弟的面上,你这条命暂且留下。”纪大虎很清楚,此时钱六要是死了,而金钱豹又不在身边,自己真得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所以他还是饶过了钱六的一命。
钱六感激涕零地道:“多谢帮主活命之恩。我条命就是帮主的了,随时都可以为帮主赴汤蹈火,死不足惜。”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还是自抽三十个耳光吧。”纪大虎恩威并施地道。
“是。”钱六心甘情愿地自己抽起自己的耳光了。虽然很疼,但他还不敢不使劲。下手很重,抽得“啪、啪”直响,几下过后,两边嘴巴子顿时肿起了老高。
纪大虎冷冷地看着钱六抽完自己三十下耳光后,问道:“金钱豹还在他们的手里,哪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走?”此时,他仗重得也只有钱六了。
钱六用双手捂着肿疼得嘴巴子,强忍着剧痛,含糊不清地道:“‘兄弟会’的阿大阿二阿三并不足虑。唯有那杨一与阿浩才可怕。我们并不清楚这两人的底细。而昨晚也一定是他们两人在装神弄鬼,将我的手下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昏了。单从这一点上看,他俩的武功实是高不可测,更何况连金钱豹都败在了他们的手下,只怕我们‘老子帮’里没有人是其对手了。”
钱六的话虽然有些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但也是一番大实话。纪大虎心里当然是很清楚的,“难道我们就拿‘兄弟会’没有一点办法了?”
“动武,我们敌不过他们;而斗智,又败在他们的手下,现在真得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钱六也是无计可施,一筹莫展。
纪大虎虽是一帮之主,但比武艺,他不如金钱豹;论智谋,他更不如钱六。他有心与“兄弟会”一决高下,但又力不从心。他心有不甘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任他‘兄弟会’在我们的地盘上横行不成?”
“我们‘老子帮’与‘兄弟会’之争,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唯今之计就是静观其变,待‘兄弟会’露出破绽之时,我们再毕其功与一役,将他们彻底打垮。”钱六老谋深算,果然思虑的极为周全。
“那我们要等到猴年马月?”纪大虎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也知道这是当前唯一的法子了。只是胸里的这口恶气不尽快出了,怕会把自己憋坏的。
“我相信这个机会不会等多久,很快就会来的。”钱六十分笃定地道。
确实如钱六所料,这个机会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