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儿子和女孩交往的时候笨拙的出奇，但在工作中却出奇地能干，他谦虚平和，对手下员工关心体贴。正是他的才华和人格魅力吸引了那个美籍华人路涛，继而，是他那张由遗传基因而复制出的面孔，激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我揉着酸疼的腰站立起来，焦灼地看看钟表，儿子怎么还不回来？那个负心汉，那个美籍华人路涛，和我的儿子都谈了些什么？我担心害怕极了。
门外有汽车响动，我竖起耳朵仔细听，果然是儿子回来了。儿子满面春风，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女孩。女孩大大方方挽着儿子的胳膊进了家门，见面就叫阿姨，主动介绍叫潇潇。弄得我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趁女孩进洗手间的功夫，我迫不及待地小声问儿子怎么回事？他说：“潇潇是路总朋友的女儿，今天一起吃的饭。潇潇说一眼就喜欢上了我，非让我送她回去，这不先路过咱家，进来打个招呼。在车上，她居然靠在我肩上，还主动吻了我。搞的我晕晕乎乎不知所措。”
“这么开放的女孩，能靠谱吗？瞧她那打扮儿，描眉画眼，耳环大的都赶上推的铁环了。还有穿着，衣服短的露着腰，领口低的看得见乳沟，怎么看都不顺眼。找对象要找文静朴实的，懂得体贴关心人的，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不要找那种吃喝玩乐的，花钱似流水的，撒娇霸气不讲理的……”
“妈”。儿子把食指竖在嘴巴前，示意我别说了。
潇潇从洗手间出来了，她直截了当地说：“阿姨，我想让王鹏去我们家玩会儿。”我咧咧嘴，欲言又止。她大大方方拉住儿子的手出了门，刚到门外，搂住王鹏使劲亲了一口。儿子回头看见我站在身后，红着脸告诉我，送走潇潇还要到公司去一趟，晚了就不回家住了。自从儿子在公司附近购买了房子，就两头住了。
潇潇的突然出现，弄得我心里乱糟糟的。儿子没有女朋友，我着急上火，有女孩子追他了，我又疑虑重重，担心送上门的不是好姑娘。
他们走后，我突然想起一件重大事情，我居然忘记过问儿子，路涛和他都聊了些什么。都怪潇潇，来的真不是时候。
几天后再见到儿子，没等我问什么，儿子走到我面前，很神秘很难为情地小声说：“妈，问你点事。和女孩那个的时候，她两腿需要开启多少度？我怎么够不着？”
这就是我的儿子，他笨到这个份上，让我这个当妈的哭笑不得，有谁能相信，在当今这个开放的年代，在许多年轻人把情感当儿戏的今天，居然还有像我儿子这样蠢笨、这样纯洁无瑕的男孩子，说破了天也没人相信，但是，这千真万确。
看来，他和那个潇潇发展的很神速，这都是女方主动的结果。为了儿子，再难以启齿的话，该说的时候也得出口了。我用手比划了一下：“也就三四十度吧。这是两个人的事，关键要配合，女孩如果故意并拢，当然够不着了。”儿子“哦”了一声，像是听明白了，又像还是没弄懂。
我完全相信儿子蠢笨的程度，却一点不相信潇潇这样的女孩会是处女。我敢断定，她是故意的。她不见得出于什么目的要试探或戏弄我的儿子，可我想不出她为什么不配合，让一个高才生，一个公司精英，一个部门领导，手忙脚乱地在她面前出尽了洋相，最后以够不着结束。亏她想得出，做得出。
不过有一点我看得真真切切，她爱我的儿子，爱的发疯。
听儿子说，路总已经飞回美国了。看来，虚惊一场。路涛只不过欣赏我儿子的才干，并没有想到他就是我的儿子，更不会想到王鹏和他会有什么瓜葛。因为儿子生下来后，我让他随我母亲的姓了。
六
儿子和潇潇双双坠入爱河，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不得不承认爱情的力量，在短短的时间内，爱情就把一个男子汉俘虏，占有。28年的母爱敌不过几个月的情爱。我感到十分伤感，我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儿子，和我朝夕相处了28年的儿子，难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抢走了？
他们开始谈婚论嫁了。当儿子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我时，我好半天转不过弯来：“这太仓促了，你们才认识几个月，能相互了解吗？我和你爸谈了三年，都没看透他是个薄情人。”
“妈，您说什么？我爸？薄情人？您不是常说我爸是个好人吗？他在水库搭救落水儿童才离开我们的。”
“你爸当然是好人。瞧我，都让你搞晕了头，心里想着你一个阿姨和她丈夫的事，嘴上却说成了你爸。”我真想背过身子，狠狠扇自己一个大嘴巴，我实在是担心儿子看走了眼，担心女孩的主动热情削弱了儿子的智商，使他看问题不再客观。一着急，居然把隐瞒了28年的实情说走了嘴。好歹儿子相信了我的解释。他劝我别再为他操心了，他都快30岁了，不能总是生活在母亲的胳肢窝下。
儿子瞒着我在积极做着准备，该办的事情，在同学、同事、朋友的帮助下都办好了。婚礼定在了6月6日。
我像做梦一样来到一家五星级饭店，这里布置的富丽堂皇，到处是鲜花和喜字。直到这个时候，我依然难以进入状态，更谈不上进入角色了。我怎么这么快就当上了婆婆？婆婆这个字眼儿对我来说太生僻了，这头衔，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就被任命了。
灯光璀璨，鲜花飘香，宾朋满座，喜气洋洋。英俊潇洒的新郎和漂亮迷人的新娘步入婚礼的殿堂，顿时，无数双眼睛聚向这对新人，祝福的花瓣撒向新郎新娘。在众多的笑脸中，我突然瞥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陆涛！怎么是他？他怎么又出现了？而且坐在了显赫的位置上。
我迅速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一再叮嘱自己要镇定，今天是儿子的大喜日子，出现什么情况也要暂时撂下，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表露。
婚礼继续进行着，主持人开始介绍新郎新娘的至亲，当走到路涛面前时，主持人提高嗓门说：“这位是新娘的叔叔，刚从美国飞过来。”
什么？他是潇潇的叔叔！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了？潇潇不是他一位朋友的女儿吗？怎么又变成了他的侄女？我的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接下来的仪式是怎么进行的，我一点不知道。置身在这热闹喜庆的场合里，我恍惚在做梦，脑瓜子一直晕晕乎乎的。
儿子对我说，他事先根本不知道陆总会突然飞来参加婚礼，还送了一个大红包，六十六万。
儿子又说，他是昨天才听说路总是潇潇的亲叔叔，路总的老婆和女儿前不久在车祸中丧生，上次回国，收潇潇当女儿了。儿子也没搞明白，为什么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潇潇才告诉他真实情况。
儿子还说，潇潇的叔叔想让他们一起出国。儿子没有同意，并告诉潇潇，他在国内干的好好的，从来没有出国的打算。
我告诉儿子：“今天，妈妈没有在婚礼上说任何不该说的话。但是，今晚，你必须回家来睡觉。然后和潇潇离婚。”
“为什么？妈，为什么呀！”
“……”
我该怎么回答？告诉儿子实情，等于告诉路涛实情，我才不想让他知道，他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儿子。不！儿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很生气地说：“你听妈的，没错儿。”
“妈，我知道你拉扯大我不容易，吃了那么多的苦，你挣三四十元的时候生了我，挣三四百元的时候供我读大学，挣五六百元的时候供我读研。您受了很多的屈辱，你的顶头上司对您心怀歹意，达不到目的就千般刁难，不给您长工资，无端地扣您奖金；为了我，您拒绝了两位爱您很深、等您多年的人优秀男人……您给我讲的这一切，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会好好孝敬您的。可是，妈，不能因为您多年受穷过苦日子，就有仇富心理啊。”
“什么？你妈有仇富心理？”
“如果没有，为什么路总约您多少次，您就是不见。”
“我就是不愿意见他。我不想攀富，我害怕富人的钱里有陷阱。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和潇潇在一起。”
“妈，您这叫不讲理。你不能因为潇潇有个叔叔是富翁，就反对我们的婚姻吧。我知道您不喜欢潇潇这种类型的女孩儿，可您也不能在我们刚刚举行过婚礼，就要拆散我们。”儿子扭头要走。我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非要逼我吗？实话告诉你，你和潇潇有血缘关系。”
“不可能！妈，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您想拆散我们，也用不着挖空心思编造这种理由。”
儿子坚持要走，我说：“你要是不听，就别认我这个妈。”
儿子气哼哼地回自己的新家了。
我的话没有人相信，即使路涛听到了也不会相信。他之所以对我的儿子产生兴趣，除了看上了他的才华外，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也大大吊起了他的胃口。聪明过人的路涛，他先是搞情楚了儿子的出生年月，然后进行了精确的推算，得出儿子是在他抛弃我两年后出生的，才放弃了自己的猜测和判断。他哪里知道，当年，我为了永远不给他们父子相认的机会，托人偷偷把孩子的出生日期，往后推迟了整整一年。陆涛之所以对我的儿子隐瞒实情，不事先告诉他和潇潇的关系，看来是怕我忌恨他，阻止这门婚事。
陆涛今年60岁了，他的财产需要有人继承，他希望带潇潇和王鹏一同出国。儿子执意不去，无奈，他拗不过潇潇这个说一不二、霸气十足的妻子。
事情进展的异常神速，路涛很快为潇潇他们办好了出国手续，几天后，潇潇拽着我的儿子，和他的叔叔陆涛一起飞往美国。
瞬间，我又变成了独自一人。28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类似的一幕，在28年后又上演了一次。这一次的打击不亚于28年前。一连串的突发事件搞的我迷迷糊糊，彻夜难眠。
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也不知在美国是什么时间？管他是黑天还是白日，我必须给那个负心汉，给那个大冤家路涛写封信，让他和我的儿子去做一次亲子鉴定。我不能为了惩罚他，眼睁睁看着儿子和他的堂妹结婚生子。
我爬起来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然后把写好的信，发到了儿子的电子邮箱。我不知道儿子看到我写给陆涛的信会是什么样子。
我的儿子做完亲子鉴定，能承受住和潇潇分手的打击吗？一想起儿子，我的心里七上八下，难受极了，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滴滴答答打湿了键盘。
2008年4期《通俗小说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