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程大人！”禁军们一个哆嗦，纷纷跳下马背，屈膝跪了下去，“参见程大人！”
程震宇摆摆手：“免礼！”
“谢程大人！”副统领带着下属站了起来，一齐拿仰慕万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上司。
程震宇又挥了挥手：“大家撤兵吧，不要再围攻黄山了！”
“什么！”禁军们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最高统领的嘴里说出来！
程震宇沉声道：“我说，撤兵！这是命令——”
戴天望冷冷道：“这是程大人的命令，还是皇上的圣旨？”
程震宇转向他：“这是我的命令，也是皇上的圣旨！戴捕头有什么不满意？”
戴天望森然问：“程大人去栖龙宫交涉了这么久，就只带回了这个结果？”
“龙如晨护着小表弟，不肯退让半分……我们若要硬闯上山，去逮捕那少年的话，就得与栖龙宫正面为敌！这是皇上不乐意看到的——”
戴天望冷笑：“程大人的武功与龙如晨不相下下，难道还怕和栖龙宫交恶么？”他的语气突然融入了几分鄙夷和不屑，令程震宇听得蹙起了眉。
副统领喝道：“戴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敢对我们程大人不敬？”
戴天望讥诮的道：“对啊！就是你们这些血统高贵的人，动不动就下达一个什么指示、什么命令，让我们这些低等贱民疲于奔命……最后发现事情闹大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朝廷名官，原来也是欺善怕恶的——”
这番话明显是针对程震宇来的，禁卫军勃然变色！只等程震宇一声令下，就上前拿下这个狂妄自负的人——
程震宇却挥手制止了他们的举动，面向戴天望淡淡的道：“戴捕头，我知道你是一个清廉刚直的好官，看不惯一切邪恶势力，恨不得把所有坏人都绳之于法！不过，‘捕快’在这个年代是最卑贱的行业……如果你进‘锦衣卫’还有一点前途，在衙门里当个小小的捕头是没什么出息的！即使你是‘神捕’——”
戴天望平静的道：“在下是贱民，祖孙三代为捕快……自然不如程大人命好，出身高贵，世代为朝廷大官！”
副统领怒道：“你懂什么？程大人当官靠的是实力，不是血统！”
“是么？有实力的人，为何不敢去挑战龙如晨？难道是怕了这个睥睨一切的武林枭雄吗？”
这般直白的挑衅，纵然程震宇脾气再好，也不禁动了怒意：“戴捕头，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能力与龙如晨抗衡，为何不亲自去找他对决呢？”
“去就去！你以为我不敢吗？小魔头随心所欲、胡作非为，龙如晨还要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地纵容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当武林盟主？！”
戴天望忿忿地转身，率领一群官兵下山去了。
副统领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有些疑惑地问程震宇：“程大人，您为什么要唆使他去找龙如晨？他武功再高，也不是龙如晨的对手啊！”
“如此不识好歹之人，让他去栖龙宫吃点苦头也好的，可以增长见识……只有见过龙如晨威严的人，才会明白什么叫‘量力而行’、什么叫‘适可而止’。”程震宇淡淡道，“在以武服人的龙如晨面前，我看他的骨头还能硬多久！”
副统领瑟缩了一下：“那个龙如晨……太厉害了！简直是魔王转世——”
程震宇目光一闪：“你们见过他了？”
副统领恭声道：“是的，一年前在京城追捕方森桐的时候，我们与他发生过正面冲突……”
程震宇长长吐了口气：“还好，他没有杀掉你们……我还可以当作没事发生，继续和他做一个普通朋友！”
副统领迟疑着问：“程大人，这龙如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敬他又怕他、爱他又恨他？”
程震宇微微一笑：“这个啊……他是一个矛盾综合体，你在他身上可以看到一切真善美，也可以看到毁天灭地的杀戮和暴虐！只要不触犯他的禁忌，你就能和他相处得很融洽！”
“呃……他那样的人，有没有什么弱点啊？”
“有，至少我知道一个……”程震宇淡定的目光缓缓向山上望去，“摩天洞里的那少年，就是他目前的死穴！所以，我们不要再和那少年缠绕下去了，没有结果的！龙如晨不会允许我们施加一指之力于他的表弟——”
副统领嗫嚅道：“可是，属下还要向程大人禀告一件事……”
程震宇随口问：“什么事？”
“我们追缉了十年的‘飞天大盗’方森桐，此刻就在山上，被那少年救进了摩天洞里……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呢？继续追捕，还是打道回府？”
程震宇怔住了，只觉得心里渐渐发冷。
小魔头啊小魔头，你闯的祸越来越大了，这回居然连“朝廷钦犯”也敢救！龙如晨，你还要护他多久？
半晌后，他疲倦地一挥手：“回去罢！皇上有令：凡是与龙如晨有关的事情，我们一律不再追究！这是他一年前血洗紫禁城的时候，与皇上达成的协议——”
副统领有些骇然：“怎么？连皇上也害怕那个杀人狂魔吗？”
程震宇冷峻的道：“龙如晨有通天彻地之能，他要倾覆大明朝，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皇上能不怕么？”
“……”副统领瞠目结舌，不敢再多问了。
程震宇揉揉额角，只觉得头痛无比。
这一次他独闯栖龙宫，和龙如晨闹得不欢而散，也不知这一代枭雄心里，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好感是否还存在——遥想起他们一年前在江南“桃叶渡”把酒言欢、惺惺相惜的日子，竟然恍如隔世！
是什么改变了龙如晨，令这个天神般的男子染上了黑暗和邪恶？
在“摩天洞”里休养了几天后，方森桐身上的伤势全愈了。
罗岭终日背着翅膀，抓着山藤在万丈绝壁上荡来荡去，顽皮如一个快乐无忧的小精灵。尽管身心都受到了史无前例的重创，但七年时间已冲淡了他心中的悲伤和仇恨，如今又恢复了他活泼可爱的本性！
有一天，他忽然厌倦了“荡秋千”的生活，大声对方森桐嚷道：“我闷够了，我烦透了，我要下山去玩！”
方森桐走过来道：“你不怕被追杀了？”
罗岭撇嘴：“我武功天下第一，谁会怕他们啊？”
“好，我跟你去！”
罗岭瞪大眼：“你为什么要跟我去？下山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互不相干！你跟着我干嘛？”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方森桐正色道，“我‘飞天大盗’从此改过自新、甘愿为仆，侍候‘百变小魔’一生一世！”
罗岭耸耸肩：“免了，我喜欢独来独往，不习惯有人侍候！你还是做回你的老本行，我们各走各路罢！”
“不，少爷，我方森桐这辈子是跟定你了！”
“我不要你跟，你回去陪老婆吧！”
“我没有老婆。”
“那就娶一个啊！你偷了皇帝老儿那么多宝贝，还怕没女人跟你么？”
“你说，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名危在旦夕的朝廷钦犯呢？即使有，也是冲着钱来的吧？”
“这……你可以回家陪父母啊，不用跟着我的！”
方森桐目露笑意：“我父母早死了，如今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除了跟着你混吃混喝，我还能跟谁啊？”
罗岭叫起来：“喂，喂！你这个人怎么固执得像头牛？”
方森桐斩钉截铁的道：“我不管，总之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报答少爷的救命之恩！你敢不答应，我就自绝在你面前——”
罗岭一蹦三尺高：“有没有搞错？你这是报恩，还是威胁我？”
“少爷你说呢？”
罗岭跳脚道：“不许叫我少爷！”
“好，我就死给你看！”方森桐立刻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罗岭一把拦住他，苦着脸道：“好吧，我答应你！”
方森桐垂下手，长揖一礼：“多谢少爷！以后我跟随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罗岭翻翻眼，无言以对。
凭空多了一个仆人出来，他有点儿不适应啊！
武林圣殿，栖龙宫。
一身齐衰丧服的“武林盟主”龙如晨高坐在丹墀上，皱着眉头问一个影子使者：“你说岭儿此刻正在和那个‘飞天大盗’方森桐在一起？”
“回盟主，是的。”
龙如晨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他怎会跟这个大魔头混在一起？看来，这回少不得又要给程震宇添麻烦了……”
“表少爷是小魔头，方森桐是大魔头，他们正好物以类聚。”
龙如晨瞪了他一眼，拧起眉：“他们如今在哪里？”
“江南一带。”
“好，继续追踪，有消息尽快传回！”
“是！”影子使者领命退下了。
龙如晨眼角瞥见好友段浪正优哉悠哉地坐在一旁品茗，心中气忿，一指射过去，击落他手中的茶杯：“我让你悠闲，我让你假清高！”
茶杯落地粉碎，段浪跳起来指住他：“姓龙的！你想找人吵架还是打架啊？我一律奉陪！”
“我想和你打架！”龙如晨满腔怒气无处出，正好找段浪做发泄对象！
他就是看不惯他的悠闲，他就是看不惯他的潇洒，他就是要破坏他的形象！
他自己本也是个美男子，但却因眉宇间的煞气太浓，总不及段浪看起来那么优雅，那么令人赏心悦目！
段浪斜睨他一眼：“你妒忌我就直说，何必恼羞成怒？”
龙如晨一边出招一边回敬他：“开玩笑！我干嘛要妒忌你？岭儿比你美一千倍，一万倍！”
“对喔！他是美得令西施投怀、令貂婵送抱，气死天下男人！可惜却是个娘娘腔——”
“去你的，你才是娘娘腔！”龙如晨恶狠狠地向他扑过来，双手直掐他的咽喉！
段浪不甘示弱，五指握向鹰爪状，向他的双目插去！
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我靠！你轻功又进步了——”
“切！谁会停在原地等你啊？就允许你武功进步，不允许我轻功进步吗？”
柳絮飞看得直摇头：“两个二十六岁高龄的大男人，却成天像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你争我斗，真不知是谁比较弱智！”
凤妮在一旁问道：“老爷爷，你看他们像不像两个武林高手在打架？”
柳絮飞叹着气道：“我看他们比较像两个泼妇在掐架！”
龙绮嫣然道：“是呀！你看他们的招式，不是掐脖子，就是挖眼珠……哪有半分武林高手的架势？”
凤妮望向她：“九公主，如果他们不小心受伤了，你会不会帮他们疗伤？”
“不会，这是他们自讨苦吃。”龙绮转过身，袅袅娜娜地离开了会宾堂。
她大清早从被窝里爬起来，只不过是为了听取罗岭的消息，听完了自然要回去补眠。
龙如晨和段浪打到酣处，在山脚下守关的大徒弟陆潇忽然领着一个腰悬挂牌、怀揣铁尺的黑衣捕快走了进来，拱手道：“师父，皖南神捕戴天望求见！”
“什么！”龙如晨停下手，霍然回头，瞪着那个傲岸不屈的黑衣捕快，“你就是戴天望？！”
黑衣捕快抱了抱拳道：“不错，正是戴某！”
“来得好！”龙如晨怪叫一声，“敢动我的岭儿，我正要杀了你！”
他一掌劈出，宛如石破天惊，怒涛汹涌，一下就把戴天望拍晕了过去！
这个大名鼎鼎的神捕，在武林中虽也称得上是个一流高手，但在龙如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绝顶高手面前，却无异于蝼蚁！
龙如晨拍了拍手，沉声吩咐铁奔雷：“把他拖下去，送进‘人间炼狱’受刑！我看他骨头有多硬——”
“是！”栖龙宫左使拖起昏迷的神捕，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段浪横了龙如晨一眼：“你问都没问原因，就这样把人家打晕了？真不愧是昏君啊！”
龙如晨哼道：“我不用脑子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来告御状的！又何必多费口舌？”
“啧啧……你不仅是昏君，还越来越像暴君了啊，跟历史上的那个夏桀有得拼！”
龙如晨怒道：“姓段的！你又想打架是不是？”
“我不想跟你打了，你省点儿力气吧！”段浪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走了出去。
好吧，人人都怕龙如晨，人人都不敢去惹罗岭——即使偶然出了一个要惩治小魔头的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他这个不畏强权、不怕龙如晨的栖龙宫右使，就偏去惹小魔头试试！
江南水乡，杭州。
罗岭带着方森桐在繁华的大街上东游西荡，招摇过市。
方森桐惴惴不安地问：“少爷，会不会有人认出我来，把我抓去官府领赏银的？”
“放心，我已经帮你化了妆，没人认得你现在的新面孔！”
“可是‘栖龙宫’的使者消息灵通，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罗岭满不在乎的道：“他们知道又怎样？有二表哥在上头镇压着，量他们也不敢为难我！”
“少爷，你带我到处乱逛，究竟想去哪里？”
“我想上酒楼喝酒……喂，你有没有带钱？”
“呃……少爷，我的银子昨天已经用完了！”
罗岭眨眨眼：“你的意思是，我们从现在起……身无分文了？”
“是的……少爷，你也没带钱吗？”
罗岭皱起眉：“我不习惯带钱，总是拿风铃去交换我想要的东西！”
“但现在你身上没有一串风铃啊！怎么办？”
罗岭漆黑的眼珠骨碌碌乱转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打些什么歪主意。
“少爷……”方森桐讷讷地叫了一声。
“有了，你跟我来！”罗岭神秘地一笑，拉起方森桐的手，往一处无人的角落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