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如晨从段浪手中夺回自己的宝剑，又瞄了瞄他青光隐隐、却空无一物的衣袖：“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剑能看得见，你的剑却看不见呢？”
段浪没好气的道：“白痴！你的剑是实的，我的剑是虚的啊！‘碧落神剑’随意念而动，境由心生，只有它化成青光的时候，你才能看得见！”
“那两把剑之中，谁是正的，谁是邪的？”
“当然是‘饮雪神剑’邪啦！你赶快想办法封印这把邪剑吧，不然你会再度走火入魔的！”
龙如晨皱眉：“剑是被我大哥解封的，我可不会封印它！你会不会？”
段浪直言道：“我也不会……”
柳絮飞插进话来：“段小子！你刚才不是已经封印过一次了吗？”
“咳咳……我功力不足，只是用‘碧落神剑’暂时克制了它的魔性，等这个姓龙的笨蛋下一次再狂性大发的时候，也不知还有没有效！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再度封印‘饮雪神剑’……封印过的‘饮雪神剑’不会是透明而柔软的，应该是有形有质的钢铁实体才对！”
柳絮飞摸摸胡子：“从前是谁有那么大的法力去封印它？”
段浪咳了一声：“是我师父的师父……呃，也就是我师祖……”
“那就叫你师祖再来封印一次啊！”
段浪又翻起白眼：“前辈，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我师祖早就作古……这些都是师父去年回来告诉我的！他说‘饮雪神剑’解封会对我不利，这股神魔般的力量是针对我来的……他怕我毁于剑下，所以就把‘碧落神剑’融入‘天魔神箭’之中传给我了！但我目前的功力只配继承‘碧落神剑’的一小部分灵力，大部分都留在我师父身上……也就是说，这笨蛋下次走火入魔，我不一定救得了他！”
龙如晨很郁闷地问：“兰花饮雪剑是被我大哥用‘蔓延神掌’解封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说这股力量是针对你而来的？”
段浪大骂：“靠！你把我打成‘****残废’，还说无怨无仇？！”
“那是你自作自受好不好？咦……对了！我刚才用‘饮雪神剑’施展‘逆天剑法’，怎么没有被雷劈？难道我的厄运结束了？！”
“你想得美！有‘碧落问天剑’在，你当然不会被雷劈——信不信我现在走开一刻钟，你立马会被老天爷劈个五雷轰顶！”
龙如晨不说话了，转头望向凤妮那一边，却见龙绮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正在给她疗伤。
他心里顿生一股莫名的愧疚，于是又马上转过头去，望回段浪：“喂！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你想跟我道歉就直说。”
“去你的！我为什么要道歉？”
“那就是要感激我喽？”
“王子殿下，请问您做过什么功德无量的事，值得我去感激？”
“切！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刚才好心救了你，你多谢都没一句，还要来冷嘲热讽！哼哼，下次我不救你了——”
龙如晨负手走近他：“好吧！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决定对你‘以身相许’了！你赶快变成绝世美女，让我娶你……”
段浪瞪眼：“我为什么要变成美女？你有病啊！”
“你变成美女后，我才能娶你，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嘛！”龙如晨斜睨着他，“我刚才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两剑‘联姻’的事……既然‘碧落神剑’可以终结我被雷劈的宿命，又能和‘饮雪神剑’相生相克，那你不如嫁给我，让我们‘双剑合璧’，无敌于天下吧！”
段浪足足瞪了他好半天，才条件反射地惨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这人患有‘强迫性妄想症’，他是个疯子！你们快把他弄走——”
“靠！你这混蛋才有‘神经病’，我要掐死你——”龙如晨又凶相毕露地扑向他，十指直掐他的咽喉！
这对斗气冤家瞬间又扭打成了一团，你一拳过来我一拳回敬的，寸步不让。
凤妮轻轻地扯了扯龙绮的衣袖：“九公主，你、你快去劝住他们……”
龙绮淡淡道：“你急什么？照他们这种打法，十天十夜也不会有结果的！权当看热闹吧！”
凤妮结结巴巴的道：“可是、可是，他们都受伤了……”
“不碍事的。他们何等功力，这点小伤简直是小菜一碟——你看这种打法，像两个泼妇对打一样，宫中弟子都没兴趣看下去了！”
凤妮转头望去，果然看见围观的众弟子摇着头，三三两两地散去了，代表最精彩的对决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是“泼妇骂街”，没什么看头！
她沉默了半晌，咬着下唇问龙绮：“九公主，盟主是不是……很讨厌我？”
龙绮轻叹一声：“凤姑娘，我哥哥是无心伤你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猜他现在也后悔得很，所以才要找段公子出气——”
“哦！”凤妮低下头，不再言语。但愿是她多心了！
第二天，龙如晨不顾旁人的眼光，穿起了正规的丧服，一身不修边幅的粗布麻衣，胸前还佩戴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头上的散发用一根白纱随意地挽了个结，大部分都披泻下来，给人一种“披麻戴孝”的感觉，不再是昔日那个高冠巍峨、广袖长襟的王者装扮。
当然，因为是美男子的缘故，不管他穿什么，也不管他穿得多简单，都无损于他的帅气。
段浪不怕死又想来挑衅，却被他一顿臭骂撵出了玉书房。他今天的心情并不好，惹之必死！
段浪身上的伤未愈，倒也不敢再去犯他。碰了一鼻子灰后，就去教“影子使者”学轻功了。
龙如晨独自在书房里，拿水晶雕凤仙花。
中午的时候，他雕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凤仙花，就命令虹儿给行动不便的凤妮送过去，当作是送礼赔罪。
虹儿笑嘻嘻的道：“少爷，赔礼道歉要亲自去才显得有诚意的哦！人家好心去扶你，你却一掌害得人家三天下不了床，难道不该表现得积极一点吗？”
龙如晨板着脸道：“我叫你去你就去！啰什么嗦？”
虹儿嘟了嘟嘴：“少爷，我帮你跑腿没问题……但小姐肯不肯原谅你，我就不得知了！”
“你直接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虹儿无奈的道：“好吧，我知道少爷要面子，不愿亲自去……那虹儿就代少爷跑一趟吧！就算被小姐拒之门外也不会觉得丢脸的——”
她捏着那朵水晶雕成的凤仙花，像一只轻盈的小鸟般出了玉书房。
龙如晨又拿起一本宋词，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但看了半天，一个字也看不进脑子去，只觉得心情异常浮躁，很想发脾气。
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的情绪已经被段浪刺激到随时随地都会失控了吗？他真的会变成一个毫无理智、丧尽天良的杀人狂魔？！
如果这一切都是“饮雪神剑”引起的，那他该找谁去封印这把邪剑呢？
龙如晨头疼无比。
半晌后，虹儿回来了，噘着嘴对他道：“少爷，小姐不肯收你的花，她要你亲自送过去。”
龙如晨望着她手中的水晶花，只觉得头更疼了：“唉呀，这丫头片子是不是嫌我不够烦，也在跟我闹脾气？”
虹儿嘟囔道：“少爷，就允许你对人家闹脾气，不允许人家对你闹脾气啊？你以为天底下就只有你一个人有脾气吗？”
龙如晨丢下书：“虹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只不过想像段公子那样气你两句。”
龙如晨瞪着她道：“你欺负我，我告诉绮绮去！”
虹儿抿着嘴，笑靥如花的道：“你去吧，你去吧！此时此刻，九公主才不会站在你那边！”
还抬出绮绮来压他了！龙如晨觉得自己的威严正在一点点受损，郁卒无比的道：“你们这些小丫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没规矩了……我平日是不是太纵容你们了呢？”
虹儿笑眯眯的道：“少爷，难得你今天理亏……就让我们这些被您‘颐指气使’惯了的小丫环，尽情的去‘欺负’您一回吧！”
“不行，我只是欠凤丫头的，又不是欠你们的！干嘛要白白让你们欺负？”龙如晨从她手里拿过水晶花，转身往外走，“去就去！说声‘对不起’又不会死人的……有什么大不了？”
他大步来到凤妮居住的西厢房，却见这丫头躺在被窝里睡得正熟，一时也不忍心吵醒她，只好坐在椅子上等。
不知等了多久，凤妮又开始梦呓，眼角沁出一颗晶亮的泪珠。
龙如晨听着那哭泣般的呓语，心里又是歉疚又是难过，隐隐的还有一丝针刺般的疼痛，不知来自哪里，只想把这个小女孩拥入怀中，好好的呵护她一辈子，让她不再受苦，不再流泪。
申时三刻，凤妮醒过来了。
看到龙如晨出现在自己房中，她又是吃惊又是感动，挣扎着想爬起身：“盟、盟主……”
龙如晨快步走过来制止她：“别动，你躺着说话就行了！”
凤妮怔怔地望着他：“盟主，你、你来干什么？”
龙如晨拧起眉：“不是你叫我来的么？难道是虹儿那个鬼丫头骗我？”
凤妮迷惑的道：“虹儿没来过这里呀！只有九公主来过，给我换完药就走了……”
果然是受骗！
龙如晨当即想出去找人开骂，却被凤妮扯住了衣袖，弱弱地问道：“盟主……你、你找我有事吗？”
龙如晨顿了一顿，把手中的水晶花递给她：“对不起，我昨天不该伤了你……”
凤妮呆呆地接过水晶花：“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我又不会怪你……”
“唔……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拿着这个来找我吧！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心愿，我都会尽力帮你完成的……签字画押我可能会忘记，但这个一定不会忘记！”
原来，这是承诺的凭据吗？得此一诺，她死无无憾了！
凤妮满心欢喜地收下水晶花，只觉得全身上下的伤都好了一大半，再也不感到痛了！
她望着披头散发的龙如晨，忽然发现今天的他跟往日不一样，虽然有些落魄，但却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气息，就怯怯地问道：“盟主，你、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龙如晨扯了扯嘴角：“我在给婷婷服丧五年。”
“真的要五年？”凤妮低下头，嗫嚅道，“我听爹爹说：丈夫给妻子服丧一年就够了……”
“别人的例规我管不着，但在我的世界里，我想要几年就几年……栖龙宫的规矩，是由我一个人制定！什么风俗习惯都改变不了——”
是的，他永远都这么特立独行、专制霸道，不容许别人抗拒他的威严！哪怕是约定俗成的古老传统，在他面前也要灰飞烟灭——
凤妮不吭声了，一个问号迅速地在她心底扩散：是不是五年后，你的悲伤便会终结，你便会重新快乐起来？
如果是真的，我愿意等你。
就算五年后你已经老去，而我刚长大成人，我也会带着这朵“水晶花”来找你，让你兑现诺言，许我一个未来！
半个月后。
龙如晨走出栖龙宫，信步来到万草坪上。
看到一群“影子使者”正在自行练习轻功，身为师父的段浪却不见影踪，他忍不住问道：“那个姓段的浑蛋呢？怎么不教你们了？难道他想食言？”
一个“影子使者”恭敬地答道：“报告盟主，段右使已经教完了‘基本功’，剩下的要靠我们自己心领神会！”
龙如晨揉了揉鼻子：“这浑蛋就爱故弄玄虚……他的人呢？”
“段右使回房练‘千里眼’去了。”
龙如晨奇道：“他练‘千里眼’干嘛？”
影子使者道：“为了对付表少爷啊！段右使说表少爷擅长化妆易容术，面孔无数……但是他练成了‘千里眼’之后，就算表少爷化成灰他都认得！”
“无聊！”龙如晨不满地念叨了一句，“这个人真是超级无聊！整天想些邪门歪道的功夫来对付我的岭儿……不行，我也得闭关练功去，以防那浑蛋的武功比我高！”
但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还要什么功夫需要闭关修炼的，苦苦思索了半天后，忽然想起柳絮飞曾说过要教他“柳絮飘飞掌”，就转身向后花园走去。
那棵正常的梧桐树已经不再掉叶了，柳絮飞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根下，用扫帚柄支撑着下巴打瞌睡。
龙如晨叫了一声：“喂！老头，你想偷懒吗？”
柳絮飞睁开眼睛，打个呵欠道：“臭小子！你看见地上还有落叶吗？”
“是你说无聊，我才找点活给你干的……现在打瞌睡就不无聊了？”
柳絮飞白他一眼：“地扫完了，我不睡还能干啥？要不你再找点事给我做……”
“好，我要学你的掌法。”龙如晨缓步走近，“你马上教我！”
柳絮飞蹙起眉：“就这般简单？不磕个头、拜个师什么的？”
“什么啊？你不是说等我有心情学的时候，告诉你一声就可以了吗？还要这么麻烦，我又没心情学了！”
柳絮飞低咒道：“你小子学别人的功夫还要这么拽，我真服了你！”
“那你教不教啊？”
“你说点儿好话，哄我几句就教。”
“什么好话？你想听阿谀奉承之类的？我可不会拍马屁！”
柳絮飞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没良心的臭小子！你就随便跟我说说：昨天开不开心啊、今晚吃什么啊、明天有什么事要干啊……诸如此类的就行了，我才不想听你拍马屁！老夫活了大半世，什么阿谀奉承的话没听过？”
“好。”龙如晨非常简洁的道，“我昨天不开心，今晚想吃饺子，明天要公布‘重出江湖’的各种事宜……您可以教了吧？”
柳絮飞疑惑的道：“你不是说要服丧五年吗？这么快重出江湖干嘛？”
“我服丧五年，不代表不能重出江湖……我在宫中也可以通过奏章来处理武林琐事，不一定要涉足江湖才能实行‘盟主’的职责吧？”
“哦？”柳絮飞揶揄地看着他，“你这小子想学武则天‘垂帘听政’呢，还是学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龙如晨负着手，傲然道：“都不是……我是龙如晨，天下地下、独一无二的龙如晨！”
柳絮飞只能叹气：“你牛，你厉害！”
面对这么一个牛人，他还能拒绝、还能不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