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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悬崖不勒马

茫茫大海上,忽然驶来了一艘华丽而诡异的大船,缓缓向段浪和罗岭所在的位置靠近。

段浪目光一闪,忽然腾身而起,像一道令人目眩的彩虹般,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后,带着罗岭双双降落在甲板上。

一个长发披肩、锦衣华服的宫装女子,静静地倚在栏杆旁,遥望着起伏不定的海面,像是在沉思什么。

罗岭悄声道:“呃……段哥哥,我们会不会上了人家的贼船?”

段浪白他一眼:“你看那女人像贼婆娘吗?”

罗岭干笑道:“不像,她看起来比较像官家小姐。”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再大的官也大不过龙如晨!”

听到“龙如晨”的名字,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宫装女子霍然回头,似乎万分惊讶地瞪着他们道:“你们……认识龙如晨?”

罗岭也吃了一惊:“你、你不会也认识我二表哥吧?”

宫装女子沉默了一阵,缓缓的道:“我叫朱婉颜,曾经是龙如晨的未婚妻。”

段浪登时头大:“怎么又跟龙如晨有关系啊?”

罗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道:“缘分啊!无论你跑到哪里,都会幸运地碰见二表哥的女人们……嘿嘿,真是妙不可言!”

朱婉颜看着他们,忽然问:“你们跟龙如晨是什么关系?”

罗岭拍着胸膛,豪气的道:“我是他表弟,叫做罗岭!”又指了指段浪,扮个鬼脸道,“他是二表哥的结拜兄弟,叫做段浪!”

朱婉颜笑了笑:“很好,都是熟人。”

罗岭瞪大眼问:“你是谁呀?我怎么没听二表哥提起过你?”

朱婉颜敛起笑容:“我是大明皇朝的公主……龙如晨抗旨悔婚后,我就离开皇宫了。”

罗岭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啊,啊……原来你是公主呀!我还以为你是一般的官家小姐——”

段浪捅了他一拳:“你没见过公主吗?别忘了你自己的老婆也是一名公主!”

“那怎么同呢?眼前这位公主,才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呀!”

“我不觉得她比你老婆尊贵,我只知道她被龙如晨甩了。”

罗岭搓了搓下巴:“呃……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很伤人家的自尊心啊,二表哥辜负了那么多女人,当心有一天会遭报应——”

段浪懒懒的道:“他已经遭到报应了!”

罗岭跳起来:“死段浪!你的‘千里眼’又看到了什么?”

“他正和他的小师妹在一起……不过悲剧很快发生了。”

罗岭急道:“那你快去救他啊,我不要他出事!”

段浪淡淡的道:“放心,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马车依旧在荒无人烟的雪地上自由驰骋着。

温暖怡人的车厢里,龙如晨缓缓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他全身的血液骤然凝结。

阿铃握着“美人噬心枪”,正紧紧抵在他****的胸膛上。经过一晚缠绵,她脸颊上的伤疤消退了很多,只留下几道淡淡的印痕,依稀可看得出是一个清秀的美人。

阿铃的笑容和白妤姬有几分相似,甜蜜中带着妩媚,妩媚中带着刻骨的仇恨:“师兄,你醒了吗?”

龙如晨望着她似曾相识的面容,低低地笑了几声:“好,很好……我总算知道你是谁了!”

阿铃眸光一转:“我是谁?”

龙如晨缓缓道:“你叫西门铃,你就是西门恨的妹妹……十五年前,我杀了你们的父母。”

阿铃的笑容僵住了。

龙如晨握住“噬心枪”,悠悠的道:“古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花心’——想不到我龙如晨也有今天!如果这就是你要我面对的真相,那也太简单了!”他手腕微一用力,将“噬心枪”笔直地往自己的心窝刺去!

阿铃惊骇莫名,紧急抽回“噬心枪”,不让它在龙如晨身上穿心而过!

但她的力气终究比不上龙如晨,不管她怎么努力往回抽,那锋利的“噬心枪”还是一点点地刺进了龙如晨的心窝!鲜血,缓慢地冒了出来,一滴滴染红了他的胸膛——

阿铃心急如焚,眼泪汪汪地叫道:“师兄,不要……求求你,快停手!”

龙如晨瞪着她:“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很希望我死吗?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痛快?我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所有恩怨一刀两断,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为什么不成全我?”

阿铃伏在他身上哭道:“你为什么不反抗?我并不是真心想杀你……”

龙如晨扔下“噬心枪”,落寞的笑容里隐藏着说不出的苦涩:“我为什么要反抗?在两个女人面前,我永远不会反抗!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妤姬!我欠你们的太多、太多了,所以我甘愿死在你们手下!不管你们怎样对我,我都不会反抗的——”

阿铃啜泣道:“你不反抗会死的……你总是对女人心软,终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上!”

“我愿意,我不后悔。”龙如晨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阿铃找来金创药和纱布,一面给他包扎伤口,一面哭得梨花带雨。

她应该早就想到这男人不会反抗的——从他对白妤姬的态度,就知道他即使不爱那个女人了,却仍然愿意死在“金步摇”下!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龙如晨握起她的手,目光炯炯盯着她:“嫁给我,好吗?我不介意你是谁的女儿……我毁了你一个家,现在要赔你一个家!”

阿铃抬头望着他:“你怎么赔?”

“我们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好不好?你给我生儿育女,我给你幸福快乐——”

阿铃低下头,不说话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幸福会来得这么快吗?他真的能逆转天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吗?

龙如晨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我要娶你,阿铃……相信我,好吗?”

阿铃默默地伏下去,趴在他身上磨蹭着,似乎是默认,又似乎在挑逗他的渴望。

龙如晨喘了口气,搂着她的纤腰:“阿铃……你愿意吗?”

“我愿意。”阿铃抱住他,低头热吻,柔软的身躯一瞬间着了火。

龙如晨捉住她四处乱摸的小手,心底的欲火又开始缓慢上升:“阿铃……你在干什么?”

阿铃眨眨眼:“师兄,我愿意和你继续缱绻柔情。”

龙如晨瞠目:“那咱们换一个姿势……好不好?”

阿铃甜甜一笑:“不,你刚才受了伤,还是让我来侍候你吧!”

“阿铃……你怎么突然间变成了妖精?”

“师兄,你害怕吗?”

“唔……我不怕,‘噬心枪’下死,做鬼也花心……”喘息声彼起此落,车厢里又是一片春光旖旎。

暮色苍茫的大船上。

罗岭东张西望了一会,转过头笑嘻嘻地问朱婉颜:“公主殿下,你一个人孤帆远影,要去哪里啊?这大海有没有尽头的?”

朱婉颜看着他,笑而不答。

段浪侧耳倾听了一会,忽然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一种奇怪的歌声?”

罗岭歪着头听了半天,啐道:“没有……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有‘顺风耳’啊?”

段浪白他一眼,懒得理他了。

又过了半晌,海面上忽然游来一条闪闪发光、形如美人的水蓝色异鱼,嘴里发出一阵奇妙的歌声,有如天籁一般。

罗岭一把扯住段浪,怪叫道:“咦?快看快看,美人鱼啊!”

段浪打个呵欠:“我早就看到了,还用你说吗?”

“切!知道你‘千里眼’厉害了……”罗岭悻悻然放开他,爬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海里的美人鱼,“公主殿下,这是不是传说中会唱歌的‘鲛人’啊?”

朱婉颜目光一闪,浅浅笑道:“不是,它叫‘下里巴鱼’,只会唱歌,但不会像鲛人那样‘织水为绡,坠泪成珠’。”

“哦,那我们的船会沉吗?传说听到鲛人唱歌的渔船都会有去无回,沉下海底——”

朱婉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段浪,突然出手如电,瞬息间疾封了段浪身上的三十六处要穴!

段浪正在凝神倾听“下里巴鱼”的歌声,没料到被暗算个正着,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具动弹不得的“石膏像”!

罗岭吓了一跳,指住朱婉颜道:“你、你……你不怕他用‘天魔神箭’点你啊?”

朱婉颜微笑道:“我家的‘柔雪飘花指’,不会比他家的‘天魔神箭’差。”

罗岭咽了一口口水:“你、你想干什么?”

朱婉颜柔声道:“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什、什么地方?”

“水晶女儿国。”

罗岭瞪大眼:“在哪里?!”

朱婉颜向海中心一指:“就在这大海深处的一个岛屿上。”

罗岭舌头打结:“去、去干什么?”

朱婉颜俏皮地笑道:“去看我姐姐登基当女王……那条美人鱼是来通风报信的。”

“你、你姐姐是谁?”

“一个甩了龙如晨的女人。”

“啊……”罗岭一蹦三尺高,“我明白了!她就是那个穿走‘曼陀罗裙’的女人——”

“对,她叫应如水。”

罗岭一下子坐在甲板上:“那你暗算段王子干嘛?他又不是二表哥,跟你那个骗子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朱婉颜看了段浪一眼:“他的体形跟龙如晨很像……听说你是一个易容高手,那就把他化妆成龙如晨的模样吧!”

罗岭暗暗叫苦:“我为什么要把他扮成二表哥?”

朱婉颜幽幽的道:“因为我姐姐得了很严重的‘相思病’……今生见不到龙如晨,她是不会登基的!我娘都快急死了——”

“所以你打算找一个膺品回去代替二表哥?”

朱婉颜点点头:“你很聪明……只要我姐姐顺利坐上王位,我就会给他解开穴道。”

罗岭哭丧着脸对段浪道:“你也听到了吧?不是我存心要整你,我帮她也是为了救你啊!你获得自由了可不要来找我算账——”

段浪有口不能言,只是对他翻了翻白眼,心里更认清了一个事实:爱上龙如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疯狂,一个比一个混蛋,一个比一个神经病!

这是什么世道啊?他简直要吐血了!

一望无际的雪地里,纵横驰骋的马车上。

当龙如晨再度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空无一人,就连厚厚的天鹅绒也失去了温暖。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夜来香的味道,但阿铃早已不知所终。

车厢里放着一张淡蓝色的信笺,是阿铃的留言。

师兄:

我走了,不要试图去找我,你找不到我的。

我爱你,可是我不能嫁给你——我不是东方婷,我不能像她那样毫无保留地爱你!

你是我的杀父仇人,哥哥可以原谅你,但是我不能!我也不想你死得太痛快,因为你根本就不怕死!而且你死了我就没有报复的快感了——我要你活着受折磨,良心永远不得安宁!

师兄,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你要原谅我……

我真的好爱你,可是我也恨你——上天为什么要安排我们这样相遇?

那一年,你带我去见龙岛主,一路上对我照顾有加,比我哥哥还要温柔体贴。我明知你杀了我父母,却还是控制不住爱上了你……

后来,龙岛主带我去胭脂山,拜神尼为师,我就这样做了你的小师妹。

师姐一直对我说你的故事,说你在这座山上修炼的一切细节,说你怎么努力哄她开心,说你小时候是多么的顽劣,多么的令师父头疼,让我陷得更深、更深……

师兄,如果有来世,我再嫁给你吧!再见——

阿铃留。

龙如晨握紧拳头,内力一吐,将信笺化为片片粉碎,如一只只蓝蝴蝶般飘落在雪地上。

很好,这场孽缘终于结束了!随着她的远去,一切都来不及挽回——

天大地大,依然是他一个人独孤终老!

倏听骏马一声长嘶,原本四平八稳的车厢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龙如晨霍然抬头,凌空一掌击破马车顶部,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浩瀚的天宇下,白雪皑皑,他的马车竟然鬼使神差地驶到了一片悬崖峭壁上,还有一步就掉下了深不见底的山谷!

骏马四脚腾空,被悬挂在刀削般的万丈绝壁上,痛苦地哀嚎不已。

龙如晨稳住身形,徐徐降落在悬崖边,痛心疾首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会这样?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训练出一匹自由驾驶的骏马,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能做到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结果就是:他再不悬崖勒马的话,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龙如晨望着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威力!

从前,他以为他是怕沙漠的;现在才明白,他其实是怕悬崖!

骏马依然在哀嚎,他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救不了自己的座驾!

苍茫大地,白雪飘零。

龙如晨孤独地伫立在悬崖边,一动不动,任风雪把自己冻成了一块冰雕!

师父,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您能感觉到吗?会万里迢迢赶来救我吗?

大哥、岭儿,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们能原谅我吗?还会恨我吗?

段浪,你的“千里眼”还管用吗?你看得到我在哪里吗?

爹爹、妈妈、绮绮……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们会难过吗?

我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

婷婷,我可以去陪你了吗?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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