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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流水无情

穿过一条长长的游廊,走过一座露天的花园,他来到一间淡雅悦目的厢房前,“龙吟阁”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幽怨的琴声正缓缓从里面飘出。

段浪不由自主地伸手推开了厢房的门。

一个长发披肩、清丽脱俗的白衣俏佳人,正端坐在窗前抚琴,忧伤的音符慢慢从她指缝间泻出,充溢了整个房间。

一个穿着黑衣劲装、胜宋玉赛潘安的阳光美少年,正笑眯眯地侧躺在一张大床上,单手支颐看着段浪,不是别人,竟是“百变小魔”罗岭!

“嗨!亲爱的段哥哥,好久不见了!想我吗?”

“想你个死人头!”段浪负手踱进厢房,“你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回家!”

罗岭打个酒咽:“咳咳……我没有家。”

“栖龙宫不是吗?”

“那是二表哥的家。”

“他的家就是你的家!”

“哎呀呀……人家正在玩乐,你怎么好意思打扰嘛!”

“给你两条路:你是自动自觉走回去,还是让我绑着押回去?”

“我靠!”罗岭跳起来,叉腰瞪眼的道,“从前老子追你追得死去活来,你甩都不甩一下!现在老子不鸟你了,你却来死缠烂打!‘风水轮流转’也不是这般转法的吧?”

“我就要这样转,不服你去栖龙宫告我啊!”

窗前的白衣佳人突然回过头来,笑道:“段公子,君子不强人所难……他既然不愿回去,那就算了吧!”

段浪闻声瞟向她,忽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再仔细瞅了瞅,他拧起眉:“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白衣佳人笑吟吟的道:“我叫白玲珑……每一个来这里听曲的人都这么说,高高在上的段公子也用这种对白,不觉得老套吗?”

段浪又盯了她一眼,慢慢的道:“白二小姐,你还记得龙如晨吗?”

白衣佳人怔住了。

罗岭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身,打了个呵欠:“我都说这人天生的一双毒眼,叫你不要在他面前充老大了……偏不听!”

白妤姬看着段浪,轻轻叹道:“段公子,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段浪淡淡的道:“我也不想认出你的!从前龙如晨老是在书房里画你,画完一张就叫我去看一张,没完没了的,还问我好不好看……我说不好看,他又撕掉重画,我只得昧着良心说好看了!”

白妤姬幽幽的道:“原来我等庸脂俗粉,还入不了段公子的法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长得很好看,只是他的画技太差劲,把你画得四不像!”

“既然如此,你怎么能一眼认出我来呢?”

段浪一指她头上的金步摇:“我是从这个认出来的……他把你的人画得不像,这东西倒是画得形似神似!”

白妤姬敛起笑容:什么意思?龙如晨已经忘记她的音容笑貌了吗?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你的意思是说:他不记得我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

白妤姬呆了呆,潸然泪下:“他不记得我了,他不记得我了……十年沧桑,弹指一挥间,他终于忘记我了!”

罗岭又跳起来,指住段浪的鼻子大叫道:“喂喂喂……你把人家姑娘弄哭了!我不管,你得负责把她哄好!”

“关我屁事!”段浪闲闲地扔下一句,飘然转身,宛如行云流水般掠出房去了。

罗岭大吼:“姓段的!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那些姑娘的穴道解开——”

“关我屁事!”段浪已经飘远了。

罗岭气得跳脚:“明明是你点倒她们的!不关你事难道关我的事啊?”

白妤姬轻叹一声:“她们的穴道已经解开了!”

罗岭郁闷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男女授受不亲。那位段公子下手有分寸,只是点倒她们片刻以求脱身,她们的穴道很快就会自动解开的!”

罗岭搔搔头:“这个死男人怎么那么讨厌被女人碰?”

“罗岭,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在女人堆里鬼混的。”

罗岭咕哝道:“他是不是有病啊?”

“我不想知道这个……”白妤姬定定地望着他,“你把段公子引来这里,不怕他回去后对晨哥哥说出真相吗?”

“你放心!那人是个闷葫芦,我保证他回去后一个屁儿都不会放!”

“你这么信任他?”

“不是信任,而是他本性如此……只要二表哥不问,他什么都不会说!”认识段浪又不是三两天了,他很清楚这人守口如瓶的性格,所以有什么秘密尽管告诉他无妨!

白妤姬低声问:“晨哥哥不会真的忘了我吧?”

罗岭瞟她一眼:“很难说……二表哥的记性向来不太好,所以我才要拼命折磨他,让他死死记住我!”

“罗岭,你很欠揍哦!不去看琇琇了?”

罗岭伸个懒腰:“下次来再去看吧!我有事要走了……麻烦你转告她一声:七月初七我会准时来看她的!”

“小魔,你一定要来哦!不然我替琇琇揍你——”

“切,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以为我会像二表哥那样不守信用吗?”

白妤姬垂下头,满腹疑问揪疼了她的心:晨哥哥,你真的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吗?你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

北方大漠,飞雪连天。黄昏夕阳,泣血如歌。

在这茫茫戈壁之上,却有一块风景秀丽、四季如春的“梦幻绿洲”,绿洲上有三座精致雅观的小木屋,这便是擅闯者死的武林禁地——“凝望居”。

此刻,“神箭公子”莫孤烟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凝望着窗台上的一箫一琴出神。

琴是他的,箫是龙如晨的。

他为什么要对着这两件已被毁坏的宝物发呆?难道说会是睹物思人?但他怎么会怀念龙如晨呢?他不是已经恨透了这个不守信用的孪生弟弟吗?

莫孤烟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游离的目光移向窗外。

窗前挂着一串竹制的风铃,经过那么多年的风雨洗礼,颜色依旧鲜绿。但是风铃的主人呢?他为何变了这么多?

莫孤烟喃喃的道:“岭儿,岭儿,你还会回来吗?”

恍惚间,一个英气勃发的黑衣少年,扛着一柄斧头,推开门,缓步走了进来。

莫孤烟冲口而出:“岭儿!”

黑衣少年怔了怔,低声道:“师父,我是湮儿,不是小师叔!”

“哦!湮儿——”莫孤烟伸出去想抚少年头发的左手,又硬生生缩了回来。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背过身去,默默地负手而立,不让徒弟看到自己纠结的情绪。

莫灵湮放下肩上的斧头,走到莫孤烟身边,轻声问:“师父,你又在想小师叔了,对不对?”

莫孤烟冷冷道:“我没有想他!”

“可是,我刚才明明听见你在叫小师叔的名字……”

“闭嘴!”莫孤烟霍地转身瞪着他,“你很有空是不是?”

“是,我砍完柴了……”

莫孤烟森然道:“好,明天你去中原,给我杀了龙如晨!”

莫灵湮张大嘴:“为什么?”

莫孤烟眼神一厉:“我吩咐你的事,你只管去做,别多问!”

“师父,你真的那么恨二师叔吗?”

莫孤烟暴怒的道:“你是不是也跟那个小畜生一样,不忍心杀害他?”

莫灵湮垂下头:“徒儿不敢。”

莫孤烟盯着他,冷酷的道:“如果你敢像那个小畜生一样背叛我,我绝不会饶恕你的!”

莫灵湮打个寒颤:“徒儿明白。”

有了小师叔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轻易背叛冷血的师父。

缓步走出小木屋,他来到绿洲前的沙丘上,痴痴地凝望着中原武林的方向,心里一片迷惘。

他自幼在沙漠里长大,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他一点都不清楚!

如今,师父却派他学当年天真无邪的小师叔一样,去充满凶险风浪的江湖上杀一个人。

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迷茫和不安。

他该不该按照师父的吩咐去做?

如果行刺失败,他就会落得和罗岭一样的下场!可是,龙如晨又有那么容易被刺杀吗?

翌日上午,白凝嫣看着这个少年背上行囊,默默地离开后,终于忍不住质问莫孤烟:“你明明不恨龙如晨,为什么还要叫湮儿去杀他?你明明在想念岭儿,为什么却不肯承认?我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口是心非,没想到你也一样!”

莫孤烟目光如刀:“你说够了没有?”

白凝嫣大声道:“没有!这十多年来,我受够你了!无论我对你多好多温柔,你都不会感动一下的!可是对于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却分分秒秒都在想他们!我看得出,那不是恨,是怀念——”

莫孤烟冷笑道:“如果你觉得不甘心,你可以滚啊……没有人会留你!”

白凝嫣满腔委屈如洪爆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公平!他们伤得你那样深,你却在怀念他们!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对我凶巴巴的,没有一次和颜悦色!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莫孤烟咆哮道:“你可以滚了!”

“莫孤烟,你会后悔的!”白凝嫣哭着跑了出去。

极乐界。深夜时分。

一条轻灵如猫的黑影,悄悄地潜进了后山的地牢。

微弱的星光照亮了他那张俊逸迷人的脸庞,一双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睛,竟是“百变小魔”罗岭!

他来这里干什么?

悄无声息地放倒了几个守门的黑衣死士后,他直逼关着一个神秘女子的地牢。

打开机关,一阵“轧轧”声响,沉重的石门缓缓上升,出现一座精钢造成的监狱。

粗大的铁栅内,一名白发如雪、眉目如画的女子,正盘膝坐在地上,宛如老僧入定一样。

罗岭凝目望去,赫然发现她就是龙如晨的第二个妹妹——龙玉纶!

他吃了一惊,张口叫道:“二表姐!”

龙玉纶倏地睁开眼睛,五指如钩,虚空向他抓了过来,正是见血封喉的“茉莉穿心指”!

罗岭不敢硬接,连忙一个筋斗避开。五道指风一齐落在他身后的石门上,刹那间石屑纷飞!

罗岭骇然,深知她的“茉莉穿心指”已经大成,急忙叫道:“二表姐,不要动手,是我!”

龙玉纶愣了愣,握成鹰爪状的手掌停在半空中:“罗岭!你怎么来了?”

罗岭走到铁栅前:“我来救你的!你被囚禁多久了?”

龙玉纶怆然一笑:“不记得了!我离开栖龙宫没多久,就被抓进了这里,终日不见阳光,我都快疯了!”

罗岭愧然道:“对不起,二表姐……是我害了你!”

龙玉纶吸了口气:“不关你的事……我和哥哥的关系一向不大好,处处逆着他,就算你没叫我去吓游啸天,他早晚也要把我赶出栖龙宫的!”

罗岭咳了一声:“江湖传言你背叛栖龙宫,加入‘极乐界’报复二表哥了……又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龙玉纶恨恨的道:“我才没有加入‘极乐界’,是他们把我抓进来,然后放出谣言的!栖龙宫与极乐界水火不容,我再怎么大逆不道,也不会背叛哥哥的!”

“唉!其实这‘极乐界’也有好人的……只要灭了东方厉和东方烁,这里还是一方净土!”

龙玉纶截口道:“我知道……那个正界主东方铄是个好人,有一次他弟弟要虐待我,用毒刑逼我就范,还是他出面阻止了的!我叫他放我出去,他却说不能背叛极乐界——”

罗岭皱眉:“那个人武功很好,心肠很好……就是愚孝这一点最不好,跟骆英风一样!”

龙玉纶低低的道:“他每天派人给我送饭菜来,就是不肯放我出去……我在牢里闷得慌,只好苦练茉莉穿心指,盼望有朝一日能凌空抓死东方厉和东方烁这对祖孙,以报一箭之仇!”

罗岭运起“蔓延神掌”,红色火光暗涌:“二表姐,我救你出去吧!”

“不!”龙玉纶突然抬起头,盯着他,“我现在还不想出去……我在这里没有生命危险,你不用急着救我的!”

罗岭迷糊了:“这里暗无天日,和‘幽冥界’没什么两样……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他会来看我的,虽然每天只有一顿饭的功夫,但我已经很满足了!”龙玉纶苍白着脸,喃喃的道,“我也好想出去重见天日,可是出去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罗岭瞪着她:“二表姐,你不会喜欢上那个东方铄了吧?”

龙玉纶苦笑道:“是啊,我的心已经沦陷了……就算你救我出去也没用!我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

这情况……太出人意料了!

罗岭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二表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那位极乐界主是个隐士,他心中一片风清月明、无欲无求,眼里只有手足之情,绝无男女之情!他溺爱着妹妹,宠爱着弟弟,敬爱着爷爷,关爱着谷中的每一个弟子……他需要的是亲情,而不是爱情!你要好好想清楚——”

龙玉纶低下头:“我明白……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我不怪他!”

“唉!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管你了……你什么时候想出去,再告诉我一声吧!”罗岭一闪身,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极乐界”。

他可以预见到龙玉纶与东方铄的结果:这场暗恋,必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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