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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醉生梦死

大漠,梦幻绿洲。

莫孤烟在弹琴,弹的是历史上那一首著名的《高山流水》。

钟子期死后,俞伯牙摔琴谢知音。莫孤烟与龙如晨兄弟反目后,也一掌震裂了这架珍藏已久的古琴!只是弦未断,还能勉强弹奏——

罗岭推开熟悉的木门,听着熟悉的琴音,一步步走了进来。

莫孤烟停下手,琴声戛然而止。

罗岭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表哥,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莫孤烟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的道:“你在我这里受了伤,就去他那边寻求安慰;你在他那边受了伤,又想回到我这里来舔伤口!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大表哥!”罗岭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这里不收容叛徒,你滚吧!”

罗岭哽咽道:“大表哥,我要留在这里陪你……不要赶我走!”

“我不想看见你!”莫孤烟一脚踹倒他,“滚出去,别碍我的眼!”

罗岭抱住他的脚,苦苦哀求:“大表哥,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莫孤烟盯着他:“你真的想我原谅你?”

“是……”

莫孤烟残酷地一笑:“好,只要你去杀了龙如晨,我就原谅你!”

罗岭呆住:杀了龙如晨?

虽说他心里也恨极了龙如晨,可是杀他不是唯一的报复途径吧?世上还有比死更令他难受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莫孤烟冷笑:“怎么?又下不了手吗?你真没用!我留你在这里干嘛?”他一脚将罗岭踹出门外去,“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

罗岭艰难地爬起身,抬头瞥见白凝嫣和莫灵湮站在门口,一齐怔怔地望着自己。

他喘了口气,低声对白凝嫣道:“大表嫂,请你好好照顾大表哥……我要走了!”

白凝嫣点点头,柔声道:“岭儿,你要保重。”

“嗯,我会的。”罗岭转向莫灵湮,勉强笑了笑,“湮儿,好好跟你师父学武功……不然去到外面的世界,别人会欺负你的!”

莫灵湮含着泪问:“小师叔,你还会回来吗?”

罗岭茫然道:“我不清楚……看我还能活多久吧!也许会回来,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他转过身,深深呼吸,像四年前一样,离开了养他育他的梦幻绿洲,怀着满腔血和泪,走出了迷茫的大沙漠,重新回到纷扰的红尘中……

江南,小镇。

罗岭在一家女肆里喝得烂醉如泥。有个眼神迷离、痴痴呆呆的白衣姑娘在旁陪着他,模样很美,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可惜不会说话。

老板娘收了他的银子后,喜滋滋地介绍道:她叫玲珑,会弹琴,会作画,是“醉梦楼”里最善解人意的姑娘!

罗岭半信半疑,就叫她弹一曲《秋风词》。

玲珑优雅地坐在一架瑶琴前,弹出了世上最悠扬的《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罗岭心里一痛,又想起了有缘无份的梅逸茹,于是抱起玲珑穿窗而出,光天化日之下干起了强抢民女的勾当!

老板娘在后面大呼小叫的,带着一群彪形壮汉追赶而来,但哪里追得上轻功绝顶的罗岭?他们又不是段浪!

罗岭抱着玲珑一阵飞掠,疾驰到郊外的一条小河旁。

他放下玲珑,爬在地上干呕起来。

玲珑俯下来,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罗岭抬起头,傻傻地看着玲珑。

玲珑也傻傻地看着他,一头长发在风中飞扬,但迷濛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聚焦,似乎是透过他,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谁是伤心人?谁是失意人?一切都不重要了!

同病相怜也好,顾影自怜也好,这一刻,他们同样需要安慰!

两人痴痴地对望了一会,突然又不约而同地傻笑起来,笑得莫名其妙,笑得泪珠纷坠!

天地同悲之际,忽闻一声轻佻的调笑:“哟,好漂亮的姑娘!兄弟们,把她抢回去做‘压寨夫人’怎么样?”

“好啊!”一群登徒子,色迷迷地笑着,慢慢由远而近,包围了罗岭和玲珑。

玲珑怯怯地躲到了罗岭背后。

为首那个长了一双绿豆眼的登徒子,伸手一推罗岭,喝得醉熏熏的罗岭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绿豆眼拉起玲珑的小手,嘿嘿笑道:“美人儿,跟我回去吧,那小子保护不了你的!”

玲珑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罗岭。

罗岭打个酒咽,挣扎着爬起来,想拖回玲珑,却被绿豆眼一脚踹倒!

他趴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绿豆眼嘿嘿一阵冷笑:“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妄想救她?作梦!”

另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忽然伸手,从玲珑的发鬓上拔下了一支精光闪闪的金步摇:“咦?这东西造型古怪,雕着一朵桃花,还刻着一个‘龙’字!好像挺值钱的……”

有个长着八字胡的大汉缩了缩脖子,害怕的道:“不知她和龙大侠是什么关系?我们还是不要惹她吧!”

绿豆眼打了他一掌,骂道:“这个又不是‘水晶令牌’,你紧张个什么劲?看我的!”他一把将金步摇从麻脸大汉手中抢了过来,用力撕扯。

玲珑目光一闪,忽然扑过来,意外地发出了声音:“不准动它……还给我,还给我!”

罗岭呆住了:原来她不是哑巴!

绿豆眼邪邪一笑,举起金步摇:“美人儿,来啊!你亲我一口,我就还给你!”

玲珑不说话,伸手去抢。

绿豆眼一掌推开她,将金步摇抛在地上,用脚去踩:“来抢呀,来抢呀,快来抢呀!”

玲珑眸中突然暴射出一缕令人心寒的青光,脑海里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接踵而来,她在恢复记忆的刹那,看见了龙如晨的笑容!

于是,像是奇迹般,她生出了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

玉手轻扬,曲指一弹,她“咻”的一声点倒了绿豆眼!

来历如谜的她,不仅弹琴厉害,弹人更厉害!

可怜的绿豆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用的是什么手法,就悲哀地做了第一个“牺牲品”!

玲珑俯身拾起金步摇,轻轻吹落上面的尘埃。

麻脸大汉带领一群登徒子,哇哇怪叫着扑了过来!

玲珑轻蔑地一笑,人化流光,翩然掠起,手中金步摇在她内力的催送下,变成了一支锐不可挡的神兵利器!

白光所过之处,登徒子纷纷倒地!太阳穴殷红一点,却不见流血,全中了玲珑的致命一击!

罗岭傻眼了:这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自己刚才也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么此刻躺下的就是自己了!

玲珑缓缓走过来,扶起他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罗岭怔怔地看着她:“原来你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玲珑将“金步摇”插回发鬓上,轻叹一声:“我叫做‘玲珑仙子’白妤姬,你呢?”

“白妤姬!你就是白妤姬?”罗岭的下巴掉下来了,“你、你、你……还认得龙如晨吗?”

白妤姬幽幽的道:“刚才不认得,现在认得了……你是他什么人?怎会知道我跟他的事?”

罗岭咳了一声:“我是他表弟,曾经在栖龙宫住过一段时间……听他们讲过你和他的故事。”

“你表哥……他、他还好吗?”

罗岭瞥她一眼:“听说他成亲了三次,但只有一次是成功的……不过新娘子福浅命薄,在婚后十天就中毒死了……”

白妤姬咬着下唇:“他妻子是谁?”

“极乐圣女东方婷,背叛所有亲人来投靠他,却只享得十天的幸福……”

白妤姬深吸口气:“十天足够了……想当年,他只给了我一天的幸福时光!”

罗岭小心翼翼地问:“现在他老婆已经死了,你的记忆也恢复了……想不想回到他身边?”

“不想。”白妤姬遥望着栖龙宫的方向,风轻云淡的道,“他不守诺言,娶了别人,违背了我们之间的山盟海誓,我要他孤老一生!”

真可怜。

罗岭摸摸鼻子:原来女人的报复心比他还强!二表哥,这下有你好受的了!

两人结伴回到女肆。

在老板娘口中得知这家“醉梦楼”是姐姐白凝嫣开的后,白妤姬不禁失笑道:“姐姐自己从良嫁人去了,却把我留在这鬼地方受人欺凌……她真是忍心啊!”

罗岭闲闲的道:“你武功这么高,也不见得有几个男人能欺负得了你嘛!”

白妤姬勾住他的脖子,媚声道:“那我们就来演一场戏给晨哥哥看吧!”

栖龙宫。

龙如晨想方设法哄好了妹妹,让她大显身手给门下弟子解了毒,然后发出通告:以后罗岭上山一律放行,不必再阻拦,也不必鸣钟报警!

三日后,一名影子使者火速来报:“禀告盟主,表少爷最近常去嫖妓,每天醉生梦死,夜不归宿……尤其与一名叫‘白玲珑’的艺妓走得最近,几乎晚晚都在她那里过夜!”

龙如晨蹙起眉:“白玲珑是谁?我怎么好像对这个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报告盟主:白玲珑是‘醉梦楼’里的花魁,极擅弹唱,一曲惊四座,她的琴技似乎还在九公主和梅姑娘之上!”

龙如晨若有所思的道:“醉梦楼又是什么地方?我好像去过……”他苦苦思索着这种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再也静不下心来思考问题了!

影子使者躬身问:“盟主,还有事吗?”

龙如晨挥挥手:“没有了,你下去吧!继续盯紧岭儿,有消息立即回报——”

“是!”影子使者退下去了。

龙如晨抬起头,自言自语的道:“岭儿,你是在演戏给我看呢,还是真的自甘堕落了?”

没有人回答他。

半个月后。

影子使者又来禀报:“盟主,表少爷还是在女肆里花天酒地、夜夜笙歌……并向武林发出狂言:他要报复全天下的名媛淑女!凡是与淑女沾边的年轻姑娘都要小心,他会在半夜时刻潜入她们的闺房偷香窃玉!如今全天下的父母都人心惶惶,日夜提防着表少爷来猎艳……许多待字闺中的黄花姑娘害怕被玷污,纷纷抢着出嫁了!”

龙如晨没想到罗岭会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缺德事来,急得一个劲地跺脚:“胡闹,胡闹!”

龙绮怔怔地站在门边,忘了言语。

影子使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锐的小刀般划在她心上。

岭儿,岭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还要伤我到什么时候?

岭儿,岭儿,你是在报复我哥哥呢,还是在故意伤害我?

醉梦楼,龙吟阁。

白妤姬倚窗而立,看着在她房里自斟自饮的罗岭:“喂,你喝够了没有?”

“不够。”罗岭又仰头喝下一杯。

白妤姬眼珠一转:“外面有个人一直盯着你,你到底有没有发觉?”

“知道,他是栖龙宫的影子使者。”

白妤姬抿嘴一笑:“我以为你喝得醉眼昏花了,不知道有人在盯梢呢!”

罗岭扔下酒杯:“这些使者的轻功越来越高明了,肯定是受到了某个高人的指点……从前我轻而易举就能发现他们的踪迹,现在却要靠‘第六感’来判断了!他们进境神速,也许再过一些日子,连我的‘第六感’都难以觉察了!段浪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段浪是谁?”

罗岭打了个酒咽:“就是二表哥的结拜兄弟,武功、样貌都不在二表哥之下,轻功更是天下第一!这些突飞猛进的‘影子使者’肯定是他教出来的……”

“哦?你想不想把这些‘影子’除掉,让他们在世间上彻底消失?”

“不用……让他们继续跟踪呗,我就是要让二表哥知道我在干什么!”

“你不怕他难受?”

罗岭哼了一声:“我就是要他难受!”

“哈!你果然懂得怎样才能令他比死还难受——”白妤姬话锋一转,“你计划怎么报复天下淑女?你真的想要她们的身子吗?”

“不想,我只要她们的一颗心。”罗岭慢悠悠的道,“偷了她们的心后,我就转身离去,再也不理她们……”

白妤姬朝他坚起大拇指:“我赌你会成为‘天下第一负心郎’!”

“咳咳……是谁说的?宁可我负天下人,莫教一人负我!”

“曹操说的。不过人家负的可不是女人哦!你跟人家的雄心壮志没得比……”

罗岭横她一眼:“二表哥也是一代枭雄,他的野心和抱负跟曹操有得比了吧?你为什么不肯原谅二表哥?”

白妤姬嫣然一笑:“因为,我也要他难受!”

“啧啧……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啊,古人诚不欺我也!”

白妤姬啐了他一口:“那你还要去报复女人?不怕她们齐心合力、同仇敌忾,把你整个人生吞活剥了?”

罗岭淡淡的道:“我跟二表哥不同,我没有他那种怜香惜玉的心态……所以我不会像他那样受伤的!”

白妤姬恨声道:“小魔,等有一天你遇上了那个能把你降服的姑娘,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罗岭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哦,期待。”他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即使遇到再好的姑娘,也不能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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