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曙光驱散了黑暗的弥漫,帝都繁华的街道上喧嚣起来。杨离情、杨小旭一晚未归,久木心里担忧,打发海浪去客似云来询问,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难道他去了怡红院?”他暗自思忖,对海浪说:“去你颖儿姨母那里看看你阿狗叔叔在不在?”
“嗯。”海浪点了点头,一溜小跑到怡红院,守门的婢子早知道自家主人很喜欢这孩子,忙开了门让他进去。海熟门熟路跑到夜颖儿居住的茴香院,推门而入。
夜颖儿晨起,在镜前雍容梳妆,满头青丝如同瀑布垂在身后,几乎触到了地面,镜子里的女子明眸皓齿,一袭淡青色的纱衣慵慵懒懒披在身上,伸手时,轻纱顺着如玉般的皓腕滑下。
“颖儿姨母……”
闻得推门声,夜颖儿转眸望去,还未开口,海浪像一阵小旋风扑到了她怀里。夜颖儿忙揽住他,笑说:“小心着点,别摔到了。”
海浪扬起脸,嘻嘻一笑,说道:“姨姨,阿狗叔叔有没有来你这里?”
“没有,”夜颖儿说,“出什么事了?”
“阿狗叔叔不见了,”海浪说道,“从昨天下午他和小旭哥哥去了苏伯伯那里,就没有再回家,爹今天早晨让我去找,可是苏伯伯阿狗叔叔昨天晚上就回家了。”
夜颖儿沉思道:“他是不是今天早晨又和你小旭哥哥出去了?”
海浪摇头说:“昨天晚上给阿狗叔叔留门的宽哥说他一晚都没有见到阿狗叔叔回来,今天早晨爹爹在通往苏伯伯家的路上捡到阿狗叔叔的剑,阿狗叔叔可暴毙他的剑了,天天睡觉都抱着,摸都不让我摸,小气的很呢!”
夜颖儿若有所思地说:“你阿狗叔叔贪玩,指不定又野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去客似云来找找。”
清晨的风冷得刺骨,未化尽的雪堆积在庇荫处,染上无法抹去的脏污。街道房檐下挂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随风摇曳。
“这么快,今个儿已经是元宵了。”夜颖儿轻轻叹了口气,牵着海浪进了客似云来。穿过前堂到后院,就见中堂内苏城面色有些苍白,脸上却是发自肺腑的笑容,等待的人平安归来,让他一晚未睡的疲倦一扫而空。
夜颖儿的目光从叶树、温凉玉少、南续身上一扫而过,但见三人衣衫褴褛,神情倦然,不由皱了皱眉头:“你们昨个夜里是和谁打架去了,弄得这么狼狈?”
苏城笑说:“颖儿,你大清早的到我这来,不是为了来问这个的吧?”
“自然不是。”夜颖儿在一旁的梨花椅坐下,漠不关心地说,“我只是听说,杨阿狗又失踪了,所以过来看看。”
苏城点了点头,笑说:“久木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夜颖儿淡然一笑:“最好如此。”
苏城惆怅地叹口气,转向叶树、温凉玉少、南续说道:“昨天晚上辛苦你们了,回去休息吧!”
“我总觉得这件事进行的似乎太顺利,就像做了一场梦。”叶树若有所思地说,“据我所知,能成为蒹葭灵巫,御鬼之术决不会如此简单,而且,恋云还没有醒来。”
南续说道:“也许,我们所消灭的蒹葭灵巫和伤恋云的并非一人。”
叶树沉重地说:“恋云已经快没有时间了,如果再找不到伤她的灵巫,她可能永远再也不会醒来。”
苏城叹息:“恋云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会没事的。”
元宵节,新年初月的第一个月圆之日,相传是天官赐福之时!
暮色里的紫宸大街上点燃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两旁堆满贩卖各种花灯、出钱猜谜送花灯的商家。欢乐的吆喝声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停歇,反而愈发热闹起来。
失踪了一天一晚,久木派出去的人没有带回丝毫关于杨离情杨小旭的消息,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唯恐杨离情惹下祸乱,苏城知会了扬之叶。扬之叶利用职务之便,将帝都数十间牢房查看了遍,依旧没有杨离情的消息。海浪不知忧愁的吵着去看花灯,久木交代了几句,让狂人草堂的两个小混蛋陪着他上街。
杨离情失踪,狂人草堂的小混蛋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夜颖儿轻轻叹了口气:“阿狗是和小旭一起失踪的?”
“嗯,”苏城颔首,“他们昨天晚上是一齐离开客似云来的,应该还是在一起的。”
夜颖儿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他们是一起失踪的,想要找到他们也并非什么难事!”
久木问道:“你有办法?”
夜颖儿从袖中取出精巧的玉奁,里面是一只金色的飞虫:“这是两年前一个朋友所赠,叫做逸音,自小生长在青鸾花丛里,百里之内可闻其香。当日我送给小旭的羊脂玉曾用青鸾花粉熏过,青鸾花粉沾染在物事上百日不散,我们倒是可以用逸音试试能不能找到他们!”
久木盯着玉奁中的飞虫,惊异地问:“这个小东西有这么厉害?”、
夜颖儿浅笑着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逸音在玉奁里动了动翅膀,一点金色的光芒在它身体里闪动,随着它翅膀抖动,那金色光芒越来越烈。苏城凑近了看,只见那小指甲大小的虫子忽然振翅飞了起来,他闪躲不及,差点被撞到鼻子,惊呼一声闪开,那小虫儿在他前转了一圈,向外飞去。
夜颖儿掩唇一笑,追着逸音出了狂人草堂。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龙衔火树千灯焰,像是极色的夜里开满了发光的花朵。
久木苏城夜颖儿随着逸音穿过喧闹的人群,进入一条宽长的巷子,一道高厚的墙围阻拦了他们的去路。夜色苍茫,四野沉哀,这一方厚厚的围墙是如不可跨越的天堑,阻隔了帝王与百姓的距离。
苏城诧异地说:“这只虫子是不是飞错了地方,阿狗怎么会在皇宫里?”
逸音收拢翅膀落在夜颖儿的指尖,她摇了摇头:“就算人有犯错的时候,逸音却不会,它自小在青鸾花丛长大,依靠青鸾花粉为食,所作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就像是人饿到极限对食物的渴求一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的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久木说:“凭你我们的本事是进不了皇宫内院的,就算避开侍卫潜进去了,我们也无从寻找阿狗的下落。”
“我们虽然进不了皇宫内院,但有人却可以,更何况你别忘了,月华、之叶都在宫里,若他们利用职权,要找阿狗就方便的多了。”苏城沉思片刻,说,“你回客似云来找玉少,让他潜入宫里通知月华和之叶,有这只小虫子指引,在王宫里找到阿狗也许并非什么难事。”
久木点了点头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月色婵娟,灯火辉煌——这不夜的帝都里,人静荒凉处,苏城夜颖儿守在王宫脚下,远处的喧嚣欢乐,让人忘却了这个国家处在战乱的忧愁里。
逸音挥动着翅膀,在夜颖儿指尖闪烁出如月色般的金色光芒。
皇宫的殿堂楼宇数百年来遭受雨打风吹,琉璃玉瓦、粉黛宫墙有专门的工匠进行修葺,色泽依旧鲜艳如新,似乎没有历经数百年风云变幻,一如当年初建。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郁萱帝龙袍在身,二十多岁的女子有着帝王家的雍容与气度:“值此上元佳节,朕欲与天下百姓普天同庆,诸位爱卿今日不必拘礼,今日一醉方休。”
众大臣起身拱手行礼:“皇帝陛下圣明!”
郁萱帝含笑吩咐旁边的侍人:“上宴!”
“是,”侍人领命,高声喊道:“奏乐,起歌舞。”
舞姬挥洒着水袖,翩然起舞,舞姿绮丽而妖娆,行云流水里是帝王的奢华旖旎的风气。
一舞方歇,群臣里有人提议猜灯谜,郁萱帝欣然允诺:“好,杨大人是两朝老臣,那就从杨大人开始吧!”
郁宣帝左首的杨俊贤领命道:“是!”
侍人奉上文房四宝,杨俊贤沉思片刻,提笔在宣纸上写上谜面。侍人双手呈给郁萱帝,郁萱帝打开看了,递给了旁边的侍人。侍人高声念出谜面:“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打一物件。”
宴席之上,众人冥思苦想,霎时悄然无声。
“杨爱卿的谜题可是把众大臣都难住了,”郁萱帝对众大臣说:“今日谁猜到了谜底,朕重重有赏。”
群臣静默。
略一思忖,沈月华起身拱手道:“臣想到一个谜底,不知对还是不对?”
郁萱帝含笑说:“讲来听听。”
沈月华道:“算盘。”
郁萱帝问道:“沈爱卿是如何解得谜题?”
“杨大人这个谜题其实是个双关语。”沈月华沉吟片刻,说道:“这就如每个人的命运,算盘拨动前,无法预知算出后的结果,这是谜题‘天运人功理不穷’中的‘天运’。有了天运,但若无人动手,就永远无法知道最后的结果,这就有如谋事,即‘天运人功理不穷’中的人功。所谓‘有功无运也难逢’,这就有如世俗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