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拦着。”段郁宁云淡风轻道:“反正你现在也打不过我跟他,想抢走岽珠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银毛气得发狂,獠牙直露,却不敢直将她杀了。
楚胥羽将段郁宁拉到一旁,低声道:“我们根本不会养尸,这招是不是太险了?”
“不会可以学啊。银毛当初从茅山派偷的书里面,其中有一本秘籍里讲到了尸煞的祭祀方式。只要将银毛拿下,我们不但少了个敌人,还多了个盟友。纵然它有二心,可性命掌握在你手上。你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
楚胥羽不同意让银毛做自己的尸熬,“他怕我死早了,我也怕他死早了。”
“它可是只千年飞尸,连茅山派都得顾忌几分,哪有那么容易死。”段郁宁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哪天它真要是快死了,我们解除契约就行了。总之,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它比我们长命多了。”
“可我们留它在身边,似乎没啥好处。”
“它对岽珠心不死,今天没抢到他日必会想尽千方百计来抢,与其整天防着它,倒不如让它为你做事。我们不是马上要去边关嘛,万一遇到敌人,让它上去挥两爪子。”
段郁宁一门心思为楚胥羽,他自然知道她的用心良苦,于是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思。之前没有学过驱使僵尸的术法,楚胥羽将那本压箱底的茅山控尸秘籍重新悉翻了出来,跟段郁宁研究了好几天,总算是有了眉目。
对秘籍中有些咒语不明白,楚胥羽将咒语分段抄下,特意到道观寻问了道士。对于茅山派古老的控尸秘术,普通的道士自然不清楚,对于奇怪的符文认得寥寥无已。凭着简单的译文,加之查阅了茅山派的所有秘籍,楚胥羽在四五天时间内将控尸术参透明白了。
准备了相关祭祀品,楚胥羽按着控尸术的要求,用黑狗血在院落前画了黑白八卦阵。银毛被扒光上半身盘坐在八卦阵内,浑身沾满了符纸……
楚胥羽咬破手指,用鲜血将咒语写在银毛的身上。一人一尸盘坐在八卦阵内,楚胥羽双手起诀念咒,院前平空起了阵阴风,烛火摇曳晃动。皎洁月色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住,多了分诡异的气氛。
段郁宁打了个冷颤,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楚胥羽临时抱佛脚,也不知管不管用,会不会被阵法反噬?
楚胥羽跟银毛掌对掌,掌上的血咒彼此融于对方体内。约摸过了一刻钟,大汗淋漓的楚胥羽收回双手,而银毛上半身的咒语融入尸身中。
阵法结束,段郁宁递了条手帕给楚胥羽擦汗,担忧道:“成功了没有?”
“我也不清楚。”楚胥羽不太确信。
段郁宁让小灰取来匕首,“试一下就知道了。”
舍不得扎楚胥羽,段郁宁将目光落在银毛身上。银毛“蹭”地上跳起来,冲着段郁宁龇牙咧嘴,朝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有异性没人性啊!此女毒如蛇蝎,不得好死啊!
段郁宁一把扯过它的手指,锋利的指尖划破干枯如皮革的指尖。
“嗷!”纵然没有痛觉,银毛仍是夸张的嗷叫。
“有痛觉吗?”段郁宁踹了银毛让它闭嘴,目光望向楚胥羽。
楚胥羽摇头。
“嗷!”丧尽天良的某人接着在银毛手臂上划了一刀。
楚胥羽仍是摇头。莫非阵法失败了?
段郁宁一咬牙,重重扬起匕首刺向银毛的大腿。
“嗷……嗷……”银毛痛哭起来,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
“唔……”楚胥羽一声闷哼,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左腿。
段郁宁吓得脸色苍白,忙将手中的匕首扔了,“怎么了?”
咬牙忍住剧痛,楚胥羽半晌才缓过气来,“痛,像被刀子扎了。”
尸煞契约成功了,可段郁宁肠子都毁青了,早知就不用那么大力,真是扎在银毛身,痛在楚胥羽心。
疼痛仅是片刻,没一会便消失了,虽说僵尸没有痛觉,可楚胥羽仍觉得它受伤了。尸煞与宿主之间,真是不可思议,但愿银毛以后能有所收敛。
爹不疼娘不爱的银毛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不停。段郁宁听着心烦,瞪了它一白眼,“大男人,哭什么呢?真丢人!从现在起,你得小心别受伤了,否则楚胥羽若有个闪失,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银毛爬到楚胥羽跟前,扯他的裤头。楚胥羽满脸黑线的打掉它的爪子,将黑色的袋子从腰上取出,递给了银毛。
如获至宝的某尸顿时破涕为笑,隔着布袋对岽珠猛啃。
“又哭又笑,也不害臊。”段郁宁卑鄙它。
岽珠分配问题,忒让人头痛。经过银毛的据理力争,它得到了稍微平等的待遇。岽珠一分为三,每人各占四个时辰,其中段郁宁的四个时辰给了楚胥羽,即银毛每天有四个时辰抱着岽珠修炼或睡觉。碍于僵尸不能见光,它被分到了晚上。岽珠仍是由楚胥羽保管,银毛在夜深人静可以来取,且不准离楚胥羽十丈距离,天亮必须归还。
投票二比一,尽管银毛觉得分配不合理,却是人薄言微,反抗挨打只得忍气吞声,只希望勤能补拙。它天一黑便出现在楚胥羽身边,讨要到岽珠之后抱爱不释手的抱着修炼起来。
段郁宁对赢勾甚是好奇,问了好几次银毛,可银毛一改常态对赢勾的事守口如瓶,始终不肯透露尸祖为何会对她格外关照。僵尸不说,段胡宁转头问楚胥羽,依着他的聪明才智,定然不难猜出赢勾的目的,可谁料楚胥羽却是连连摇头,说猜不透赢勾的想法。
在楚胥羽身边呆久了,段郁宁注意到他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他不谙世事,不擅长撒谎,每次说谎话时,他的左手悄然微握。她说赢勾之事时,他的左手便是微握的。
他在撒谎!赢勾为何会对她这个凡人格外关心,为何会让银毛来保护她,为何要不断阻止她跟楚胥羽在一起,他明明知道,却是偏偏不说。
难道,正如他之前问赢勾,她是它的情人或是女儿?
想到这,段郁宁打了个冷颤,雷得外焦里嫩。
交待了大小灰几句,段郁宁连夜跟着楚胥羽下山,往边关雁门而去。
一路从南往北,楚胥羽想了解各地民情,走得并不快。越往北,看到民不聊生的景象,他的脸色越深沉,包袱的银子也越来越少。
段郁宁见他眉头紧锁,不由解释道:“这些年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朝廷长年打仗不断征壮丁。男人都打仗去了,田地无人耕种便都荒芜了。许多百姓活不下来,挖草根吃树皮卖儿卖女的事见怪不怪。”
曾经,他一顿饭所需的银两,比普通百姓家一年所花的钱还多。想到奢华的皇宫,楚胥羽觉得无地自容。
遇到饥不果腹的穷苦百姓,楚胥羽都是慷慨解囊,虽有段郁宁在一旁严格把关,可不到半个月钱袋见底了,连买馒头充饥的铜板都没有。两人饿了一天,等晚上银毛现身时,段郁宁让它到为富不仁的土豪家里搞点银子花花。
段郁宁用岽珠威胁,银毛只得乖乖听话,不到半个时辰便搞了许多金银珠宝回来,外加一只烧鸡。
有银毛在,不但解决了温饱问题,楚胥羽跟段郁宁一路劫富济贫,花了两个月时间到了雁门。
雁门、暨州、榭关,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从关外战场退下来的伤兵残在此养伤,偶见街道施有粥棚,不经意的角落会突现病死饿死的百姓。楚胥羽快马加鞭疾驰到雁门将军行邸,却被守门的两名士兵拦下,说是没有令牌或姚将军的口喻一律不许进出。楚胥羽不能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姚将军的远房亲戚,烦请他通报一声,不料却被赶了出来。
段郁宁见士兵蛮不讲理,想来个硬闯,一掌劈死狗眼见人低的士兵。
楚胥羽忙拦下她,“郁宁,将我之前送你的玉佩拿出来。”
段郁宁将玉佩掏了出来,楚胥羽再次向前对士兵,“这块玉佩是姚将军之前赠送给我的,烦请你通报一下。”
玉佩晶莹剔透带有暗香,没有任何瑕疵,雕工精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玉。玉佩不菲,士兵不敢再怠慢,其中一人进去请教总管大人。半刻钟不到,总管大人便匆匆忙忙走了出来,恭敬地将楚胥羽请了进去。
“玉佩真是你舅舅送的?”走进将军行邸,段郁宁低声问楚胥羽。
楚胥羽莞尔,“是我母妃送的,不过舅舅一眼就能认出来。”
姚千城,戎马一生,为鹫国立下汗马功劳,官居鹫国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虎父无犬子,嫡子姚震年少成名,一路从士卒到将军,刚三十而立却是战功赫赫。这些年他一直驻守边关,数次打退入侵的鹰辽敌军。姚震再厉害,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的兵马跟粮草补齐不及时,军饷更是大半年都没发了。面对兵强马壮的鹰辽军,军心晃动的鹫国一败再败。姚震身受重伤,加上怒火攻身,竟然一病不起。
偌大的行邸,但凡值钱的东西姚震都让总管变卖换成粮食应急了,四处空荡荡的透着萧肃落败之意。在楚胥羽的记忆中,舅舅是豪爽俊朗之人,行走风动如兔,是铁骨铮铮的真男儿。
可如今站在床前,他只看到一个身体瘦削脸满胡渣的病人。明明才三十出头,却是两鬓生了白发,断断续续的咳嗽让苍白的脸血色全无。
见到楚胥羽,姚震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愕然打量了半晌才道:“十三殿下?”
楚胥羽愕然,父皇育有九子,并无十三殿下。舅舅他是不是病糊涂了?
尚未来得及开口,楚胥羽的手突然被姚震紧紧抓住,“十三殿下,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没有死,这些年你到底哪里去了?舍妹她……她一直记挂着你。”
姚千城有一儿一女,长子姚震,长女姚慧妩。姚慧妩,便是楚胥羽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