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的脸,段郁宁甚是疑惑,打量了半天才发现在耳畔处有丝褶皱。顺着褶皱掀起张薄薄人皮面具,陌生的脸赫然在现。
依葫芦画瓢,段郁宁找到其他七名和尚的房间,扒了他们的人皮面具,无一不是挑断手脚筋。这一年来,没少扮孙子受他们的气,若非主人有令,她非剁了这帮人渣解恨不可。
翌日清晨,未等衙门的官员发现举报信,庙里起身上早课的僧侣们率先发现了被挑断手脚筋的陌生和尚跟方丈,忙向衙门报了案。
万福寺是皇家寺院,知县自是不敢有所怠慢,十万火急赶到寺院里,并按着匿名信中的提示,在山谷找了到能智等人的尸体。
“他们的手脚筋是谁挑断的?”楚胥羽站在一帮和尚身后,低声问着段郁宁。
段郁宁摇头,“不清楚。”
“事情也太巧合了。”楚胥羽不傻,自然猜到是她干的。
段郁宁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啊,不过这帮人活该有这下场。”
楚胥羽流放万福寺之事,明景帝并未公告天下,只是少数皇亲国戚知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楚胥羽没知县表明自己的身份,悄然拉着段郁宁离开。
将一帮假和尚入狱,知县将万福寺的案件十万火急呈送朝廷,只是尚未等到批文,假和尚在狱中咬破嘴里藏的毒药自杀了,没有供出幕后指使者。
万福寺人命案,成了疑案。
十几条人命案,明景帝勃然大怒,下密旨彻查此事,并派出待卫到万福寺打探楚胥羽的消息。只是他所做的一切,并未让楚胥羽的生母姚妃得知,侍卫八百里加急到了寺庙,没有惊动庙里和尚,秘密见了楚胥羽并问了命案情况。
楚胥羽摇头,只道自己一无所知。后宫那位,位高权重,他没有扳倒她的证据跟把握,只能忍。
在外一年多,楚胥羽方知思念之苦,他给父皇跟母妃各写了封信,均是报喜不报忧。
傍晚,夕阳如血,带着了春末的凉意。
段郁宁坐在涯边吹风,楚胥羽给她披了件外套,“你想家了?”时隔一年,村子的血案仍是沥沥在目,犹如噩梦在脑海挥之不去。
“有点。”段郁宁眼眶泛红。
楚胥羽五味杂陈道:“我奉旨在寺中修行不能远行,不如你回去祭拜段叔叔吧?”
“不急于一时。”段郁宁不放心将他独自一人留下,想着之前的皇家待卫,忿然不平道:“你在这里明明过得不好,你父皇为何还不将你接回去?”虎毒不食子,他却将儿子扔到荒山野岭不管死活,真是枉为一国之君,枉为人父。
胸口苦涩不已,楚胥羽仍是笑道:“案子发生之后,父皇已经派人来看望我了,可见他心里仍是有我的。”
“皇家的事,老百姓不懂。”段郁宁将脑袋轻轻靠他的肩膀上,“反正我若心里想着一个人,便会时刻想着念着。”
楚胥羽捏着她的俏鼻,“是不是像现在这样?”
段郁宁脸一臊,推了他一把,“不要脸。”
“是谁不要脸靠过来的?”楚胥羽呵呵笑。
段郁宁气不过,扬拳要去打他。楚胥羽跃身而起,两人在山谷追逐起来,笑容不断。
青葱年少,忧愁总是转瞬即逝,掩不住那颗活跃的玲珑火热心,却时不时伴着忧伤。
没有假和尚的监视,在段郁宁的怂恿之下,年少的楚胥羽无法静心悟惮,背着寺中和尚跟她下山玩耍。
楚胥羽的俊朗,天生夺人眼球,纵然是夜晚出行,可走到热闹的夜市,仍是吸住了不少行人的目光,偏偏身边站着骇人的丑八怪。
起初段郁宁佯装淡定,可没逛几次便再也不肯下山了。楚胥羽总说她不难看,久而久之,她也以为自己其实并没有这么丑,可是……
段郁宁闷闷不乐,楚胥羽给她买了条丝巾。女人天生爱美,他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主人,我现在是男人,怎么用丝巾遮脸?”段郁宁更加失落。
“……”
楚胥羽想了几天,动手绘了个精致的银色面具,找了城里的工匠打造出来。段郁宁勉强露出了笑容,可戴了没几天又是愁眉不展了。
遮得住脸,却遮不住自卑的心。
楚胥羽没辙了,开玩笑道:“不如我将脸毁了,你便不丑了。”随着年纪增长,姑娘只会越来越在乎自己的容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段郁宁的脸更垮了。果然,他是嫌弃她了。
万福寺来了新住持,智清方丈,六十来岁,满目慈祥。到任的第一天,便特意到静心院见了楚胥羽。皇子弟子不容有失,见静心院破烂不堪,智清请他移居寺内的禅心院,方便照顾。
独居静心院,能偷偷练武或是下山溜达,生活起居没有束缚,楚胥羽自然不答应回寺院住,万一银毛跑进寺里闹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嘴巴一张能咬死人。
说银毛,银毛到。
当天晚上银毛便来了,一改往日的冷傲高贵,笑容甚是猥琐,腆着脸搓着手流着哈喇子站在段郁宁面前,白浊的气息不断从长着锋利獠牙的嘴里里冒了出来。
它拉住她的手,递了只流光溢彩的凤血手镯。僵硬的爪子,轻轻摸着她细嫩白皙的手背。
见它对她垂涎三尺,楚胥羽满脸黑线,将段郁宁拉到自己身后,郑重声明道:“我跟她已经有婚约了,你不能打她的主意。”
“就是。”段郁宁躲在楚胥羽身后,脸色绯红道:“我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就挖掉你的眼珠子。”
“……”楚胥羽满脸黑线。只是有口头婚约而已,她什么时候成了他未过门的妻子?
银毛巨爪一挥,将楚胥羽“啪嗒”到一旁,将段郁宁拉到面前,嘴巴里发出巴拉巴拉的声音,僵硬的脸上愣是挤出满满的讨好笑容。
“不可能。”段郁宁一巴掌打过去,甩掉它的爪子。
“它说什么?”楚胥羽被银毛拍了一爪子,气血涌动咳嗽不停。
段郁宁忙护在楚胥羽面前,以防它再打他,“它让我帮它去偷东西。”
“凭它的本事,只有它不想偷的,没有它偷不到的。”银毛哪根筋不正常了。
“就是。”段郁宁忙附和着。
“吼……吼……”银毛急了,朝楚胥羽龇牙咧嘴。老子说话,轮不到他插嘴,什么东西!
银毛凶性渐露,段郁宁口不择言的威胁道:“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我就告诉赢勾,让他杀了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想来银毛对尸魔有心里阴影,再次腆着脸赔笑,害羞地用爪子勾了勾段郁宁的衣袖。亲爱的,别这样嘛,有话好商量。
“哼。”段郁宁鼻孔朝天,压根不屑理它。
忍!银毛别开脸,轻声嘀咕:丑人多做怪!
“你说什么?”段郁宁耳尖,怒得当即抽出女魃泪要砍它。
银毛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大腿就哭,说她不能忘恩负义,她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给的。
“它说的话,你听得懂?”楚胥羽不解道。
段郁宁点头,“听得懂。”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能听懂僵尸嗯嗯啊啊的话,无须再用棍子在地上比划了。
楚胥羽百思不得其解,“它这一哭二闹三上闹的,到底让你偷什么东西?”她跟僵尸有何渊源,非但尸语都无师自通,银毛在她面前居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未等段郁宁发问,银毛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段郁宁的眼睛立即亮了。果然,臭僵尸的野心太大了,真是坏东西。
对着银毛焦急的神色,段郁宁狡黠的眼睛子转了几圈,甚是为难道:“一百次太少了,如果你终身无条件为他吸浊,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额滴个乖乖,上次讨价还价它才答应帮忙楚胥羽吸浊两次,现在一开口就是一百次,到底是何方宝物让它不惜血本。
银毛犹豫半晌,点头同意了。
“是什么东西?”段郁宁好奇道。
银毛又是一通叽里呱啦,段郁宁总算是明白了,对着楚胥羽解释道:“它说一个月之后,在东南方的一座深山里会出土一件绝世宝物,对它修炼灵力很有好处。不光是各方妖物想夺宝,连天下道士、驱魔人也得到消息,还有一些武林人士,现在都往东南方赶。银毛不怕那些妖怪,却是怕道士跟驱魔人,尤其是茅山道士法力高深,它若是去了不死也残废。”
楚胥羽蹙眉,“凭我们现在的武功,单打独斗还好应付,若是跟道士或驱魔人群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年之内,病重时银毛给他吸过浊气,可此趟凶多吉少,若要段郁宁拿命去赌,他宁可不要它吸浊。
段郁宁附在楚胥羽耳边低声道:“银毛笃定说,如果我夺宝遇到危险,赢勾会出手救我的。”
“为什么?”楚胥羽不解。
“它死不肯说,只是说赢勾将它从古墓换醒,就是为了保护我。”
楚胥羽将段郁宁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得不怀疑道:“莫非赢勾才是你的生父?”
段郁宁满脸黑线,“主人,你好邪恶!”
楚胥羽不同意,“我不能让你的安全,赌在赢勾身上。”
“你让我去吧。”段郁宁眼睛放光,“银毛说那宝物可以养颜,等拿到宝物就可以治我脸上的胎记了。”
“它骗你的。”为夺宝物,银毛连尸德都不要了,真是够卑鄙的。楚胥羽断然否定,“我不同意你下山。”
“我要去!”段郁宁坚持己见。
楚胥羽神情严肃,“我不同意。”
“我要去!”段郁宁的倔脾气上来了。
见两人起内讧,银毛拉起段郁宁便要走,楚胥羽也不示弱,拉扯住她另一手臂,“你不能走。”
“吼……”银毛怒吼,用力扯着段郁宁。
楚胥羽使出十成功力,与之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