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它听得懂我们的话,要是能听懂它的话,便不会像现在这样鸡同鸭讲了。”
段郁宁大字不识一个,将肥硕的胖兔子处理后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楚胥羽在一旁看书翻阅银毛僵尸给的古籍书典,书是几百年前天师道的创始人张天师所写的,书中记载了僵尸种族详细的资料。
僵尸集天地怨气而生,没有意识,六情不认,是不死不灭的怪物。按等级僵尸可划分六级,白僵、黑僵、跳尸、飞尸、魃、尸魔。僵尸最早的起源,是轩辕黄帝之女——女魃。上古时代,黄帝与蚩尤大战于涿鹿,黄帝不敌蚩尤,败相渐露,关键时刻女魃赶来出手相助,最终合力擒杀蚩尤,而女魃却丧失了神力,永生无法返回天界。蚩尤死前对女魃用鲜血下了诅咒,将她变成吸血为生的怪物。黑暗之渊,历经数千年的忍耐,女魃终于疯狂,无法抵制鲜血诱惑的她对人类展开了惨绝人寰的杀戮。据传,但凡被女魃咬过的人,都会被变成僵尸,此后这个世界便有了僵尸,而女魃亦被人称为僵祖。
“原来女魃真的是僵尸。”楚胥羽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女魃泪,“剑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那棺材里的女子莫非是女魃?”
“那只僵尸一直跟着我们,是不是想拿回它们祖宗的东西?”搞得半天,山上那座古墓是僵尸祖宗的坟墓。可想想又不对,段郁宁不解道:“你说僵尸不死不灭,女魃怎么就死了?”
楚胥羽蹙眉,继续翻着书,半晌才道:“它为非作歹,残害人间百姓,后来被应龙杀死在黄泉冥海了。”黄泉溟海,杀气穷幽都,无风而洪波百丈。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梦中那片尸横遍海,怒浪咆哮的浩瀚海面。
那片海,会是黄泉溟海吗?为何他会不断梦见那片诡异的海?
“僵尸这么可恶,死了也活该。”段郁宁低声腹诽,没敢让不远处的银毛听见。要知道,污辱僵尸祖宗是很严重的。
心兀地抽搐了一下,楚胥羽心里堵了块石头,莫名的不舒坦,“人有好坏之分,僵尸亦是如此。或许,女魃也有不得已苦衷呢?”女魃从上神堕落成僵尸,是为了救她深受的男人——应龙。
“你好像很奇怪。”段郁宁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居然为僵尸说好话,你是放弃治疗了么?”
“你多想了。”满脸黑线的楚胥羽继续往下翻,想找到有关黄泉溟海的资料,却是没有任何记录。
楚胥羽天生体弱,却是天资聪颖,自幼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边翻看着尸语,边在地上比划着,一本书翻下来记得七七八八。
吃了些烤兔肉垫肚子,学了哑巴尸语的楚胥羽壮着胆子拿了枝棍子走到银毛身边,在地上比划着:你是谁?
银毛绿幽幽的眼睛一亮,嘴巴张了张,见他一头雾水的,于是用死灰色的指甲在地上画着圈圈:僵尸。
“……”楚胥羽为自己的弱智感到汗颜,随即问道: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银毛指甲不断戳着地板,龙飞凤舞写着:我要带她走,否则要你命。
“不行。”楚胥羽急了。
段郁宁紧张道:“它说什么?”
楚胥羽讨价还价:我可以将女魃泪给你,你放过我们。
银毛摇头,没得商量。
楚胥羽不死心:为什么要带她走?
银毛僵尸:天机不可泄漏。
楚胥羽晕死:会虐待她吗?
银毛僵尸摇头:不会。
楚胥羽扔到树枝,走出火堆旁。段郁宁赶紧跟了过去,急道:“它到底说了什么?”
“它……好像真的对你有意思,要带你。”某人甚是惆怅。
段郁宁傻眼了,“我就是死也不跟它走。”
楚胥羽沉默,掏出张天师的手札继续看。凭银毛的本事,想带走段郁宁压根不费吹灰之力,可他非但没有强行执行,反倒一路之来多次出手相助。换句话说,它不愿意逼段郁宁?
段郁宁郁闷,拼命拉扯他的衣袖,“怎么办?”臭僵尸,到底想怎么样?
“嘘……”楚胥羽让她少安毋躁,低声安抚道:“书上说僵尸怕火怕光怕蒜头,我们今晚先养足精神,明天太阳出来后就逃跑,白天他怕阳光不会出来追我们的。”
段郁宁吓出了冷汗,“万一今天晚上它动手?”僵尸的眼光出了问题,专门喜欢丑女?
“它若是要动手,前几天晚上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晚。”楚胥羽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没有猜错,它可能只是傀儡僵尸,幕后还有只更强大的僵尸,否则依它暴躁的脾气早将我们撕碎了。”
“还有僵尸?”段郁宁忐忑不安道:“难道是我扒了僵尸祖宗的坟,所以要抓过去处罚我们。”
“好像我也扒了。”楚胥羽不解道:“为什么只要你,不要我?你好好想想,之前有没有得罪过它们?”
段郁宁摇头,“我之前连僵尸都没有听过,吏何况是得罪它们。”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楚胥羽将女魃泪塞到她手上,“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一夜无眠,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亮时分,溪边的僵尸总算是离去了。
银毛僵尸一走,楚胥羽立即拉起段郁宁,脚底下长了风火轮似的,呼啦呼啦的飞奔不停,连病都忘得一干二净。
白天在山路边看到几户农家,衣衫褴褛肮脏如乞丐的两人讨了些吃的。眼光的段郁宁看到农户的屋檐底下挂着几排蒜头,厚着脸皮讨了几扎。
路上拔了草藤将蒜头串起来,挂着蒜头继续赶路。
“僵尸应该不会来了吧?”有备无患的段某人总算松了口气。
落魄的楚胥羽摸着满脖子的蒜头,讽刺到了极点。若是母妃得知他今日的窘境,只怕是伤心极了。
人算,不如尸算。铆足马力赶力的两人以为将银毛僵尸甩了十万八千里,可天幕一黑,银毛僵尸出现了,甚是鄙视的盯着两人脖子上的蒜头,用指甲勾了颗放在嘴里嚼了两下,没尝出任何味道,弃之如履。
一只兔子,再次扔了过来。
挫败的段郁宁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不是说僵尸怕蒜头吗?”
楚胥羽亦是满腹委屈无处诉,“张天师的札记是这样写的,估计蒜头只对低级僵尸有作用。”从银毛的眼眸判断,应该是只魃吧?高级僵尸,只怕张天师在世,都没有本事降伏吧?
“现在怎么办?”段郁宁哭死的心都有。
楚胥羽没招了,“实在不行,我再跟它谈谈吧。”
于是,两人一尸坐下来谈,段郁宁语气强硬的开口,“我不会跟你走的,死也不跟你走!”
楚胥羽将她的话写在地上,以为银毛会发飙,谁知它竟心平气和:我跟她走,你也不用死了。
银毛突然改变主意,两人顿时喜出望外。
“我们要去万福寺。”段郁宁问着银毛,“你也要去?”
银毛点头:只要你们不逃跑,我可以跟你们去。
段郁宁将楚胥羽拉到一旁,“要不,就让它跟着吧,指不定能弄清楚它葫芦里卖什么药。到了寺庙,有菩萨的保佑,它肯定不敢再放肆了。”
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楚胥羽只得同意了。僵尸可以一路随行,但不可以咬人吸血。
银毛冷艳高贵:咱家不吸血。
化敌为友,逃过一劫,段郁宁对僵尸甚是好奇,边烤野兔边问道:“都说僵尸吸血,它好像一直在吸空气。”
僵尸修炼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吸食灵气修炼,一种是吸血为生。人有七情六欲,血液带着太多的浊念,僵尸一旦吸血,修炼可谓是突飞猛进,却最终难成大器,沦陷为魔。而吸食灵气修炼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往往需要千万的时间。千万年,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渡过漫漫岁月,灵气达到极盛的僵尸,最终会成为称王称霸,统治人神魔三界。
没了威胁,连日奔波的楚胥羽疲倦入睡。段郁宁半夜醒来,见银毛仍站在草地上修炼,于走到它身边,壮着胆子拍僵尸马屁,“银毛大哥,你那晚是如何救楚公子的?”
仰头吸食月华的银毛站着不动,半晌才蹲下身在地上画圈圈。
段郁宁不识字,但一直守着地上的符文,天亮后楚胥羽拧着眉毛疙瘩看了半天,“它说我体内浊气太重,吸出来后病就轻了。”
浊气?楚胥羽的肺痨是从娘胎带出来的,久病成浊,而僵尸本是集天地浊怨之气而生,吸浊几乎是本能,只是对吸食灵气修炼的僵尸而言会损耗自身灵力,跟大夫治病开药,练功之人运气逼毒有异曲同工之处。
“如果让它将浊气全吸出来,你的病不就全好了?”段郁宁两只眼睛发亮。
楚胥羽露出笑容,没有再多言。她不知道,他只说了前半部分,对后半部分却是只字不提。银毛说吸蚀治标不治本,他迟早要去阎王殿。
花了几天走出连绵的山道,两人赶到一处小镇,楚胥羽将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贱当了,换了两套干净的衣服,买了些干粮顾了辆马车赶向万福寺。
或许有外人在,银毛僵尸一直没有再出现,楚胥羽跟段郁宁刚松了口气,谁知马车再次被堵了。
一群黑丫丫的蒙面人,拿着寒光闪闪的剑,车夫尚未得及发问,便被蒙面人一剑挑了。
数十名蒙面黑衣人,将马车拦截在万福寺山脚下,楚胥羽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帮丧心病狂之人,想来自己一天不死,他们是睡不着觉了。
楚胥羽将剑塞到段郁宁手中,强行将她塞到马车榻下面,“他们只是要我的命,你藏着不准出来。”
段郁宁点头,谁知楚胥羽刚从马车上下来,她便从车棍下钻了出来,跟在他身后走了下来。
“……”楚胥羽满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