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命运走到诀别的路口，我宁愿当初没有遇到过你，如果必须选择，哪怕灵魂堕入深渊，永世不得轮回，我也会紧紧抓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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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就要黑了。
东方子夜看见蓬莱山上的天空泛起了奇异的霞光。
他驭风而行，纯白衣袂已经被鲜血浸透。这些血有他自己的，更多的却是别人的。
脑袋已经开始晕眩，眼前一片一片发黑，可东方子夜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他们还在等着他，那些无辜的族人们。指甲掐进掌心，疼痛可以让他更好地保持清醒，他的手指却不由地摸向自己的心口。
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这个东西吗？
身下是碧浪千倾，林涛汹涌之间，山顶上那座大如城池的家族主城也渐渐映入眼帘。
蓬莱山上的精灵鬼怪争先恐后向山下逃逸，原本安静的山林变得像森罗地狱一样恐怖。
然后他便看到了蓬莱阁冲天的火光，惨白的烟尘像凶兽般四处扩散。他听到了女人的凄惨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了。
那个人……他还是来了。
东方子夜站在蓬莱阁的火光前，烫灼的温度炙烤着他的双眸，他闭上眼，脑海里尽是族人的尸骸铺满大地的画面。
……连一丝灵魂都不肯放过。他怎么可以如此心狠。
“孤凰精魄在哪里？”东方子夜看到了他。他正抓着族中的一个小女孩，高声喝问。
他身上的黑袍颜色似乎更浓烈了，这身衣袍已经浸透了人血，可这血……怕是没有一分属于他。
东方子夜默默站在他们身后，想象着这个人现在的样子。双目赤红，满面杀机，是狰狞？对啊，也该是狰狞的。
或者……还该有仇恨得报的痛快与畅意。
女孩看见了他身后的东方子夜，惊惶的小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意。
他立刻查觉，慢慢地转过头。
东方子夜看清了他的脸，却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他并非满面杀机，也并非怒意滔天，连那些所谓的痛快和畅意，东方子夜都看不见。他依旧冷静着，就像他们初遇的那日，冷静地有些冷酷，赤红的血眸如陈年酒酿，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足以让人沉沦。虽然他的身上染满鲜血，但妖异英俊的脸上却干干净净，没有溅上一滴鲜血。
他看着他冰冷的双眸，像蓬莱山千刃峰顶的寒冰。
他闭上眼睛，额间的纹路微微一闪，嘴角便扯出一丝怪异的笑：“孤凰精魄，原来一直被你带在身上。”
东方子夜便也笑了，“你为了抢孤凰精魄，放火烧了蓬莱主城么？”
他微微挑眉，黑色的衣袍在岚风下猎猎作响：“是，我烧了你东方家的主城，还杀光了你轩辕东方家所有人，孤凰精魄我势在必得。”
东方子夜垂眸，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笑意，俊逸的面容波澜不惊：“你拿不到孤凰精魄的。”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赤红的双眸暗光涌动，那里，是东方子夜从未见过的疯狂与桀骜：“我们一直没有正式比试过，或者，你觉得自己能阻止我？”
东方子夜直视道：“我能。”
他说：“你不能。我会杀了你，像杀掉你所有的族人一样，轩辕东方一脉，我会根除。”
东方子夜道：“你就如此痛恨东方一族么。”
他笑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
早就知道他的怨恨，他的不甘，他的痛苦。为何会到了今日才看清……东方子夜微怔，稍稍垂眸想了想便有了答案。
这便该是这人的本性了。那些高傲冷漠，那些温情软语，那些不知不觉中几乎被自己刻进骨头里的过往，都不该是他。
他说：“把孤凰精魄交给我。”
东方子夜摇了摇头：“孤凰精魄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他向前踏了一步，鲜血滴落的指尖缭绕起肉眼可见的血色风裂：“把孤凰精魄给我。”
东方子夜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只白晰纤长的手，修长的中指上还带着那枚万妖血戒，这样的手长在男人的身上，总是显得过于柔弱。但东方子夜知道，这只手却绝不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柔，只一弹指间，它便能轻易地剥夺他人的性命。
东方子夜偏过视线，克制着自己不要退后。并不是怕他，哪怕这人从未以副样子面对自己，只是……不想离他太近。
“除非你杀了我。”东方子夜顿了顿，眼底泛起晦涩的波澜：“或者我杀了你。”
如果，他动手的话……
念头才一动，那只染满族人鲜血的手带着冰冷的杀意突然向他袭来。东方子夜立刻疾退，身形仍然形云流水一般，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
就要死了吗？
如果要死，先杀了他吧！
如果，他动手的话……哪怕灵魂坠入深渊，哪怕永世不得轮回，天堂地狱，他东方子夜都要紧紧抓着他一起！
以血为引，以身为祭，东方子夜双手结轮回印，脚底飞快扩散出庞大的血阵。
所有死去的东方族人啊，请将你们的血肉精魂借与我——
“我以轩辕东方少主之名立誓，有生之年必诛灭你，以慰我东方一族惨死于你手下的族人！苍尘，这一切就此结束吧！”
语毕，东方子夜胸口处立刻闪现万道霞光，那刺眼的光芒透过那轮回手印如利剑般向他疾射而去！
与此同时，他那只风裂缭绕的的手也插进他的胸膛。
两人的鲜血同时溅出，一滴血落在他的脸上。
他悚然而惊，不由后退。
东方子夜惨笑，一张口，更多的鲜血争相溢出。
“不愧是孤凰精魄……”他的身体已经被那道光芒洞穿，连魂魄都重伤，可他不会死。“我告诉过你，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你错了。”东方子夜擦去唇边源源不断的鲜血，白色的衣袍已然被浸透。他微微一笑，道：“我毁你的魂魄，伤你的肉身，封你所有的命数，生生世世不得轮回转世。苍尘，我说过，让这一切就此结束吧。”
“你——”
东方子夜听到他咬牙切齿的不甘声，也听到了他的鲜血如泉般洒落的声音。不过自己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连他何时离开都没有注意，他会死的吧？东方子夜想，大概会的，没人能从轩辕血阵中生还。
东方子夜颓然瘫倒在地，他闭上眼，又睁开，蓬莱山上的天空依旧蔚蓝如水。寒风似刀，他却渐渐感受不到外界的温度了。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身归尘土，魂归天际，生生世世不得轮回的，还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