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村先生,有子如此,大慰老怀啊!”
船舱门呼的一声,向两旁飞开,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现身舱口,负手背后,脸露微笑说道。
朱自明转过身来,抬眼看去,只见其眉浓如墨,脸庞沧桑,双眼深邃有神,再见衣衫泛黄,却整洁干净,腰间别一竹箫,自有一派翩翩风度,心想,这便是陈近南了,一见之下,就让人有种敬佩信服的感觉。
陈近南微笑着迈步踏进船舱,闪过左右劈来的单刀,挥掌拍向瓜管带头顶,瓜管带左臂格挡。陈近南施展开擒拿功法,劈击勾打,不一会便解决了左右喽喽,而瓜管带趁机纵身从船舱缺口中跳将出去。
朱自明初次见人施展武功,很是兴奋,指着瓜管带大叫道:“用竹篙射他。”陈近南正有此意,微笑看了看朱自明,右手抓过竹篙,挥手掷出,瓜管带虽听见声音,但人在空中,一时无法转身,瞬间被射在岸边垂柳下。但听得瓜管带“啊“的一声长叫,竹篙已插入他后心,将他钉在地上,月光之下,篙身兀自不住晃动。
陈近南走进船舱,解开顾黄吕三人的穴道,将四名亲兵的尸体抛入运河,重点灯烛。顾黄吕三人不住道谢,问起姓名。
他笑道:“贱名适才承蒙黄先生齿及,在下姓陈,草字近南。”
朱自明听闻后望着他说道:“江湖人言‘平生不见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陈近南见这年轻人眉目清秀,眼神坚毅,言语之间自有一股儒雅风范,其处乱不惊,少年早熟,让人感叹。笑着说道:“哦!晚村先生义子也曾听说过这江湖传言吗?”原来陈近南早已听得众人谈话,这才出手相救。
吕留良也颇为惊奇,不知朱自明如何知此。
“好一个‘平生不见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今日相见,英雄气概也莫过如此啊!”顾炎武笑道,黄宗羲微笑点头,眼中却有些迫切道:“却不知陈壮士心往何方!”
顾黄吕三人不知陈近南何人,是不涉江湖,不曾听说。但陈近南却知这三人皆是当世大儒,反清志士,向前一步,目光如电,低声却异常坚定的言道:“驱逐鞑虏,反清复明。”
顾黄吕三人闻言大喜,“原来英雄是同道中人,大业有壮士相助,可见明朗啊!”
陈近南摆摆手:“这不敢当,在下乃郑经郑王爷麾下一员,自当尽心。”
朱自明心想,逐鹿问鼎,天地会必是一大助力,而台湾郑经,未尝不可借势,不如拜其为师,一可学武,二能入天地会,一举两得,以后韦小宝都是自己的小师弟,想到这里,不经嘴角微绽,心中一乐。
三人听说他乃郑王爷麾下,颇为惊奇。郑王爷盘踞台湾,久不见动静,也不知何日收复河山,心中不免长叹。
朱自明见此,上前说道:“听说天地会总舵主便是先生你,不知是否?”他见陈近南一派儒雅风范,只觉壮士、英雄等称呼皆不符合,于是暂且称为先生。
“咦!小兄弟倒是对江湖中事见多识广啊!却不知从何处得知。”陈近南颇为惊奇道。
顾黄吕三人也是一脸惊奇的看着朱自明。
“茶馆说书先生可才是真正的见多识广,”朱自明摇摇头说道,然后向前一步跪倒在陈近南身下,诚恳道:“久闻先生大名,望得拜先生为师,习得一身武艺,学那班超投笔从戎,为父报仇,反清复明。”
吕留良本欲自明随自己学习诗书,隐居避世,今日见其有如此大志,于是向陈近南作了一揖,言道:“此子本书香门第,家人受‘文字狱’株连遭罪,因一时外出而躲过风头,前些日子我收为义子,才知他血海深仇啊!望先生成全。”
顾黄二人此时也是露出期许的神色。
陈近南对这小子本就有些欣赏,加之又是书香弟子,颇合自己脾性,欣然答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忝为人师了。只是我才疏学浅,也只有武功一道可以相授!”
朱自明闻言心中大喜道:“师父!”然后拜了三拜。
陈近南面露微笑伸手扶起道:“徒儿快起,今日船中,一切从简,我又是江湖中人,不拘礼节。”他望向顾黄吕三人,又说道:“诸公却莫见怪啊!”
顾黄吕三人微微笑道不会。
然后众人又谈论起反清复明大业,一时又是唏嘘不已,心情激愤。
黄宗羲忽然问道:“不知郑王爷现下作何打算。”
顾炎武也是点头道:“如果郑王爷有心复明,我等也会与之摇旗呼应啊!”
吕留良心中亦有同感说道:“到时郑王爷沿海路北上,直取京师,吴六奇吴将军由广州北伐,相互呼应,加之先生的天地会暗中行事,大业未尝不可为啊!”
众人一想心中激动,望向陈近南。
陈近南本也一腔热血,但想到台湾郑家,已经不是郑成功郑老王爷的郑家了,不免一时心灰意冷,自己这几年常在中原奔波,不正是躲那郑家两公子内斗吗。只是心念老王爷知遇之恩,常对大公子有所照顾,谁知竟引来那二公子郑克爽的忌恨。想到此处,不免长叹一声。
然后失望的说道:“这郑家已经不比郑老王爷当家时候了!”
顾黄吕三人闻言,见那陈近南面色灰冷,也是感叹不已。
吕留言见状,唤妻取来酒三坛,碗四只。然后大声说道:“来来来,今日且不说这些天下之忧。喝酒,喝酒!”
于是三人喝了起来,直至夜深人醉。一夜无话。
朱自明因年少,未尝喝酒,在船舱口孤坐,迷迷蒙蒙不知睡了多久,感到一股冷意侵袭而来,揉揉双眼,天已灰蒙蒙,夜色将明,便站起身来,却见师父已经在船头孤立,身形伟岸,在晨光中,显得尤其坚毅。
陈近南听见徒儿已醒,缓缓转过身来,微笑道:“自明,我早起思及帮中要事繁忙,只怕教你武功时间甚少,怕误了你。想起当年斗赢华山掌门冯难敌的一个赌约,是说胜者可以让自己徒弟拜到输家门下学习武功,输家须得倾囊相授,心下想让你先去华山派打下基础,待为师腾出功夫,再来教你,你可愿意?”
朱自明听到此言,想起鹿鼎记中,华山派早已没落,不知是否还有以前那些厉害武功,心中迟疑了一下。
陈近南眼见如此,心中明了。笑着说道:“华山派虽然没落,但依然是正道门派,光明正大,武功典籍收藏虽不如少林,但也不少。”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秘籍,取出腰间竹箫,递予朱自明。
朱自明接过秘籍与竹箫,答道:“谨尊师命。”
陈近南见徒儿收下,笑道:“这秘籍武功唤作《夜雨潇潇》,乃是一门弄箫功夫,分为上下两部,上部技击之术,我走之后你便可以开始习练,而下部需要先学习乐理知识,吹奏箫曲,方可研习,徒儿务必牢记。”
然后又指着竹箫说道:“此箫为当年赌约之物,你拿去可作信物。我走之后自当修书一封致华山,你可放心。”
此时,顾黄吕三人也早已醒来走出舱外,听闻这一番话。
陈近南向三人长作一揖,微笑道:“劳诸公款待,帮内事物繁杂,便不再叨扰,告辞!”
顾黄吕三人知道留他不住,便皆道慢走,随他去了。
朱自明手捧秘籍与竹箫,只见师父施展身轻功,轻点舢板,向前方不远处河边一古亭弹射而去,身法迅捷,心道,有朝一日,我亦当如此,轻身游荡江湖,路遇美人相戏,不知又有多惬意!
船慢慢驶过古亭,朱自明只见师父伫立在古亭之中,一双温暖的眼神愈来愈远,情不自禁长作一揖,直至其渐渐消失在这朦胧晨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