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课半个小时后，实验室里还是有人围簇在讲台周围，大部分都是女生，还有几个男生，他们就像孟凡一样，是在等像顾满这样不愿离开的女生，与那些女生不一样的是，顾满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动都没有动过。
“顾大妈，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跟那些小女孩一样花痴！”孟凡没好气的讲，但是顾满一动不动的神情让他开始皱起了眉头，“你，你不会……”
不知道林易是怎么从那群小姑娘中间突围出来的，走到顾满的面前，“好久不见了，一起吃个午饭？”不是所有的疑问句都是询问的口气，至少林易这句话像是不容拒绝，可最标准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像一位绅士没有压迫。
顾满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来，她仿佛很困难才找到如何发音的方式，“不……”
“我说笑的，只不过唐佳定的餐厅，我不认识路，你方便带我过去吗？”
似乎早料到她会拒绝，所以刚才电话里唐佳问他顾满是不是还在教室，他撒谎说没有看见，可真的当她说出那个“不”字的时候，他还是不能接受。被拒绝，六年前那一次就够了。
“林老师，我送你吧，这附近没有我不认识的，顾大妈太迷糊，别到时候把你带错了地方。”
林易看向顾满，那眼神犀利的似乎将要把她生剥了，但是下一秒面对孟凡又是春风一般的笑容，“没事，她从前就迷糊，我习惯了，就算真的错了，我也不会怪她。”那句不怪她说得像是另有所指。
“好了！”顾满这是第一次在孟凡面前这么大声，但林易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孟凡，你不是还要去学生会嘛，我送他去，昨天我陪唐佳定的餐厅。”
顾满低下头收拾了下东西就出教室了，林易跟在他的身后，他知道她在生气，因为她生气之后走路喜欢扯着包。
孟凡看着他们相继离开的背影，似乎只是把刚才要说的话补充完整，却不再是当初想要的语气，“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12月的Y大校园没有绿树成荫花香似海的繁华生机，光秃的枝桠上有一层层薄薄不远融化的雪花，倒也显得几分玲珑的静谧。
“林易，”顾满突然停下脚步，望向一侧的林易，口气带着温怒，“为什么回来？”
“怎么？我当年答应你永远不回来，觉得我现在失约了？”林易嘴角有轻蔑的笑容，“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你知道的，有些承诺都不能算什么，那时候你还说过喜欢我，难道是真的喜欢？”
顾满皱了皱眉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林易觉得她真是长大了许多，如果是以前他说什么她都会反驳，就算毫无道理至少要在声势上盖过他。
没有预兆，两个人同时停下了步子，在一棵依旧还有些绿意的大树面前。
六年前的那一天，林易抱着篮球从篮球场走过来，顾满就是从这棵树的背后跳出来，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林易微微耸起眉毛，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这次又要做什么，他只是不小心赢了徐扬，她便开始无穷无尽的报复。
“你把我的可乐换成酱油，我也喝了大半瓶了，你在我的球衣上画了只大乌龟，我也穿着打球了，把我的自行车轮胎放气我也推着走了两个多小时回家了，满满，你的气也该消了吧。”那时候他还没有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只是因为徐扬总是一喊“满满”她就温顺得像只绵羊，他就忍不住也想那么做，那时候听她喊徐扬哥哥，他以为她叫徐满满。
自己的恶作剧被人当面拆穿顾满即使再骄横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她不自在的时候就喜欢绕衣角，一圈又一圈的把玩着可怜的衣角，直到林易抱着球从她身边走过，她才憋红了脸大声喊：“林易，我喜欢你！”
林易被吓着了，因为她高亢的声音。回头看的时候，她闭着眼像是临上刑场的表情，可或许是因为那时阳光照抚的正好，微风吹起的绿叶颤抖的频率与心同步了，他看得有些醉了，有种再喝半瓶酱油在被爆几次车胎也是值了的感觉。
顾满没有等到林易的回应，睁开眼睛发现他没有走只是看着自己，心有些慌，“喂，林易，我平时不轻易看上谁的，你不能随便就拒绝我的！”
“那就这样吧，我们试试。”
林易回转身体之后的笑容，比五月的阳光更和煦，而还在原地努力理解那句试试是什么意思的顾满，突然脸色比三月的桃花更烂漫。
“砰！”飞来的篮球撞到了树上，那叶子上枝桠上的残雪纷纷洒洒的落下。
顾满已经来不及跑只能赶紧闭眼，每一次遇到害怕的事情，她总习惯闭上眼睛，似乎看不到就会过去了。一个怀抱，尽管冰冷，却遮挡住了原本要到来的那些冰冷的雪片冰滴。林易因为些许雪从衣领掉进了后背，冻得有些寒战。
“谢谢。”顾满挣脱开林易的怀抱，看他身上那凌乱的雪意，竟然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你倒还是那样，不识好人心。”
唐佳说顾满在过马路的时候什么都听不到，林易记得从前她没有这样的毛病，从前她过马路没长眼睛倒是真的，活奔乱跳的总让身边的人眼睛一顿忙。林易轻声说了句“癞蛤蟆”，顾满依旧走得坦然，如果害怕癞蛤蟆这个毛病没有变的话，顾满现在应该像无尾熊那样挂在他身上了，看来唐佳说的就是真的。
“这些年过得好吗？”
……
“那一年，爱过我吗？”
在斑马线就快结束的时候，林易这样问，他庆幸顾满听不到，因为他竟然如此害怕答案。
“爱过。”顾满站在斑马线的尽头，林易比她腿长，走得快了几步，等发现她没有在身后时，他回头往，看她嘴唇似乎有动了动。
“你说什么？”
顾满伸起手，指着右边那条小巷，“我说在那，你要去的地方。”
在绿灯又一次亮起的时候，顾满重新走进了斑马线，她不去理林易有没有是否看清了她指的方向，他们总是要分开的，无论是否清楚前方的路。
只是好奇怪，为什么走在斑马线上，她的世界还这么吵杂，还能听到身边那些人那些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