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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人格的力量(1)

服刑人员范依然,男,汉族,岳阳市人,现年62岁,2000年2月因涉嫌诈骗被湖北省宜昌市西陵区人民检察院逮捕,2001年10月,由宜昌市西陵区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合同诈骗罪、虚报注册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20年。由于本人不服,上诉至湖北省宜昌市中级人民法院,2002年3月,该院直接裁定维持原判。2002年4月,投入湖北沙洋陈家山监狱服刑,2007年2月,调岳阳监狱九监区服刑。

自立自强 跳出农门

1947年7月19日,范出生在岳阳县黄秀乡,他父亲旧社会读过书,教过私塾,母亲勤劳俭朴,温顺善良,他曾记得父亲说:“给你起名依然,就是生命长存,永远如故的意思。”

他6岁开始读书,刚满13岁,因成绩优异,被原岳阳县茶叶干部学校录取。他父亲因病去世早,在60年代那吃不饱的日子里,母亲带着他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他捧着母亲给的10元钱,几件粗棉布衣,只身一人来到岳阳。第一次出远门,看见繁华县城,分不清东南西北。在学校100多名学生中他最小。大哥大姐们见他比较活泼,会打乒乓球、篮球,加之入校的第一篇作文“我的未来”又得到老师的表扬,所以大家都喜欢他。谁知好景不长,开学不到一个月,国家下令支援农业,全国这次完小升中专的学生全部返回老家。他没有多想,为节约一点钱,独自一人步行40多公里回到了老家。由于家里困难,他失去了再去读普通中学的希望,13岁就在生产队里放牛。每天看10多头牛,他边放牛,边拾柴火采野菜。15岁时,他下地学耕作,不到17岁就扶犁掌耙,精通各种农活,家里有了劳力,日子慢慢好起来。

1963年秋,县文化馆在他村办起了农村第一批文艺宣传队,很快他成了一名出众的业余小演员。上级提倡要自编自演,他自学创作的热情很高,关门脱产写节目,自编节目演出。1964年冬季,县里举办文艺汇演,他创作的《喜观公社新面貌》被评为优秀创作节目,后发表在地区洞庭文艺刊物上。从此,引导他走上业余文艺创作之路。

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好转,他老家办起了一所半耕半读中学。开学不到一年,母亲就劝他去读书,他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读书成绩优异,他还加入了共青团,挂着鲜艳的团徽,村上人为之赞许,他开始有了要求进步的念头。

1967年农业中学停办,区政府将他推荐到国营茶场工作。因他父亲的历史问题,政审时被拒之门外。同年冬季,他报名参军,又因同样的问题不能入伍。1968年公社负责教育的专干推荐他当民办老师,区教育组政审时被否决了,只好回家当农民。

1969年结婚他后相继生育了一男二女。望着三个可爱的儿女,为了他们以后不再因爷爷的历史问题而遭受连累,为了给母亲争光,他暗下决心,一要入党,二要进城,三要干一番事业,四要培养儿女成才。在妻子的支持下,他坚持自己的业余文艺创作。1972年,他将创作的第一个剧本《演出之前》寄给了县文化馆。没想到三个月后成了剧团的演出节目。1973年,他创作的小型花鼓戏《这样做不行》在春节文艺演唱中演出。同年,他又参加了地区文化局举办的文艺创作学习班。那时,他一年在外好几个月,在靠工分吃饭的年代,在家庭生活面临困境的情况下,他没有放弃实现理想的决心和信念。

1974年春,全省各区乡建立农村文化站,聘用不脱产的辅导员,他终于当上了公社文化站辅导员,并担任副站长。他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坚持创作,组织宣传队,赛诗会,图书室,婆婆老倌演唱队等等以点带面的文化活动,得到了地委点名表扬。一时间,地区文化局、文化馆、歌舞团等都把农村文化工作的点办到了他们公社,各地来参观的人川流不息,他的劲头也越来越足。他创作的曲艺《老俩口参加劳模会》被评为湖南省创作二等奖、花鼓戏《遍地银》发表在省文艺刊物上,他所在的村文艺宣传队特邀出席地区文化工作会议并作专场演出。他被评为文化工作先进个人,出席了湖南省文化工作积代会,被授予先进文化站长光荣称号,1978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被县文教局破格招工,他又一次拿着户口迁移证进了城,分到县花鼓戏剧团,从事专业编剧。1981年他当选为县花鼓戏剧团副团长,1982年当选市文联第一届文联戏剧协会理事,湖南曲艺家协会岳阳分会理事长,组织上解决了他一家的户口。1985年他创作的大型古装儿童幻想剧,被市委宣传部指定为代表市赴全国分片调演剧目,被评为二等奖,这年他调到市花鼓戏剧一团担任副团长。但随后的花鼓戏被越来越丰富的影视文化所取代。

1985年,党政事业单位可以兴办公司做生意,市文化局将他调到所属劳动服务公司任副经理,兼书店经理。为尝试一下经济大潮的滋味,他开始学习经营之道。不久书店开张,生意十分红火,解决了文化系统家属子女30多人就业,他妻子也到书店上班了,夫妻每月收近2000元,生活比以前有了明显改善,他开始感到经济工作的重要。

1987年8月,通过竞聘他正式担任了湘北水运公司的经理。1988年当选为该公司总支书记兼经理,同年10月,当选为郊区第三届人大代表。在任职期间他努力工作,为公司解决了200多农村农民性质的招工转体,解决了74户农转非,修建了办公楼,自筹资金100余万元,在洞庭湖湾打井引水上山,修建过滤池,让每户渔民吃上干净的自来水。当年,省、市记者采访了他并以“为人民办实事的共产党员”为题报道了他的事迹。

为了拓宽企业生存门路,他主动向郊区交通局党委提出了水运公司改革的方案。旧体制下的“土皇帝”认为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以一张下属办事处700多元的虚假发票为由,说他明知有假而同意签字报销定为变相贪污,上报郊区纪委,要对他作出开除党籍处分,他一气之下辞职,离开了水运公司。

下海淘金 梦断三峡

1990年,好强的他产生了经商求财的强烈欲望,先后办起了舞厅、录相厅,做起了水泥生意。两年时间,就有了20多万元的存款,修建了小楼房,初尝到了赚钱的乐趣。

1993年,为了扩大经营,他瞄准国家修建三峡电站这一历史机遇,毅然把家里的生意交由妻子打理,独自一人来到湖北宜昌市,几经周折,与中国三峡经济发展总公司宜昌建筑工程公司以交纳信誉保证金10万元为担保,签订了三峡库区秭归县新滩镇移民工程总承包施工合同。随后,他又联合6名岳阳朋友,以每人出资6万成立了依然公司。

1993年冬季,他承包的工程在大三峡库民率先开工。三峡总公司宣布任命他为新滩移民工程常务副总指挥。随着承包工程的规模和收入增大,开始承接宜昌市政府的三峡配套工程。凭着他的努力和知名度,与宜昌市西陵区政府开发区管委会签订了6000万元的土石方开挖施工合同。为实施这一合同,成立了宜昌建设工程经理部,办理了工商登记,并动员他承包该经理部。他同意后,铁十三局三峡工程指挥部下文,任命他为宜昌建设经理部经理,并签订了内部承包协议书,规定他每年上缴管理费30万元。1994年7月,他承包的经理部正式运营。根据政府和银行的委托,他跑遍五省多市,为宜昌市融资1.8亿元,先后和宜昌市区政府、开发区签订了3亿元的工程施工合同,并且自筹865万元,分别以保证金的形式,汇入各级政府作为前期启动资金。

1994年11月8日,三峡工程开工建设,他承包的工程相继全线开工。在铁十三局三峡工程指挥部的指挥下,经理部下属共有民工400多人,高峰期达到800多人,200多台施工机械设备,并与20多支施工队发生了业务往来,三年内共计开挖土石方200多万立方米,平整土地300多亩,挖了40多年的宜昌老大难工程黄河大道被拉通,修建了三峡安旺大酒店,设计建设了开发区地下管网,自来水工程等,经理部应收工程款近6000万元,交纳税收200多万元,提供政府、开发区各项赞助100多万元,救灾扶贫30多万元,工程全过程未出现任何事故,没有受过任何违规违章和治安处罚,没有拖欠铁十三局的管理费,得到了宜昌各级的一致好评和铁十三局的充分肯定。

“到1997年6月止,经理部的债权高达4000多万元,由于政府开发区迟迟不能兑现合同,偿付工程款,造成民工工资不能按时兑现。政府为解决这一矛盾,指示所属的信用社,在开发区的担保下向我发放贷款,用以偿付施工队伍。由此,经理部贷款发了民工工资,却欠下信用社的贷款,风险压在了我的头上。”

“1997年下半年,国家紧缩银根、实行宏观调控,城市信用社改制转体为商业银行,政府无权干预贷款。到1998年,经理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起来,铁十三局对此很关注,派出工作组对经理部进行了审计,最后还是由我继续担任经理,并签订了协议书。面对困境,我作出决定,运用开发区现有的招商项目,去引进境外资金,这一决策得到了政府和铁十三局驻宜昌党组成员的同意和支持。通过努力,1998年5月8日,香港海基公司看准了我推荐的项目,同意投资1.8亿港币。由我牵头与开发区在市公证处的公证下,举行了隆重的签约仪式,各级领导都到场祝贺。香港方在大会上宣布我为投资方的总代理,并宣读了法人授权委托书。为了这次签约,经理部开支30多万元,同时以合作形式收取施工队的合作资金200余万元,向香港方交纳了工程总承包的信誉金120余万元。”

“1999年,香港的投资迟迟没有到位,我知道上了港商的骗。我把经理部的工作委托下属代管,自己到深圳督促港方老板将资金尽快到位,如不到位就要退回工程信誉金120万元。然而,一拖就是半年无结果。在此期间,铁十三局党组进行了换届,更换了法人代表,原来直接管理我们的党委成员已调离。紧接着,该局三峡工程指挥部撤销,该局新任法人派工作组来到宜昌,趁我外出搬走了经理部全部档案资料和所有帐册凭证。然后以我引资收取了施工队合作资金为由,铁十三局公安处以涉嫌诈骗向宜昌市西陵区公安分局报案,待我回到经理部处理此事时,被铁十三局带到了公安局,此后被西陵区公安分局刑事拘留。2000年3月30日由西陵区人民检察院逮捕。在二年多审讯日子里,铁十三局公安处长驻宜昌,以报案单位的身份与西陵区公安局一同审讯,一同调查取证,另外铁十三局还派出一个行政工作组,跟踪侦查、起诉、审判全过程。铁十三局为了达到债权不收,债务不还的目的,有意策划出示假文件,称铁十三局从没有成立宜昌建设工程经理部,是我私自骗取营业执照非法成立的经理部,并诱导其他人出示了一系列的假证词作为证据,串通办案单位,把档案内、帐册内的有效证据不整理入卷,从根本上改变案件的主体。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该局在经理部帐上领走了工程款200多万元,管理105万元,这些铁证据也不入卷,这是永远抹煞不了的有效证据。在关押我的二年多时间里,长期侦查的并不是我收取了施工队的合作资金,而是说我非法为宜昌吸收公众存款1.8亿元,还说我骗取铁十三局手续,非法私自成立经理部为假主体,从而以骗取信用贷款,骗取施工队合作资金,在没有任何受害单位检举报案的情况下,仅凭帐册凭单上的业务收支往来,直接由西陵区人民检察院指控,以贷款诈骗、合同诈骗、虚报注册资金罪提起公诉。接到起诉书后,我对指控的罪名不服,检察院来提审,也不了了之,让我有冤无法申。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听天由命。”

“2001年10月,我走上了法院审判庭。从审讯到开庭,我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的两位辩护律师也作了有力的辩护,法庭根本不听我的陈述和律师的辩护。一审判处我有期徒刑20年。2002年3月,在没有公开开庭审理,未经审判委员会开会研究的情况下,直接给我下达了维持原判的裁定。”

明确身份、找回自我

羁押看守所期间,他的高压血、心脏病日益严重。

2002年4月5日,他拖着病残的身躯,投入了湖北沙洋陈家山集训队。看到监狱的环境,加上沉重的心理压力,他的病情陡然加重,瘫倒在床上。在举目无亲的日子里,集训队的警官连续不断地找他谈话,了解病情,并指示医生上门送药。警官的温情慢慢渗透他的心扉,坚强地活下去的念头在心中滋生。他提笔向儿子写了第一封信,告诉了他的近况,在信中他告诫儿子:“你不要为爸的不幸而精神不振,我在警官的帮助下,生活得很好。还是入伍时爸爸在你日记本上写的那句话:为保卫祖国,保卫人民,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一切!这是爸爸最最愿意看到的……”这封信在警官中引起了共鸣,他们对一名罪犯的人格进行了重新审视。

儿子接信后,很快安排亲人来监狱接见了他。从此,警管、亲人的关怀和儿女的孝道也诱发强烈的生存意念。“面对艰苦的环境和巨大的冤情,我思考着,一是心态要好,关键是自己对监狱、对警官、对同改的第一印象要好,我的犯罪判决不是监狱的事,我内心深处认为是无罪的,是错判的,但在监狱我是一个绝对的罪犯,我应按监狱的规定来要求自己的一切,我要以一个完全的罪犯来好好改造每一天,也不能让监狱狱警察为我的事为难,致于申诉的事我会坚持到底;二是毅力要坚强,只有不怕病魔,化大病为小病,以劳抗病,就能好好地活下去,活得有价值,有人格尊严;三是步伐要正,要正确运用自己的思维,按照新的条件、环境下的规章制度来走好每一步;四要进取有恒,要把挫折当财富,把财富当激情;五要珍爱生命,向往未来,细心呵护生命,切实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相信有公正的一天。”从此开始,“五要”成为他服刑的规划,坚定了他走好改造道路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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