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过了上山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夜晚，当第一缕晨曦逐渐开始笼罩整座昆仑山的同时，樊洛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里看着窗外安静的小村子。
他曾经看到过很多日出，当然也有很多另他难忘的日出被深深地铭记。
比如十几年前，当他再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时候，看到的日出。
比如某个夜晚，当他被某个人从家里背出来，一路跑到皇宫里，敲开宫门的过程中看到身后逐渐升起的太阳。
再比如，是他第一次杀人的那个晚上，一个人钻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等来的那个清晨。
这些记忆也许各有不同的心情或是意义，然而樊洛此时，只觉得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人，普通人。
就算穿过了那么几百几千年然后活过来，也不过是一个活的久了点的普通人！
背着血海深仇又怎样？这天下背着仇的人海了去了，又有几个能成事的？
昨天晚上柳芊芊的话依旧不断的在樊洛的耳边想起，不管书生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正式开始修行的道路了。
樊洛很开心他真的很开心，十数年来罕有的开心经过了一个夜晚的沉积发酵非但没有任何的减轻反而让樊洛更加期待见到往日避之唯恐不及的柳芊芊。
柳姑奶奶，你倒是快来啊，怎么还不来呢？
就在樊洛一声更比一声真切的呼唤声中，身后的门被人打开。
樊洛一脸兴奋的转身过去，却只看到岩峰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站在门外看着他……
好吧反正等了快要十年了也绝不在乎这一点点时间。
樊洛倒了声谢然后干脆利落的喝下了药把碗递到岩峰手里。
后者拿着空碗心说这货别是被大师兄一顿折磨疯了吧，以前硬逼着喝都不肯老实地喝怎么今天这么干脆连碗底都给舔了。
虽然心里有疑惑可是岩峰也很无奈，毕竟樊洛肯乖乖吃药这是好事，总不能让自己因为樊洛老老实实地喝完了药就把他抓起来询问吧。
一头雾水的岩峰摇着头走了出去，在跨出门槛的时候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虽然没有绊倒只是晃了两晃，然后他回头看着门口地面上那一滩水渍和水渍正上方那一壶飘香四溢却被樊洛吊起来一滴一滴向下滴落的酒壶，心想这位曾经的小师弟现在的师侄看着也是个能折腾的主。
只是很可惜，因为在岩峰回头的过程中，他唯一看着的就只有地面所以他没有看到躺在床上的樊洛脸上灿烂的笑容以及那笑容里显而易见的期待。
门没关，才刚刚清晨没有风。
然而岩峰走远后，那扇门却被风吹的关上了。
樊洛看着正靠在门上细心整理头发的柳芊芊笑着说道:“你来了……”
待到头发上沾染的几滴酒水终于清理地再也闻不出一丁点味道之后，柳芊芊这才坐到床边表情认真的看着樊洛问道:“告诉我，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关于修行的事情我虽然不可能一一回答但如果只是一些简单的问题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樊洛摸着头，心说自己分明就是一无所知，难不成要我一次性问你全部的问题，他抬眼看了看正在等待他的回答的柳芊芊，虽然现在看来还是为窈窕淑女的样子，可是樊洛真的不敢保证在自己一次性提出询问全部问题后柳芊芊会不会直接暴走，于是樊洛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办法。
他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修行，境界与实力之间的关系。”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是目前对于他来说，真正要紧的事情不是什么一统天下或者是长生不老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
相反，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战斗。
而战斗胜负的因素，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实力与所谓的境界，这一点倒是于人间街头巷尾的斗殴是同样的道理。
七八岁的小孩子绝对不会去和一个成年男子战斗，这就是境界的差距，一个一只手的地痞流氓也绝对不会去和任何健全的人正面作战，因为实力对于战斗的作用比之境界更甚。
柳芊芊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个倒是没有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只是关于人类修士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太清楚，所以只大概地告诉你一些通用的知识。”
“就像你一直知道的，我们是妖怪，其实，抛却与人类外形的区别，根本没有什么两样，这也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因为在修道这条路上没有任何的捷径，天下所有的生命在修道这条路上都有一个完全公平的起点。”
“另一件事情，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让一个人知道这些事情，然而你很特殊，所以我决定告诉你。”
“我们是妖怪，所以在修道这条路上我们所具有的优势在于身体，比如二师兄，同样的攻击也许人族修士可以撑三十招，那么二师兄就可以撑五十招或者是六十招，每一个妖怪都有他们不同的特点，并将依据他们的特点来走上自己的路。”
“所谓的修道，其实就是在不断的锻炼过程中提升自己身体对于天气间元气的适应能力和存储的大小，在修道之人的战斗中，天地元气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利用方式，比如武器或者是护体的铠甲都是很常规的使用方法。”
“我们按照对于天地元气不同的利用方法大致上将整个修道的过程分为两大段，一段是天人，这是修道最基础却也是最重要的部分，但凡修道者，大都可以一帆风顺地到达这个境界，然而却只有不到一成的人可以顺利度过这个阶段开始更高一层的修行。”
“说起来所谓的天人境，其实就是修士从外界吸收天地元气并将其据为己有的一段时期，然而人与人，妖与妖之间，在天人境的整个时期内对于天地元气的存储量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这个阶段，真正决定境界实力的，是控制力。”
正当樊洛低头沉思，消化刚才柳芊芊所说的关于修道的话时，柳芊芊却起身在房间里走了走，然后从角落拿起一根木柴点着火，坐在樊洛面前问道:“给你一只火把，让你去杀一个人，你会怎么杀？”
放火烧人，或是趁对方不注意泼上煤油然后把火把扔过去。
樊洛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然而相比柳芊芊所做的事，刚刚樊洛想起的那些办法甚至连小孩子过家家都算不上。
柳芊芊把一只手指伸进火里，然后在樊洛大叫之前，抽出。
樊洛的目光紧紧盯着柳芊芊那一根修长纤细的手指，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柳芊芊中指的指尖。
那里有一朵豆黄色温暖的火苗，正在不断跳跃。
樊洛重新看着柳芊芊的眼睛，柳芊芊则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火焰说道:“天人境分为冥鱼，垂云，扶摇三个境界，冥鱼境，就是相当于将天赐的火种据为己有，垂云境，就是用自己的手段比如火把完美的保存这种力量，而扶摇境，则是更进一步完美的使用。”
…………
柳芊芊离开樊洛住处数十步，一棵大树背后，书生走出来看着她问道:“我让你说的，都说了？”
柳芊芊点点头。
“他有没有问别的事，比如天人境之上。”
“我看得出他很想知道，可是他并没有问。”
“懂得知足，很不错。”
草草夸奖几句，书生又恢复一贯的表情，转身向身后走去。
柳芊芊在背后问道:“师父既然那么关心他，为什么要拒绝收他为徒？”
“芊芊”，书生停步回答:“你觉得师父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收了三个徒弟，最优秀的那个却也是最阳奉阴违的那个，最老实的那个偏偏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拖着一个破炉子满山的跑，只剩你一个偏偏还是女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算了算了，反正没什么大事，本来以他的资质还有心性，就算是人我也能把他教出来，可没办法，谁让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呢。”
“芊芊！”，书生继续向山上的石窟走去:“别让他们两个进来，我要去和那个王八蛋好好的喝一壶酒，不想被人劝，更不想被嘲笑！”
柳芊芊答应了一声，然后站在山坡上看着书生离去的背影，她回头，村子里……
透过窗子，正好可以看到樊洛对着一根柴火专心致志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