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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守株待兔

寒风凛冽,严寒刺骨,两人仿佛置身冰棺之中。

秦惊羽已冻得不行,手脚开始麻木,脑子里浑浑噩噩,老早就想往前方热源上凑,此时银翼一伸臂,真是心想事成。保命要紧,此时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顺势挨过去,紧贴在他胸前,将身子蜷成一团,依偎取暖。

银翼知道她身体羸弱,当时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并没考虑太多,而今当真抱在一起,才觉有些许不对——怎么会这样香、这样软?

如兰似麝的淡香一直往他鼻孔里钻,掌下是不盈一握的细腰,还有贴在他赤裎胸膛上的柔润肌肤,娇嫩的唇瓣就在他心口的位置,嘶嘶吸气。

真是个妖孽,都快冻僵了,还这样折腾人!银翼懊恼了一阵,忍着没理会,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怀中之人没了动静,伸手去摸,那脸上颈上冰冰的,腕部脉搏细弱,鼻端几乎感觉不到气息……死了?

银翼心里升腾起从未有过的恐慌,赶紧去拍她的脸,“喂,醒来!”

拍打几下,却没得到半点回应。他心中狂跳,也不顾自己身受内伤,手掌贴在她心口,缓缓输入内息,同时提起一口气,对准那紧闭的唇瓣渡了过去。

意识涣散,神志远离,秦惊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谁来救她?!

煎熬中她被拥进一个坚实怀抱,有热力从心口传来,唇上微润,送来一阵暖意,她贪婪地吮吸着,不知不觉间,双手攀上他的肩,期望得到更多温暖。

“松手——”银翼低咒,这人是不是没长骨头,软得像摊烂泥,整个身子都贴上来了,自己根本没法凝神聚气,更要命的是,那绵软唇瓣直接黏在自己唇上,甩都甩不掉。他的身上涌出一股怪异燥热,难受至极。

“不松,我冷……” 秦惊羽无意识地低喃道。

“病秧子。”银翼暗骂一句,勉力别过脸去,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内息被这一闹,登时松懈,也没力气再输送,只得随意在她心口揉按几下。

当时酷热来袭,秦惊羽已解开领口,扯松了束胸布带,而之前他全神贯注输送内息兀自不察,这会儿又揉又按的,再是迟钝,也慢慢觉出不对来。

那山峦般的起伏……是什么?银翼动作停滞,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半晌,面上慢半拍地爆红,连耳根都似要炸裂燃烧起来。他……她是……

“你这个骗子。”难怪她跟燕儿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原来如此。

想到那两人眉来眼去的情景,不知怎的,他心里竟又闷又恼。他敢说,燕儿什么都知道,就自己蒙在鼓里。厚此薄彼,这偏心的……

心里恨恨抱怨着,手上动作却温柔了许多。他从小被狼群喂养长大,脑子里没那么多规矩,对男女大防也不甚在意,仍是揉搓着她的心口,助她回暖。

渐渐地,感觉她体温回升了些,棺内也不似方才那般寒冷彻骨,想着应当松手,只是将那柔软娇躯抱久了,竟有些舍不得放开。那就多抱一会儿吧……

秦惊羽醒来时,棺中不冷不热,温度已恢复了正常。

她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正缩在银翼怀中,想必是最冷那会儿凑过去的,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实在佩服自己,就算昏迷了都不忘吃美男的豆腐。

吞了口唾液,她轻笑着调侃,恶人先告状,“好你个狼小子,竟敢占我便宜!”

原以为此话一出,必换来他冷眼相待,哪知他竟轻嗯一声,沉默不语。

“银翼你怎么了,脑袋冻坏了?”她疑惑地去摸他额头。

不想他竟反手握住她的手,冷声道:“别乱摸。”

“我就摸了,怎么样?”秦惊羽有些恼了,以往他虽然性子冷酷,却从没这般拒绝。怎么自己一觉醒来世道就变了,他还当不当自己是主子了?

“你再摸就……”银翼涨红了脸,气息不稳。“什么?”狼小子不对劲啊。

“没什么,反正你以后不准在我身上乱摸。还有,别人你也不能摸。”

秦惊羽听得一头雾水,“你小子胆子不小啊,骑到小爷头上来了?”还命令式地对她讲话,这不准那不准的,凭什么啊?“我就摸了,你又怎样?嗯?”说罢魔爪又袭了过去,却被他轻轻避开,“什么小爷不小爷的,你是女子。”

“我就是,我……”秦惊羽咀嚼着他话中含义,傻了眼,“你说谁是女子?”

银翼瞥她一眼,没说话。秦惊羽顺着他目光低下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是胸襟大开,那布带已脱离原先位置,酥胸被释放出半截,柔美沟渠若隐若现。

“其实,那个……”她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干笑两声,慢慢组织语句,“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不论如何,你只要记得我是你主子就行了。”

银翼轻哼一声,张了张口,含糊道:“他死了也好,以后我来照顾你。”

秦惊羽听得分明,却没弄懂意思,愕然问:“谁死了?”银翼正待回答,忽觉石棺一震,继而重重弹起。他顾不得多想,将她死死按在自己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巨震,直把秦惊羽震得脑袋发晕,只得埋首在他胸前,过得许久,才感觉震动停歇,不由推推他的胳膊,“好像没震了……”

银翼蹙着眉,依言放开她。秦惊羽凝神倾听,外间有潺潺流水声。这又是到了哪里了?与银翼对视一眼,秦惊羽试着伸手去推棺盖,也没怎么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棺盖竟露出一道缝隙来,棺内光线顿时亮了许多。

银翼双手齐齐推出,棺盖大开,炫目天光瞬间刺痛了他的眼。

秦惊羽愣愣地看着投射在他身上的光斑,再转头看向周围的景致,忽然欢呼一声,“啊,我们出来了!”青天,白日,溪流,山林,草地……真的出来了!

银翼率先从石棺跳出,接着把秦惊羽扯出来。两人在搜寻一圈,除了片陌生山林,没见着半个人影,也不知这石棺将他们带去了哪里。不过这回能逃离死城,石棺功不可没。与它离别在即,二人竟有些不舍,只得斩了些草叶藤蔓,将之覆盖藏妥,检查无误后,秦惊羽将神剑插于腰间,两人一路朝南走。

这山林小路十分荒僻,满地乱石,走了半晌登高四望,十余里内竟全无人烟。

眼见天边越来越暗,银翼又脚步蹒跚,似是受了内伤,秦惊羽心道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倘若天气骤变,凶险难料,须得在天黑前找地方落脚。两人携手步行,没走出多远,果然下起雨来,初时尚小,后来冷风渐劲,雨也越下越大。

银翼忽道:“当初在蛮荒岛上那晚,雨也是这样大……”他不知想到什么,慢慢顿住。秦惊羽也没在意,随口道:“在蛮荒下过雨吗,我怎么没印象了?”说话间天色更暗了,转过山腰,忽见两株大松树之间盖着两间小小木屋,屋顶铺着厚实茅草,秦惊羽不由喜道:“真好,咱们便在这儿住一晚!”

她奔到临近,但见板门半掩,屋内寂静无声。银翼走上前,推开门,见屋中无人,板壁上挂着弓箭,墙角堆着松枝,桌凳上积满灰尘,看来这屋子是猎人暂居之处,便唤了秦惊羽进屋,自己先生了一堆柴火,又将屋子粗略打扫一番。

秦惊羽也没闲着,转到另一间屋,见屋中有床有桌,床上堆着几张破烂狼皮,柜子里有一床单薄褥子,打着几个补丁,拾掇下倒可以御寒。等她出来,银翼已拿了弓箭出去——他虽不能调动内息,臂力倒还有些,没一会儿就射了只獐子回来,剥毛开腔,拿到雨里一擦洗,便在火上烤起来,没等獐子烤好,又从缸子里翻出袋糙米来,闻闻也没霉味,便找只陶罐,用雨水清洗了下,架到火上煮粥。

外边雨愈下愈大,屋内火光熊熊,和暖如春。看着他娴熟的动作,秦惊羽轻笑道:“银大厨,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银翼垂首摆弄柴火,头也不抬地道:“再怎么也比你强些。”

“你别小瞧人,告诉你,我的手艺足以开个小饭馆,想当初……”秦惊羽顿了下,这话脱口而出,却想不起下文。她不知自己想说什么,不由揉揉额头,只道是健忘症又犯了。银翼根本不信,随手递了把木勺给她,“那你来试试?”

秦惊羽盯着那木勺,不知为何,忽然心生抗拒,本能摇头,“君子远庖厨!”

银翼收回手来,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慢慢搅动着罐子里的白粥。

大雨下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每日都是银翼生火做饭,不管好吃难吃,秦惊羽连根小手指都不肯动一动,闻着那油烟味就觉得厌恶,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屋子里的柴火吃食都被他们消耗得干干净净,等缸子见底,雨也慢慢停了。

大雨初歇,山路湿滑,两人又等了半日,才寻路下山。

这也不知是什么山,虽不巍峨,却连绵不断,两人好不容易走到山脚,忽见前方一座高大醒目的庄子,门口还有士兵守卫,像是官家园林,极是森严。

秦惊羽看那建筑风格是西烈民居,不觉一惊:难道两人在石棺里一路西移,竟被带到西烈腹地来了?瞥见彼此身上破烂的衣衫,寻思着进庄沐浴更衣并卷些财物的可能,她开口问道:“这高墙,你能带我翻进去吗?”

银翼目测了一下院墙的高度,点头道:“应该能行。”

于是二人悄然溜到士兵没那么多的后门,寻到一处僻静之地,翻墙进去,在花园里转了半天,穿过一片桃林,又绕过一道竹篱,眼前出现一座庭院,忽闻脚步声响起,只见一名身着华衣的年轻男子悠闲踱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秦惊羽眼尖,一眼看清那人面容,不觉一怔,那人也是碧眸挺鼻,五官深邃,相貌竟与银翼有几分相似,正思忖,屋里传出一声少女低唤,“殿下。”

那人嗯了一声,又走两步,恭敬地道:“孩儿见过母后。”里面一名女子轻应一声,嗓音微哑却极是柔和,“棠儿不是今日要回格鲁吗,怎么又过来了?”

“父皇让孩儿接母后回宫,母后不回,孩儿怎好独自回去?”女子叹了口气,“你回去告诉他,我不想回,就想在这儿待着,看着青山绿水,心头踏实。”

“但母后……”“别说了,他答应过我的,每年都让我在这里住上三月,现在期限未满,我不回去。”那人又劝了许久,见女子始终不应,只得失望退出。

等他走远了,屋内女子道:“好了伊莲,你也出去吧。”

“是,娘娘。”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依言退出了屋子。

“喂,该走了。”银翼见秦惊羽半晌不动,不由低唤。

“等一下。”秦惊羽眯起眼,回想着那“父皇”的称呼,拉着银翼绕到屋后,俯眼窗缝,向里张望,只见一名中年妇人坐在桌边,一手支颐,满面愁苦,腮边还挂着泪,正呆呆出神,看起来年逾四旬,姿容秀美,顶着那皇后的名号,脸上却不施脂粉,身上穿的也是素色布衫;再看室中家具陈设也是普通制式,床帐用具不见奢华,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屋子一角还放着一架半新不旧的纺车。

秦惊羽看得诧异,心道这皇后生得好看,却作这般寻常打扮,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难道是被打入冷宫了?但听那人说法,似又不像……

忽觉身边之人躯体微颤,她侧头一看,只见银翼怔怔望着那妇人,目光闪动,甚是动容的模样,不由低声问:“你怎么了?”

银翼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着她觉得可怜,心里怪不舒服的。”

“得了吧你,同情心泛滥了?”秦惊羽左想右想都觉不可能,这狼小子素来冷酷,怎会为了不相识的妇人心生怜悯?难道他口味不同,喜欢大婶?

见秦惊羽眼神怪异,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银翼心头发毛,“你做什么?”

“没什么。”秦惊羽抬步欲走,忽闻咯吱一声,竟是那妇人临时起意,起身推窗。两人猝不及防,面面相对,被瞧了个正着。

“啊,你是——”那妇人盯着银翼,忽而一阵眩晕,朝后仰倒。

眨眼间,银翼已闪电般跃了进去,伸手去扶。

秦惊羽看得目瞪口呆——狼小子这大婶情结,看来是病入膏肓了。

银翼抢进屋里,见那妇人昏倒在地,便很自然地抱起她来,放到旁边软榻上,待做完这一切,就听秦惊羽在旁边嘻嘻直笑,不觉一愣,问:“你笑什么?”

“我笑啊,就算是我昏倒了,怕你都没有这般紧张。”

“少胡说……”银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看榻上闭眼不醒的妇人,也有些怔然。自己何以变得爱管闲人闲事了?

他拉着秦惊羽的衣袖,正要趁机离开,不想她却站住不动。“别急着走,先在这里歇会儿,找几件衣服。”再顺手牵羊捞点银子,秦惊羽在心里补充道。

银翼想想也是,自己穿什么都无所谓,她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一直穿着那破裂衣衫,于是去里屋四下搜检,没想到一拉开橱柜,竟看见成堆男子衣物,有大有小,针脚细密,都是新崭崭的,甚至有件才缝了一半,又想起外屋墙角的那架旧纺车,心底暗自称奇:这妇人贵为皇后,竟还亲自动手织布裁衣。

过了会儿,秦惊羽也走进来,在箱柜里一阵翻找,没找到一件像样的首饰财物,颇觉失望,不由嘟起嘴道:“真是,还皇后呢,就这待遇……”

两人翻捡了几件衣服,找条布巾打包背在身上,正待出门,却听外间床榻上轻哼一声,原来是那妇人醒转过来。

见到屋中陌生人影,妇人呆了下,指着银翼声音颤声道:“你、你是谁……”

银翼沉默不答,倒是秦惊羽随手取了妆台上的一根发钗,抵在她咽喉处,开口反问:“你又是谁?”妇人望着银翼,眼睛一眨不眨,忽而流下泪来,嘴唇嚅嗫着,喃喃道:“真像……要是再有一圈髭须……就更像了……”

银翼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看见她流泪,心头莫明一软,朝秦惊羽低声道:“她没有武功的,你小心些,莫要伤了她。”

秦惊羽听得扁嘴。这小子还真恋上了不是?再看看那泪流满面的妇人,应该也没什么杀伤力,便甩开发钗,摊手道:“我们不是坏人,就要几件衣服,最好再有点银子,一到手我们就走,不会伤害你。”妇人摇头,“我这里没衣服,也没银子,你们如果能等一下,我能叫人送来……”秦惊羽瞟她一眼,冷笑,“没银子我倒是信,没衣服?里屋柜子里那么多衣服,你当我们是瞎子?”

“那些衣服……”妇人眼眶一红,低声道:“那是我给我孩儿做的,从小到大都有。请你们别拿走,我让人送更好的给你们……”秦惊羽想到方才所见那名衣饰华贵的年轻男子,不由轻笑,“你那儿子会穿这些衣服?”

妇人脸色一白,咬着唇没回答。看那神情,秦惊羽知道自己说对了,敢情她在给她儿子做忆苦思甜教育,却没甚效果,当下笑了笑,道:“你那柜子里衣服那么多,反正你儿子都不穿,放着也是放着,就别那么小气了吧。”至于银子,既然这里没有,也就算了,银翼的伤还没痊愈,她可不想为点银两惹来护院官兵。

妇人听得黯然,半晌才道:“我这就叫人送银子给你们,有了银子,你们可以买很多衣服。”“慢着,我们不要银子,只要你几句实话。”秦惊羽拦住她道。

“什么实话?”妇人微微愕然。

秦惊羽面色一凝,清了清嗓子,沉声问:“西烈王兰萨已经登基了?”

“他……”妇人垂眼,淡淡道:“是的,那是今年元日的事了。”

“元日?”秦惊羽朝银翼望了一眼,皆大为震惊:他们在那死城里到底待了多久?脑子里有点乱,她挥下手,蹙眉道:“等等,你先说说,现在是何年何月?”

妇人说了个日期,秦惊羽听得几乎要跳起来——竟比她进入沙漠的时间整整过去半年!当初她是夏末秋初到得军营,现在却已是来年暮春,失踪了这么久,只怕大夏那边早就炸开了锅,半年内还不知发生了多少大事!当务之急,却是要立时赶回去,让家人安心。定了定神,勉强稳住心绪,她又问:“你是兰萨皇后?”

妇人缓缓摇头,“他倒是册封了,还昭告天下,但我从来没答应过……”不知想到什么,她面色微苦,幽幽叹气。

秦惊羽联系起之前所见所闻,大致有了结论:这西烈皇后看来并非被打入冷宫,相反极受兰萨宠爱,住在这里只怕是方便游山玩水罢了。至于住在这寻常屋子用些粗陋物事,说不定是两口子闹矛盾,所以赌气自虐。还有,那殿下也是生得碧眸挺鼻,他唤兰萨做父皇,唤这妇人做母后,那应当是银翼的表兄弟了。

思索了一会儿,她问:“这里是哪里?离西烈都城格鲁有多远?”西烈皇后不知为何一直盯着银翼,半晌才回神道:“这是天台山,就在格鲁西北三十里。”

秦惊羽哦了声,正要再问,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道:“这些都是母后喜欢的菜式,御厨费尽心思才做出来的,你们且小心些。”

声音听起来像是少女的人笑道:“奴婢知道,殿下就放心吧,娘娘要是得知这都是殿下的安排,一定会很欢喜的。”竟是那殿下又回来了,还跟来不少随从侍女。

危急中无暇再想,秦惊羽眼望那西烈皇后,沉声道:“我们这就走了,你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要是敢泄露半句,小心夜半三更我来找你索命!”说着抬手对她比画个砍头的动作,便拉着银翼奔进内室,从窗口跳了出去。

“等等,别走……”背后传来那西烈皇后的低唤,似是有些焦急。

不走,等大队人马杀进屋来活捉吗?秦惊羽暗自撇嘴,奔到前方院墙下,在那墙上蹬了几下,留下个模糊脚印,又折身回来,朝相反方向奔去,待见得不远处一间破败小屋,看起来像间柴房,想来这皇后的食物都是外间送来,柴房应该早已废弃,便拉了银翼进去,再小心地掩上门。

银翼明白她的意思,按照常理,两人自当逃出庄子,没人想到他们会留在原处。这就是她常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惊羽靠坐在门边,凝神听着那边屋里的动静。

那殿下进门,笑道:“母后该吃饭了,孩儿陪着您吃可好?”

西烈皇后轻应了一声,似是满怀愁绪道:“放着吧,我不饿……”

那殿下走近几步,奇道:“母后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西烈皇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没什么……”

那殿下拍手笑道:“哈!我知道啦,母后一定是怪父皇没来看您,是与不是?这有何难,孩儿立时找人送信给父皇,请他快马加鞭过来!”

“你这是什么话?国家大事要紧,堂堂一国之君,怎可随意离开都城,想当年你父……”西烈皇后声音透着微怒,话到此处,忽又顿住,似乎神驰远处,半晌才低声道:“不说这些了,你陪我吃饭吧。”

那殿下答应了一声,乐呵呵坐下,道:“这些都是母后喜欢的菜式,是父皇专门给孩儿叮嘱的,母后一定要多吃些,把身体养好。”西烈皇后沉默了半晌,方才道:“你和他关系倒越来越好了,你难道忘了……他当时还险些处死你?”

那殿下愣了一下,笑道:“我与父皇是亲生父子,这骨肉亲情血浓于水,怎能永远敌对交恶?再说,当时我也是被那些暴民蒙骗,事后也很后悔……好在父皇既往不咎,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辅佐父皇,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亲生父子?”西烈皇后哼了一声,道:“这些话,是他告诉你的吗?”

那殿下点头道:“是啊,我记得当时父皇独自到牢狱里来看我,一见我的样子就两眼发光,欢喜得不行。那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西烈皇后淡淡道:“好了,我不想听这些,吃饭吧。”“是,母后。”那殿下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殷勤道:“母后,这些日子您瘦了不少,快多吃些。”

西烈皇后笑声勉强,“你自己也多吃。”

秦惊羽听了半晌,也没听到她对方才两人闯进之事提及半句,只絮絮说些家常,想必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那墙上留脚印的举措倒多此一举了,便放下心来。

一顿饭吃了许久,饭菜香味飘出老远,秦惊羽嗅觉超凡,被引得饥肠辘辘,哪管那对母子又说些什么,只摸着肚子叹气,回头看银翼,发现他正面朝那屋子的方向怔怔出神,不由挥手低唤:“喂,回神啦,人家有老公有儿子……”

银翼转回目光,冷冷扫她一眼,“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你敢说对她没别的心思?”就算喜欢有夫之妇,也不至于看上这么老的啊,人家儿子都比他大。改日回大夏,名门闺秀任他挑还不行?

银翼瞪她半晌,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低声道:“我真没有。我也不知为什么,看着她就觉亲近……”秦惊羽还在生气,闻言哼道:“那我呢?”

银翼笑了笑道:“你不一样。”秦惊羽面色一缓,追问:“有什么不一样?”

“你……”想起石棺中两人相拥而卧的情景,银翼脸一红,“反正不一样。”

说话间,但见他碧眸几成墨色,俊脸上却飞上一抹淡红,直把秦惊羽看得呆住,猛吞口水——啥时候狼小子出落得这般俊俏了?明明那么冷峻一个人,却会脸红害羞。这又矛盾又统一的特质,真是勾人啊勾人。

面对如此美景,肚子闹得更响了,好不容易听那边屋里碗碟撤去,那殿下也起身告退,一大群人鱼贯离开,秦惊羽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找东西吃。”

天色暗下来,两人蹑手蹑脚走到院里,翻墙出去。

秦惊羽被银翼推上墙头,不经意回头一瞥,却见那屋子里蜡烛点燃,那西烈皇后正坐在灯下,似在沉思,又似坐立不安,喃喃自语几句,忽又轻轻叹气。

那叹气声细碎飘在风中,她不由得倾耳去听,“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何我费尽力气……却总是喜欢不起来……为什么……”秦惊羽闻言一怔,脑海中刚有什么闪现了一下,就被银翼拉下墙头,“还愣着做什么,跟上我。”

她抽抽唇角。怎么觉得自从知道自己是女子后,狼小子的脾气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银翼拉着她贴着墙下阴影一路疾走,边走边问:“你可知哪里有吃的?”

秦惊羽摇头,“不知道,这就去找。”但凭她的嗅觉,找个厨房还不容易?

不过这庄子也实在太大,两人这样找来找去,要是惊动了护院士兵,银翼不能调动内息,自己也是半吊子功夫,那可要大祸临头。秦惊羽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向那西烈皇后要份山庄地图,不管是寻食还是出庄,都要方便许多。

两人小心翼翼地避过巡逻士兵,花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找到厨房,只见夜深人静,烛火点得辉煌,几名守候的仆妇却各自瞌睡。秦惊羽到食橱中找了些现成菜式,又在蒸笼里翻捡出几个半冷点心,装在一只大盘子里,拉了银翼躲在暗处分食,大口嚼着,边吃边自嘲低笑,“偷来的东西,吃着就是香。”

银翼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好笑道:“没见过你这般粗鲁的女子。”

秦惊羽含着饭菜,得意洋洋看他,“我这是与众不同,举世无双。”银翼翻个白眼。他就知道,这主子自大得要命,不论是男是女,尾巴都恨不能翘天上去。

菜足饭饱,秦惊羽揉着肚子,与银翼溜出御厨,黑暗中蹑足绕过两处院落,忽觉凉风拂体,隐隐听得水声,静夜中送来阵阵幽香。

秦惊羽闻到这股香气,知道近处必有大片花丛,正在陶醉,忽见不远处灯光一亮,有两人手提灯笼,嘴里低哼小曲,一阵急一阵缓地走来。

这两人还没走近,就被回廊里一道人影拦住,“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总管大人。”两人齐声道,“殿下要沐浴,特令我们清理了温泉池。”

那总管蹙眉道:“殿下沐浴,你们怎么不侍候着?”

“里面有人侍候,殿下快活着呢,嫌我们碍事,才让我们回避的。”

“有人侍候?”那总管似有所悟,挥手道:“那好,你们走吧。”

两人行礼退下,那总管也走开。秦惊羽站在原地,忽然眼睛一亮,笑问:“银翼,你想不想洗澡?”在那死城里待那么久,衣衫脏破不说,身上早有味了。

“洗澡?”没等银翼反应,秦惊羽已拉了他循声找去。

渐渐地,水声愈喧,两人绕过一条曲径,只见树木环抱中筑有一处石室,应该就是那温泉池,再走数丈,就到得门前,还没走近,忽听室内娇喘声声,有人喘着粗气地道:“乖,叫声好哥哥,本殿下让你们欲仙欲死……”

秦惊羽只怔了一下,登时明白过来——原来那两名仆从说的有人服侍,竟是这么回事。咳,里面正上演活春宫,这澡还要不要洗?

只听男女嬉笑之声不绝,女子咯咯娇笑,男子放声大笑。

秦惊羽走近门边,又听那殿下笑问:“你身上哪个地方最嫩最滑?”

女子笑道:“我不知道,你问姐姐去。”

另一名女子也笑道:“殿下使坏,明明知道还问。”

那殿下笑道:“我哪里知道,要不先让我摸摸……”说罢他不知做了什么,惹得那两名女子娇喘声此起彼伏,“哎哟……殿下你好坏……”

“别叫我殿下,叫我好哥哥,我就爱听这个……”

听得那暧昧之声,银翼面红耳赤,拉着秦惊羽就往外走。

“急什么啊,洗个澡再走……”秦惊羽嘀咕着,忽见门边凳上整齐放置的衣物,顿时眸光一闪——虽然这殿下和银翼长得像,但不知为何,她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同样是碧眸,同样是挺鼻,安在银翼脸上就是冷峻英挺,安在他脸上就是阴柔邪魅。她敢说,两人若站在一起,绝对是一个天上云,一个地上泥。

胳膊一伸,手指再一勾,那几件粉红的翠绿的淡金的绛紫的衣衫就到了手中,再看看地上散落的衣裤,秦惊羽奸笑了下,一脚踢去旁边排水沟。

“你拿他们衣服做什么?”银翼不明所以。

“等下你就知道了,走吧,我们找个地方看戏去。”秦惊羽将衣服裹成一团,藏在灌木深处,然后拉了银翼,爬上枝叶茂密的大树,隐身于枝叶当中。

“殿下,你胸口这印记可真特别。”“别摸,这可是我的福印,要不怎能坐上……”那殿下话语忽顿,继而大笑,“你个小妖精,看我怎么降服你!”

不知过得多久,浴室中的声响才慢慢停止。三人又说了些暧昧之言,随后有哗啦水声,似是下了池洗浴,之后是啪嗒啪嗒声,似是踩在淋湿的地板上。

“殿下把奴家的衣服藏到哪里去了?”

那殿下闻言笑道:“你们藏我衣服,还反过来怪我,以为我不知道吗?是不是刚才没够,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来,让我再亲几下……”

三人嬉笑几声,复又停下,在浴室中找寻衣物。浴室虽宽,却一目了然,也藏不下什么东西,到处翻遍了也没找着半件衣袍,三人这才有些着急。

“来人,来人!”那殿下连唤数声,听得外间悄无声息,更是怒火中烧,随意披了张布巾在腰间,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秦惊羽正与银翼坐在树上惬意地吹着凉风,见他出来,赶紧噤声屏息,好笑地看着他半裸着身子站在门口张望,心道若是自己会暗器,这时候摘个小枝丫射过去,把他那布巾射落坠地,那才叫好看。

“是哪个稀里糊涂的小子把本殿下的衣服拿走了?要是被本殿下知道,定不轻饶!”那人怒骂几声,却不得回应,更恼得不行。

风吹云散,露出半截月盘,照在他赤裎的上身,粉粉白白,看起来可笑无比。

秦惊羽边看边摇头。这家伙身材真不咋的,大男人没点儿肌肉怎么行?而且那左乳下方还有个胎记……等等,胎记?月牙形的胎记?

一瞬间,她内心巨震,眯起眼,回想起西烈皇后对他的称呼——棠儿?

兰棠,元昭帝唯一的儿子兰棠?怪不得当时一想到这人是兰萨的儿子,她就觉得怪怪的。记得韩易说过,兰萨侍妾无数,却无子嗣,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个儿子来?她还以为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却原来他是前太子兰棠、兰萨的亲侄儿、那个被起义军民推到阵前的年轻首领。可他若是兰棠,那银翼呢?

那人又唤了一阵,终于唤来随侍,与二女匆匆离去。等到四周静寂无人,两人才溜下来。秦惊羽心中疑惑,也打消了洗澡的念头,拉着银翼原路返回。

她心事重重,银翼却不太在意。两人白天躲在废弃柴房里,晚上就出来偷点东西吃。又过了几日,银翼的内伤逐渐痊愈,功夫也恢复了八九成。

在此期间,那兰棠来探望过两次西烈皇后。秦惊羽仔细听过他与那皇后的对话,无非就是请安行礼、关心问候。那皇后说话温婉和气,兰棠也是毕恭毕敬,根本无法与那晚那风流好色的男子联系在一起,而且说的都是些生活琐事,对朝堂只字不提。只是每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总能听见那皇后幽幽的喟叹。

这日,兰棠又来请安,侍女倒茶时,不小心撒了几滴在他手背上,想来是有些烫,他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口中骂着:“倒个茶都不会,滚下去!”

侍女含着眼泪,委屈退下。那皇后叫了另一名侍女打来清水冷敷,又柔声问道:“听说你这两日脾气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兰棠憋闷道:“没什么,就是这地方又小又偏僻,比起格鲁皇宫差得多了……母后,我们何时回去?”

西烈皇后笑了笑,道:“期限未满,我是不会回去的。”顿了下,又问道:“怎么,过不惯,想回去了?”兰棠叹道:“倒是过得惯,但孩儿想念父皇了……”

西烈皇后淡淡道:“那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再住一阵。”

兰棠急道:“孩儿是奉父皇之命在此陪伴母后,怎能放心把母后一人留下?这山野地方又冷清又简陋,还不安全,母后都不知道,前几天还来了盗贼……”

“盗贼?”西烈皇后声音一颤,打断他,“什么盗贼?”兰棠只当她害怕,安慰道:“母后莫担心,就是一般宵小,深夜翻墙进来也没偷到什么,被吓跑了。”

西烈皇后默然不语,半晌才道:“想必是附近山民黑灯瞎火摸错了地方,既没什么损失,也就息事宁人,不必追究了。”兰棠连连称是,话题又转了开去。

秦惊羽听得暗暗心惊。这西烈皇后真是颇有城府,这样都没把他二人闯进之事说出来,也不知打的是何主意。待听得人声渐去,她转头对银翼道:“这里不必再待了,等天黑去找点吃的用的,我们连夜就走。”

银翼伤势已愈,早想走了,便问:“回大夏吗?”“暂时不回。”秦惊羽沉吟。她既来了西烈,不把事情了结是不会离开的,天京那边只能先找人报平安了。

抬起头,她望向窗外晚霞,眸光闪动,“我们去格鲁。”去格鲁,沿途打听失踪弟兄的消息,然后直入皇城,找到那位被囚的先帝皇后,继续追查银翼身世。

等到夜幕降临,两人照旧去厨房拿了些干粮,又摸到一间寝室翻出些碎银,便跳出院墙,朝东方而行。此去一路上,但见焦土残垣,野坟累累,尽是烧杀劫掠过的痕迹,两人看得心惊肉跳,找人一问才知几个月前有暴民占山为王,被西烈朝廷派军剿灭,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被就地正法,前后处死数千人。

两人唏嘘一阵,又继续前行。到了格鲁,想到自己人生地不熟,秦惊羽拉着银翼进了间客店,商议混进皇宫的事情。

当晚两人在客店歇下,等到夜深人静,由银翼在城中寻了几家大户盗了些金银,次日上街买了各种各样的西烈衣冠饰物,沐浴后往身上一换,立时改头换面,光鲜了许多。秦惊羽仍做主子打扮,银翼则扮作随侍。

格鲁是西烈都城,城中王公众多,秦惊羽怕银翼那双碧眸惹来祸事,特意把他的额发剪短打碎,留出几绺垂下,并让他时时保持低眉顺目,才勉强挡住。

下楼时,正好遇到几名大夏商旅退房回返,秦惊羽心头一动,上前攀谈,没一会儿就与对方称兄道弟,打得火热。临别时,她拔下头上那枚发钗,恳请对方带话给雷牧歌,只说自己人在格鲁,一切安好。

找到人送信,没了后顾之忧,秦惊羽心情大好,与银翼在格鲁城的大街小巷悠闲逛着,慢慢摸清地形,有目的地向皇城方位靠拢。眼见宫外守卫严密,二人打定主意,晚上夜探,等先找到那先帝的皇后所居位置,再做打算。

两人走在回客店的路上,忽听路旁一家酒馆人声鼎沸,有人高声道:“我西烈本国内务,那南越国凭什么插手?你们说说,暴乱结束还赖着不走,这是何道理?”那人想来是站在高台上振臂而呼,声音传出老远,底下之人不时附和。

“是啊,摆明了是欺负我们!”

“不就是些流寇土匪吗?难道我们西烈的军队镇压不了,非要他南越出兵?”

“依我看,那萧皇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得“萧皇子”三个字,秦惊羽心头一惊:萧冥人在格鲁?她赶紧拉拉外圈一人,讨好地笑问:“这位大哥,我们是路过的,请问他们在讲什么?”

那人瞟她两眼,哼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年前南越出兵协助剿匪一事。”

秦惊羽故作不解道:“帮我们打土匪很好啊,你们在生什么气?”

那人上下打量她,冷笑道:“你是真傻还是怎的?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剿匪老早就结束了,新皇登基也好些日子了,那南越军队就赖着不走,整日吃喝拉撒不说,还不时扰民生乱,当我们西烈是什么了?”

秦惊羽心头一沉。当日她借口巡边犒赏,实际目的却是就近打探西烈局势,随时调整策略,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意外失踪,大夏无暇插手,其他几国又按兵不动,反而被南越分得一杯羹,也不知那萧冥与兰萨达成了何种协议,竟能允许南越军队深入内地都城。而且,要是萧冥人在皇宫,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了。

她正想着,忽听马蹄声声,有西烈官兵汹涌而至,一下将酒馆包围起来。

银翼见状,赶紧拉她转到墙角。没过一会儿,就见一名中年人被绑着押出来,边走边高喊道:“你们凭什么抓人?”卫士中有人冷笑道:“凭什么?凭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妖言惑众,祸乱社稷!”说罢推搡一把,将那人押着随车马走远。

等官兵散去,酒馆前的众人摇头叹息,也自行散了。

秦惊羽和银翼沉默半晌,又继续往回走。前方街角处琴声袅袅,一名头缠白巾的瞎眼老人拉着胡琴,沙哑地唱着小曲。秦惊羽见他衣衫破烂,从腰间掏出个小银元宝,塞进那双枯瘦大手中。“谢谢好人!谢谢!”老人摸索着将钱收好,琴杆拉动几下,悠悠又唱,西烈口音甚重,不知是哪出曲目。

两人回到客店,休息了下,待得初更时分,即换上夜行衣装,顺着白天认下的路来到宫墙外,见宫门外有卫士镇守,便悄步绕到一株大树后。

待卫士不注意,银翼带秦惊羽轻轻跃入宫墙。眼见殿阁处处,道路迂回,却不知兰萨居于何处,至于那位先帝皇后,更是渺无踪迹,二人一时踌躇,只得靠着高墙阴暗处慢慢走着,心想只有抓到一名卫士或是太监来逼问。

两人放轻脚步,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见丝毫端倪。秦惊羽按下心中急躁,寻思这西烈皇宫占地宽广,皇帝寝宫好找,那囚人之所却不好寻,今晚不成,明晚再来,纵然须花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日,也是没有办法。这么一想,她脚步更加谨慎,绕过一条回廊,忽见花丛中灯光闪动。两人对望一眼,忙缩身在假山后,过不多时,只见一名太监提了宫灯,引着一人过来,后面还跟着数名黑衣侍卫。

“好了,送到此处即可,余下的路我记得,尔等回去复命吧。”那人走上一座石桥,站定开口,因为背对着他们,一时也看不清面容,只是单听声音便觉温润清朗,那相貌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是,小人告退。”那太监恭敬行了礼,原路退下。

黑衣人见状上前,低声道:“殿下,夜深露重,你的腿……”

“没事,我站会儿就回房去。”那人摆摆手,姿势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此时月色溶溶,凉风习习,那人站在桥上,衣衫被吹得鼓荡,隐隐有萧寒之意。夜风中,只见他对月仰望,悠悠叹息,“我等了这样久,为何你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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